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霜葉紅於二月花

莊生曉夢迷蝴蝶,我常在夢中回到現代,醒來時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不知道那是否是個夢,抑或此刻我正在夢中。歸家之路仍是遙遙無期,我扮演的孝莊越來越象了我扮演的孝莊越來越像了,做玄燁、福全他們的祖母也越來越進入角色,林子清離我越來越遠。

玄燁越來越有皇帝的架勢,處理政事決斷有魄力,基本上不需要我操心了。所以我與無塵的公事接觸也日漸減少,隻從玄燁、蘇茉兒他們的談話中了解一些隻鱗片爪。

聽說他回絕顯親王家的提親了;聽說他家裏為他定親了;聽說他與後母鬧翻了;聽說圍繞他的女孩子一一散去,各自婚配了……聽說他要出家了。

我終於無法再沉默下去。

我趕到蘊秀齋時,老和尚正要為他剃度,我連忙製止,屏退旁人。

我問他:“為什麽?這世間就沒有一個可以羈絆住你的人嗎?”

他深深的注視著我說他深深地注視著我說:“有一個,你知道她是誰。”

“無塵,你不要太執著了你不要太執著了。”我拉他到水盆前,指著水中的倒影,“你看,任誰見了都會說我們是母子,我老得都算不上是女人了。以後,你會遇到一個好女孩,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隻是凝視我,說:“我已經遇見了,她就在我眼前。我一直以為我的一生會孤單的過去我一直以為我的一生會孤單地過去,老天爺把她送到我的麵前。她有時熱情,有時機智,有時霸道,有時賴皮,有時還會小心眼,她就那麽活生生的立在我麵前她就那麽活生生地立在我麵前,讓我眼裏再看不到其它人讓我眼裏再看不到其他人。”

我又感動又難過:“那是因為你沒見過多少人,才沒看出我的不對勁。你應該多去認識不同的女孩子,你就會發現,我實在不值得你這樣。”我別過頭,不去看他清澈的眼睛。

無塵用他誠摯的聲音對我說:“我見過那些女孩子,她們或許年輕美麗,笑不露齒,一舉一動務必合乎禮儀,遇事隻會唯唯諾諾,一個個象牽線木偶一個個像牽線木偶。不象你不像你,笑是肆意大笑,興之所至會去拍師父的頭,糊弄起人來還那麽理直氣壯,教人看不出你的心虛叫人看不出你的心虛。清清,你就這樣霸道地占滿了我的心,我再沒辦法去喜歡別人。”

我強抑住心中的蕩漾,勸他:“就算是這樣,也不必出家啊,你還得想想你的家人,他們該多難過?”!”

“疼我的額娘早已不在人世,阿瑪有他的妻兒要顧,弟妹跟我也不親,沒有人會為我難過。”無塵滿是傷感,停頓一下,“清清,我知道,你不願我碰你這個身子,如今我也把我這身軀舍給我佛,隻留下我的心去愛你的心,你說可好?”他詢問著我,語氣卻很堅決。

原來他知道我的掙紮,我驚異的轉過頭我驚異驚地轉過頭,卻跌入他深深的眼瞳中。

無塵的眼眸鎖住我的:“清清,不要推開我,看你一天比一天更象個太皇太後看你一天比一天更像個太皇太後,我隻覺得心痛。以後你隻在我麵前做清清,就象以前一樣就像以前一樣,好不好?好不好?”

他追問著我,我看著他的眼睛,終於明白了以前我沒明了的情緒,原來這就是愛。我似被魅惑,噙著熱淚點頭:“好。”

無塵露出欣喜的表情,伸手想抱我,又急忙縮回去,說:“清清,你等一等。”轉身出去,一會兒老和尚進來,為他剃度。

看著他的頭發一縷縷落地,我的眼淚也一串串滴落,心中卻如釋重負。原來,我還是那個小心眼的清清,從來就不曾真心希望他去喜歡別人。

無塵來到我麵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我含淚對他綻放笑顏,視線模糊中,看到無塵凝望著我,露出一抹微笑。

老和尚在一旁長歎,結跏趺坐於佛前,低頌:“南無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囉夜耶.,南無南無、阿唎耶……”(梵音大悲咒)

以後我以不得驚擾佛門清修為由,重對蘊秀齋下了禁令。

康熙五年末,因鼇拜圈地,激起民憤,戶部尚書蘇納海、總督朱昌祚、巡撫王登聯名上書反對,被鼇拜矯旨絞死。在血腥中迎來了康熙六年,七月初七,玄燁舉行親政大典,開始禦門聽政。但鼇拜擅權問題並未解決。月內,玄燁在鼇拜及其黨羽的威逼下,將輔臣蘇克薩哈絞殺、滅族。彼時索尼已死,遏必隆軟弱,朝政大權被鼇拜獨攬。

玄燁悲憤難抑,我安慰他,善惡到頭終有報。因為我知道結局,所以表現得信心滿滿,玄燁被我感染,激起昂揚的鬥誌。

《鹿鼎記》我看過,還記得些,就建議玄燁以習布庫之戲為名,挑了上百名親王子弟組成善撲營,整天摔跤弄拳。鼇拜以為他年少貪玩,沒放在心上。又封鼇拜為一等公,進一步鬆懈鼇拜的心防。我加緊籠絡人心,以前孝莊打下的基礎不錯,大半老臣還是把心向著玄燁,隻等時機一舉擒賊了。

康熙七年,加封鼇拜為太師,玄燁容忍他的種種無禮,暗中開始布置。

康熙八年五月,鼇拜被擒。玄燁激動的跑來告訴我玄燁激動地跑來告訴我。

我為他高興,握著他的手很肯定地告訴他:“你一定會成為一代明君的。”

玄燁意氣風發:“皇祖母,朕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玄燁終於握住了實權,懲治奸黨、平反冤案、銳意改革,整個社會生機勃勃。康乾盛世初現端倪。

我終於可以從政治漩渦裏脫身了我終於可以從政治旋渦裏脫身了。算來我到這兒已有十年,現代的一切漸漸變得模糊。我不再執著於回家我不再執著於回家,便還老和尚以自由。

老和尚似怕我反悔,第二天就急急忙忙離開了京城,我對他也有些抱歉,臨別給他敬奉了好多香火。

以後蘊秀齋就成了清清和無塵的秘密花園。我們的精神之愛發展平穩。

有時我跟他說我在現代的生活,他驚歎連連;有時他給我講佛經故事,我昏昏欲睡;有時隻是各自看書,偶爾對一個眼神,千言萬語在脈脈相視間。

我對現在的身體還是有心結,出於小女人的虛榮心,常和無塵說我原來長得是如何的美,反正他也看不見,吹牛也不上稅。無塵總是點頭:“我相信,你原來一定非常美麗可愛。”

有時我也會取笑他六根未淨,不能斷絕情愛,是冒牌的僧人。

他給我講佛陀的故事:

燃燈佛在世時,釋迦牟尼佛當時名為善慧童子,他想要買花供養燃燈佛,但所有的花都被國王壟斷了,善慧心裏很著急。正好這時有一位青衣婢女拿著七枝蓮花要去給國王,善慧喜出望外攔下她,要求將其中五枝賣給他。

這位青衣婢女看出善慧相貌非凡,必會成佛的樣子,就提出:“若你答應從現在開始到你成佛,生生世世都要與我結為夫妻,莫相舍離,那麽我就把這五枝花給你去供佛。”

善慧說:“你這樣的發心很好,但你要了解,我是個修行人,隨時隨地都可以把一切布施出去。”青衣婢女堅定的說青衣婢女堅定地說:“我當然接受,請你把另外這兩朵花,替我供養給燃燈佛,作為我們誓言的見證。”

這就是釋迦牟尼佛和他妻子耶輸陀羅往昔的因緣。

說完故事,無塵凝望著我說:“你看,即使成佛也會需要愛的支持,我不求成佛,隻修有一世能和你堂堂正正在一起,不離不棄。”我在他的眼波中沉醉。

我願把我金剛石也似的心兒,

琢成一百單八粒念珠,

用柔韌得精金也似的情絲串著。

當你一心念我的時候,

念一聲“我愛”,

搖一粒念珠,

纏綿不絕的念著纏綿不絕地念著,

循環不斷的念著循環不斷地念著,

我知道你將往生於我心裏的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