第18章 月光

第十八章 月光

太陽王雷奧是戰龍,出現戰爭前線無可厚非,但是,我從沒有見過以前哪次戰爭,持續過這麽久。

他不回來,又拒絕通信,我就永遠不能排除懷疑,隻能銬著特質枷鎖,囚房裏日複一日待著。

為了避免串供嫌疑,或者單純地隻是為了整我,

審訊官不允許任何外人進入我牢房探監。包括我忠心騎士長內,

都被隔了鐵窗之外。

但是,其實他們也防不住他。我入獄第二天,岩塔法就變成了一隻八哥跳上了我獄窗。看到我現是這個情況,感到很憤怒。

他想做些什麽,改善我現處境。

我想了想,說:“你穿上我衣服,

到那個女祭司墓前獻一束花吧。”

我怕去晚了,

她靈魂已經走遠了。

被關押了之後,

我也為自己個人權益做了一定爭取。爭取結果,

是把背銬變成了前銬。

也好。也算是個挺大進步了。背銬之前,

我隻能做幾個蹲起,改了被銬住方式以後,起碼能做幾個俯臥撐了。

火龍疆魔法白銀質量很好,每天抽取著我魔力,如同江水一般滔滔不絕。

連續做了十天俯臥撐,我體力終於不允許我再繼續下去了,我停了下來。靠著鐵柵欄坐地上。

岩塔法不再來看我,

我猜,他是去薅太陽王,或者去搬救兵了。

搬救兵──騎士王字典裏也會有搬救兵。

不知不覺,

我竟然變成這麽弱玩意了。

真他媽,流年不利。

雖然岩塔法和我兩個算不上健談人,

但是好歹也是張嘴,他走了以後,

我就加孤得慌。

我把各種公文格式背了個遍,默頌了自己看過兵書,

擦了自己軍靴,

後甚至把貼身帶著東西都摸了出來,

挨個研究。

私人紋章、袖扣、穆底斯叔叔化身用麵具。

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我可真是個赤貧而乏味男人。

緩慢地吐了口氣,

我拿起穆底斯叔叔銅麵具扣到了臉上,身體向後靠坐牢房裏。

自從神祭日之後,一切都亂了,唯一不變就是,我始終倒著黴。

如果要問,

這都怪誰。我很明白,誰也不怪。

風龍疆長老希望有純血皇儲,使祖國昌盛。

火龍疆審訊官效忠於他雷奧殿下,

忠心耿耿。

雷奧身為戰龍傲慢不允許他娶一個雜血同性。

穆底斯叔叔終年被關他神殿中,隻有神祭日和每年給民眾降福時才能出宮。

無關對錯,

隻是立場不同。

日子一天又一天過去了,

十幾天,還是二十幾天?我記得不太清楚了。因為我魔力值到了臨界值之下──這樣長期接觸著魔法白銀,就算是大海也會被吸幹了。

每天,

我都雙手銬身前,躺木板床上昏昏欲睡,像冬眠蛇一樣體溫降了下去,

減少消耗能量。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手腕上感覺一輕,全身一暖。

我睜開了眼睛,

發現自己還牢房裏,但是我床邊,坐著一個帶著水汽熟悉身影──他穿著一身樸素衣袍,銀色長發盤旋著淌了一地,

正用溫熱手掌包我手腕上枷鎖上,星星點點藍色光芒順著他掌心流進了魔法白銀中。

“穆底斯……叔叔?”

戴著麵具男人聽到我提問,向我俯下身來,銀發華美如時光,

陰暗牢房中也泛著星星點點熒火。

男人透過麵具,看向了我,豎起一根手指,優雅地抵他自己弧度溫柔唇間,

示意我,不要說話。

我神智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真是穆底斯叔叔,

他奇跡般地出現了戒備森嚴火龍疆王庭專用囚室中。而且……

他往我手銬中源源不斷注入數量驚人能量,讓魔法白銀無暇再吸取我魔力。

一個聲音直接我腦海中響了起來。

我遵從他指示闔上了唇麵。但仍然躺那兒,

一瞬不瞬地看他。他也低下頭來,對上了我眼睛,銀發牽扯出絲絲縷縷萬般奢華光線,臉上神色溫柔而平和地看著我,

抬起手來,

張開修長手指,虛虛地罩上了我眼眶。

他手指溫熱,又泛著些水汽。瞬間,我明白了。

[──這又是您用麵具和水做擬型?]

遠程擬型做出人偶來就已經要耗費大量魔力,

操控著人偶往我魔法白銀裏注入能量,是需要強大魔法力。簡直是隻有神才能夠做出壯舉。

透過他優雅長指,我看到他衣袍勝雪地坐那兒,,長長袖擺無風自動,

為我睫毛略移了一下手指尖,麵具下,微微地彎起了嘴唇──那唇線弧度漂亮到可以殺人。

讓我心都不由得輕了許多。

都說月神王有深重潔癖,可是,即使現,

穆底斯叔叔一個指頭也沒有碰到我,

我也感覺到和他無比貼近,感覺平和,而且安全。

就這麽躺著,

透過指縫看著神祗般月神王。很久之後,

我突然說:

“叔叔,有一個女人說,

想為我生孩子。”

他低下頭,安靜地看著我,什麽也沒有說。隻是當一名忠實聽眾。源源不絕魔力從他掌心逸出又被我鐐銬吮吸殆,映亮了他和我小半張臉。過了一會兒,他將修長溫暖手指插入了我青色頭發裏,滿掌地揉了揉。

穆底斯叔叔永遠是這麽一副無欲無求模樣。站住很高很遠地方。即使他衣服樸素,

性格平和,即使有時候他會蹲下來,

像這樣撫摸撫摸我頭,

但是我心裏明白,他永遠都是階梯之上。

所以反而有許多話容易說出口,就像是凡人不由自主地想向萬能主告解一般。

“後來她死了。”

“神祭日時候,

她曾是我引路女祭司。”

“她很美……我,夢過她。”

我時斷時續,毫無邏輯地將這幾天來發生一切講給他聽。

他一直表情溫和地坐那裏,

每秒鍾消耗著難以想象能量,隻為了聽我絮叨,一直到明月高懸,

我說到了筋疲力,自發沈默下去為止。

我即將陷入睡眠時候,似睡非睡之時。

麵具遮住臉上半部分,穆底斯叔叔低下了頭來,麵容平和地看著我,緩慢地移動著手指,一下一下梳理著我頭發,任我青色頭發淌滿了他掌心。垂下來絲絲縷縷銀發冰涼,

蛛網般纏滿了我全身。

月色中,他聲音低緩,

泛著水汽,音色如詩如夢。

[──夢裏,她是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