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遇襲 (1)

蘭翹緊緊靠在高子謙身上,急速的喘息還未平複,便聽到對麵那凶神惡煞的男人說道:“小子,讓開,不關你的事,今天我們要教訓這個臭婆娘!”一邊說著,兩人竟從身上掏出了明晃晃的匕首。

蘭翹一怔,她身後的高子謙也是一怔,然後她感到高子謙將她猛力一推,低斥一聲:“跑!”

蘭翹來不及細想,轉身就跑,跑出一段距離後,忽然大驚,這寂靜的巷子裏除了自己的腳步,竟然沒有他的聲音——高子謙並沒有跟上來。

她馬上明白,高子謙是擔心被那兩人攔住,所以此刻正留在原地單人匹馬地阻止他們,她迅速停下腳步放聲尖叫:“救命啊!打劫!”同時拿出電話打110,也不知是不是過於緊張,按電話的手指一直發顫,好不容易按下去,竟然是忙音,蘭翹等不到電話接通,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折了回去。

就在她跑開的這麽幾分鍾裏,那條昏暗的小巷裏顯然已經經過了一番搏鬥,高子謙半靠在一邊牆壁上,皺著眉,捂住自己的胳膊,那兩個人中有一個伏倒在一邊,另一個拿著手中的小刀喘著氣。

雖然蘭翹小腿哆嗦得厲害,依然努力用最鎮定的聲音道:“我報警了,還有兩分鍾警察就到!那邊有吃宵夜的人也已經過來了!”

持刀男子狠狠地瞪著她,顯然把她剛才的尖叫聽得清清楚楚,考慮了一下,終於扶起地上的同伴,轉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蘭翹鬆了一口氣,跑到高子謙身邊,伸手去扶他,高子謙輕輕地哎喲了一聲,蘭翹覺得觸手粘稠濕熱,低頭一看,竟然是一片猩紅。

她不由得一呆,慢慢地蹲下去,小心翼翼地從後麵攬住他的脖子,把頭貼到他頸後的發根上,眼淚,猝不及防地滾落了下來。

高子謙動了一下,低聲說:“別怕,沒什麽事,就是胳膊被劃了一刀。”

“可是……我有事。”蘭翹哭了起來。

他們兩個人就那麽相擁靠在一起,昏暗的路燈將他們的影子縮小,最終兩個融合成了一個。

夜間的急診部,嘈雜喧鬧,蘭翹低著頭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發呆。

高子謙手臂被劃傷,在急症室裏麵縫針,她的手上搭著他的外套,血液已經凝結,在褐色的外衣上顯出一股幾近黑色的暗紅,觸目驚心。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是在危險來臨的時刻,他毫不猶豫地擋在她的前麵,保護了她,蘭翹說不清心中複雜的情緒到底是感動還是內疚,隻覺得一片紊亂,理不清、語還亂。她後怕地想,如果……如果今天真的發生了什麽不可挽回的意外,竟然有那麽那麽多的話還沒來得及對他說。

他什麽都還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多麽喜歡他,喜歡到明明知道警察不會來,也要轉身回去和他一起麵對危險;而他,也沒有告訴過她,他是那樣的愛她,愛到願意為她擋住劈頭而至的刀刃。她一直在心底裏幻想著驚天動地的愛情,結果這份愛情就這麽從天而降砸在她頭上,簡直讓她手足無措。

她呆呆地坐著,隔壁有個陪妻子過來看急診的男人望了她半晌,似乎是忍不住,終於道:“嗨,你電話響呢!”

蘭翹魂不守舍地抬起頭,終於恍然大悟,哦了一聲,又手忙腳亂地掏了一陣才把電話拿出來:“喂?”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怔住了,靜默一會兒,有個男人的聲音說道:“你是誰?子謙在哪兒?”

蘭翹有些沒醒過神,低頭看一眼手機,才發現是高子謙的,她想了想,輕聲回答:“我是他的朋友,我們現在在醫院。”

蘭翹從沒想過這輩子還有可能見到高子陌,而且竟然還是在醫院這種奇怪的地方,這更讓她感到無比尷尬。

四年多以前的一個夏天,一個同事生日,他們去了錢櫃唱歌,她明明是個搖骰子的高手,但那天不知為什麽,總是莫名其妙地輸,然後便莫名其妙地喝,一杯接一杯,喝到後來,竟然還跑去洗手間吐了。從洗手間出來以後,又莫名其妙地碰到一頭維尼熊拉著她合影,她更加莫名其妙地走錯了包廂,然後碰到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那時候她還年輕,孤身一人在外闖蕩,工作又不順意,心灰之下覺得如果能釣到一隻金龜也是不錯的選擇,是已對那個高調張揚的男人一點也不討厭。高子陌彼時開一輛黑色的敞篷蓮花,容貌清俊貴氣,坐在他旁邊的時候,她故作矜持地顧盼生姿,路邊女人們豔慕的目光,讓她有一種強烈的虛榮感。現在後知後覺地回想起來,高子謙與高子陌的外貌是有幾分相像的,他們的五官輪廓都很深,鼻梁高挺。隻是高子謙的眼睛是痕跡很深的雙眼皮,笑起來便像路邊開得燦爛的桃花;而高子陌卻是單眼皮,因為極少笑,所以眼神總是冷冽而深邃。

十個普通的女人裏麵隻怕有八個都會或多或少地存在過釣金龜婿的念頭,蘭翹並不為自己覺得羞恥。她羞恥的是,曾經約會過的男人竟然是現任男友的哥哥,簡直像看TVB連續劇一樣神奇,唯一萬幸的是自己沒有一夜情的愛好,不然真的隻能直接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前幾天在公司酒會上,蘭翹從歐陽博口中已經知道高子陌與高子謙的關係,所以在急診室門外與他重逢,隻是微有臉紅。但是高子陌明顯比她震驚,腳步也停滯下來,過了一會兒才猶疑著說:“你……你是……”

蘭翹硬著頭皮道:“我是高子謙的朋友,我叫蘭翹。”

她敢打一塊錢的賭,這位走馬章台,酷愛流連花叢的高家二公子就算還記得她,也必定已經不記得名字,他們總共見過兩次麵,此後便黃鶴杳然。在她之後,他隻怕又去過一百次娛樂場所,認得過一百個像她一樣的女子,並且統統帶上自己的跑車,能記住才怪。

果然,高子陌皺了皺眉頭:“對,你叫蘭翹,我記得你。”

他和高子謙差不多高大,但是年紀明顯要大一些,也瘦削一些。穿一身做工精良的深色西裝,身上有一種掩蓋不住的鋒芒,尤其將那兩條濃密的眉毛擰在一起時,更讓人莫名得有一種壓迫感。

他打量了蘭翹一陣,繼續皺著眉頭問:“怎麽好好地弄到醫院來了?”

蘭翹訕訕地說:“我被人打劫,他見義勇為。”

高子陌的眉頭皺得更深,轉身道:“瞎胡鬧!我去打個電話。”

蘭翹不知道他打給誰,隻聽到他語氣雖然平緩卻有一股隱然的威嚴:“讓公安局馬上去查!”

過了一會兒,他又走回來:“子謙前幾天說要介紹個朋友給我認識。”

蘭翹老老實實地回答:“是我。”

他眯了眯眼睛:“不是說你出差去了嗎?”

蘭翹大言不慚地替高子謙圓謊:“我回來了。”

高子陌冷冷地看著她,口氣已經變得有些咄咄逼人:“我對女人的年紀沒興趣,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比子謙大了不止一歲兩歲吧?”

蘭翹咬緊牙關回答:“四歲!但是,從我跟他開始的那一天,他就知道我的年齡,我從沒有騙過他!”

高子陌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依然聲音冰冷,一雙烏黑狹長的眼睛裏不帶任何感情:“那又怎麽樣?蘭小姐,子謙是為你受的傷,你知不知道今晚萬一有個什麽好歹,你根本付不起這個責任!”

他像一把開了鋒的淩厲寶劍,咄咄逼人地站在蘭翹對麵,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態度說不好聽點根本就是在威脅,而唯一要傳達的訊息就是:離我弟弟遠點!蘭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但卻找不到話來反駁,隻能憤懣地咬了咬下嘴唇。不是她不夠口齒伶俐,實在是那兩個襲擊他們的男子說話太耐人尋味:“不關你的事,我們今天要教訓這個臭婆娘!”聽這話顯然不是單純的打劫,更多像是衝著她來尋仇的。可是,自己又怎麽可能惹上這種三教九流的人呢?蘭翹實在是想破頭也鬧不明白。

急診室的門被刷一下拉開了,高子謙走了出來,他的外套還在蘭翹那裏,身上隻穿了件淺藍細條紋的襯衫,一邊袖子卷了起來,露出纏著白色紗布的手臂,襯衣胸前還有星星點點紅色的血跡,如同春日裏鮮豔的小桃花。

他先是看了高子陌一眼,顯然已經把最後一句話聽在了心裏,然後走到蘭翹邊上,握住她的手:“二哥,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的女朋友都保護不了,還是男人嗎?我自己對自己負責就可以了,不需要別人為我來擔責任,今晚我就覺得自個兒挺棒的。”他又微微笑了笑,“換做是你,肯定也會跟我一樣的做法……對了,忘了給你們介紹,蘭翹,這是我二哥高子陌;哥,這是蘭翹。”

蘭翹被他用力拉近一步,迫不得已抬頭細細叫了聲:“二哥。”

高子陌被逼無奈的感覺大概跟她差不多,很別扭地回答了一句:“你好,蘭翹。”

兩個人四目相對的瞬間都覺得有點像在做虛假廣告的感覺,於是同時尷尬地把頭撇到了一邊。高子陌擰著眉頭看著自己的弟弟,下頜線條繃得緊緊的,良久不悅地哼了一聲,一拳輕輕擊在高子謙沒有負傷的另一邊肩膀上:“你個臭小子,既然要學人家打架,好歹也給我打贏嘍,現在掛了彩,我看你回家怎麽跟爸媽說。”

高子謙不在意地嘻嘻笑著,黑得如同子夜一般的眸子裏有星光在閃:“這段時間不回去不就得了,正好不想聽媽嘮叨。”又轉頭對蘭翹說,“別擔心啊,沒什麽大事,就縫了幾針,打了破傷風針——我哥從小就教導我,身上沒傷疤的男人不是男人,嘿,敢情我活了26歲,到今天才算是真正的男人。”

蘭翹好氣又好笑,這家夥不管什麽時候都這麽沒心沒肺,哪怕流了血、縫了針,受了驚嚇,依然笑眯眯的,哪兒像她,看到他身上鮮血的瞬間幾乎肝膽俱裂。這兩個站在麵前的男人實在都很出眾,但她就是打心眼裏覺得高子謙比高子陌好看,高子謙像五月裏溫暖的太陽,高子陌像寒冷冬夜的皎潔月亮。女人在20多歲時大多喜歡酷酷的冰山男生,覺得有型有款,可是再成熟一點的時候,她們就會更加渴求不灼傷人的溫暖。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幫高子謙把外套穿上,然後去藥房拿藥,回來的時候聽到背對著她的兩兄弟在低聲交談。

“哥,你幫我去查一下,今天那兩個人到底是幹嗎的,蘭翹晚上經常加班,這種人老在我們那附近轉悠,太不安全了。”

“你怎麽不自己去查?”

“我哪兒有你本事啊。”

“我查不也就是給崔秘書打電話,托他去辦嗎?你打我打難道不一樣?”

高子謙頓了頓:“不想打!”

高子陌又哼了一聲:“你就這倔驢脾氣,爸也就是一時氣話,你還當真了啊?跟誰賭氣不好,跟自己家裏人賭什麽氣。”

高子謙不作聲了,高子陌有些不耐煩:“得了得了,我已經打過了,應該很快就有眉目。”

高子謙馬上又笑了:“謝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