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惡囚相毆 (2)
“搶了兩台摩托車,怎麽是一起案子呢?”一時轉不過勁兒的高前不解地問道。
“兩台摩托車是一次搶的,就是搶八台也是一起案子呀。他這個屬於一起案子兩個罪名。”
仍是轉不過勁兒的高前尋思了一會兒後又問道:“那白漠算幾個罪名?”
“一個唄,就是麻醉強奸。”洪波不容置疑地說道。
“他這怎麽能算一個罪名呢?麻醉是一個罪名,強奸是一個罪名,他應該是兩個罪兒。”高前急赤白臉地高聲道。
“麻醉強奸本身就是一個罪名,麻醉屬於手段……”
“麻醉本身就是一個罪兒,要不怎麽麻醉強奸搶劫判得重呢?”
滿臉不屑的洪波欲言又止地翕動了一下嘴唇,隨後無奈地笑著停止了爭辯。
頓時又陷入惶惑不安中的白漠無比擔憂地向高前問道:“我要是兩個罪兒能判多少年?”
“強奸七八年,麻醉六七年,兩罪並罰——十三四年吧。”高前笑答道。
“能判那麽多嗎?”白漠驚恐地把詢問的目光又轉向了洪波。
“就十年罪兒。”洪波輕聲笑道。
“謝謝洪哥。”白漠頗感慰藉地對洪波油然而生一種親近之情。
“十年可擋不住,少說得十三四年。”高前仍舊固執己見地笑道。
“能嗎?”白漠又把頭轉向洪波問道。
“別問我,我精神病犯了。”洪波煩躁地一邊用那戴著手銬的雙手摩挲著臉,一邊把頭深深地垂了下去。
“這時候,誰不想用神經病來逃避啊!可什麽是神經病啊,到底怎樣才算神經病啊?”白漠暗自尋思道,同時又意識到,自己竟在一個死刑犯的身上尋找起慰藉來。
傍晚時分,飯挑子發出的咿呀聲從遠處傳進了牢中,趙程瞪著一雙圓鼓鼓的大眼睛下鋪吆喝道:“對光。”
蹲在白漠近旁的大個兒突然把頭轉向白漠悄聲道:“跟他們幹,你是路子,他們不敢打你。”
白漠置若罔聞地把頭轉向了倚牆而蹲的洪波。
“魚生火,肉生痰,青菜蘿卜保平安。”洪波喃喃自語道。
饑腸轆轆的白漠雖然一直想著昨晚那胃痛的折磨,但是極度的饑餓使他幾乎不能自持地險些把那最後一小口兒窩頭送入口中,出於對昨晚那胃痛折磨的恐懼,最終還是硬生生地抵住了那猛烈的饑餓感,作賊似的把那一小口兒窩頭揣進馬甲的口袋中。
隨著開鎖聲和牢門上鐵鏈子的嘩啦聲響過之後,一個身材瘦高的男青年從半開的牢門下鑽進牢中。
“蹲下。”高前惡狠狠地向那木然而立的男青年喝道。
老劉和趙程拉著架勢向蹲在鋪下的男青年走了過去。
“叫什麽名?”高前惡狠狠地抿著薄嘴唇向那剛剛經過拳腳洗禮的男青年喝問道。
“祝永強。”男青年垂首低聲道。
“什麽事兒進來的?”
“坐出租車沒給錢。”
“臭傻子,到這兒了還敢撒謊。”高前一躍而起,大發淫威地抬腳向祝永強頭上踹去。在讓祝永強領教的同時,也讓牢內人見識到了他的淫威後,高前才氣喘籲籲地坐下去繼續盤問道:“到底因為什麽事兒進來的?”
“我和我朋友坐出租車沒給錢,司機跟俺倆要,讓俺倆給打了。”
“拿什麽打的?”
“我拿的水果刀,我朋友拿的電棍。”
“持械搶劫。”洪波淡淡地說道。
“他這個能定上搶劫嗎?”高前轉頭衝洪波問道。
“新刑法,坐出租車不給錢就視為搶劫,他這還拿著刀和電棍呢。”
聽說能定上搶劫,高前立刻想到了他關心的問題,於是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家能管你不?”
……
那難以壓倒饑餓的夜幕無聲地落了下來,飽受饑餓折磨的白漠躺在被窩裏偷偷地把那一小口兒窩頭像含糖塊兒似的含入口中,與白漠預想的所去無幾,那一小口兒窩頭確實緩解了胃部的劇痛。
“多虧吃飯時留下了這口兒窩頭,否則……”白漠在暗自慶幸中進入了夢鄉。
“幹死你。”高前突然撒囈掙似的叫罵了一聲,並用腳狠狠地在鋪上跺了一下。
白漠被這突然一聲叫罵和跺鋪聲驚醒了。斜睨著仍像是在睡夢中的高前,很難相信他這跺鋪叫罵是出於夢囈,鬼才知道他這撒囈掙似的跺鋪叫罵是在嚇別人,還是他自己被嚇到了。
坐板的鈴聲響過之後,白漠斜睨了一眼坐在身邊的祝永強,那低垂著眼簾的祝永強已不知進來幾天了,卻仍舊像剛進來時一樣噤若寒蟬。
“監規六不準。”
隨著趙程的吆喝聲過後,牢內的人開始聲嘶力竭地背起了監規。
一,不準交談案情,傳遞書信,策劃對抗審訊,起訴,審判工作。
……
背監規的衝天喊聲響過之後,牢內便臭不可擋地充滿了惡濁之氣。
就像每每看到擋衛生間的白色布簾上用紅絨線繡的講究衛生四個字時便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一樣,每每背到不準毀壞公物,在牆壁、床板、書報上亂寫亂畫。搞好個人和環境衛生,保持內務整潔時,白漠便會在字裏行間得到一絲莫名的慰藉,似乎這字裏行間不再有法律那種嚴酷的鐵質味,更多的像是學生時代的那種氣息,想來死刑犯是一定還會有這種感覺的——白漠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坐在前麵的洪波。
坐在後麵的趙程貓腰走到祝永強身後,以坐板睡覺為由,不知第幾次的又給了祝永強一頓拳腳。
“高前以前在監獄打過罪兒嗎?”休息時,洪波突然問道。
“沒有,打過一鍋兒教養。”
“打了幾年?”
“判三年,打了三年。我逃跑了,沒減著刑。”高前嬉皮笑臉地上句不接下句地吹噓起來。“教養院要多苦有多苦——一車石頭我也推不動呀,人家推起來就跑,一問才知道,在家就是幹這個的。”
“哈哈。”
“我在教養院打罪兒時,外號叫電腦,我多奸呢,看到沒人注意,我用腳量了一下下水道的口兒——我跑出去給我爸打電話要錢,等我半夜回家取錢,教養院的管教在俺家等我呢。我爸報的案,給我都氣瘋了,我上去就給我爸一腳,罵我爸,你怎麽還不死呢。放的那天,我一走出教養院,坐在地上就開始哭,真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出來……”
“自己也這麽罵過自己的父親,也打過自己的父親,自己也真是恨死那(除了有著貧窮和善良)既無能又無用的父親。”暗下尋思的白漠看著高前那副故作“牲性”的嘴臉簡直痛惡到了極點,不禁氣血攻頭,瞬間的失控令他險些就要撲向高前。
“俺家就住在北郊山監獄附近,旁邊就住著在監獄就業的勞改驢子。聽勞改驢子和監獄裏的犯人打招呼,一問打多少年啦——打十二年啦。還有多少年啦——快啦,還有八年!”
“哈哈。”
白漠不無安慰地和牢裏的人一起大笑起來,看到一旁的祝永強也露出了慰藉的笑容,白漠不無**地對祝永強低聲說道:“你這罪兒也就判個十年八年的,到監獄也就是串門的罪兒。”
祝永強不無安慰地笑了笑,而後又無比惆悵地哀歎道:“唉,要是判個十年八年,回去時老娘就沒了!”
老爹突然出現在小鐵窗前向牢內吆喝道:“祝永強。”
“提審呀,老爹?”高前笑著搭訕道。
“放。”
“放了!”高前驚呼一聲後把頭轉向祝永強道:“放你了。”
祝永強低垂著眼簾,昏昏沉沉地發了好一會兒呆,才鑽出了牢門,到走廊上後,竟暈頭轉向地不知該往何處去了。
“這兩天可把他折磨壞了,總算逃出去了!”
“下輩子他都不敢犯罪了!”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