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殘

鴆羽跟著警察來到屍體停放的位置,幾名年輕的鑒識人員正在屍體周圍取樣,不時低下頭指著屍體竊竊私語,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觀察著鑒識人員的動作,鴆羽心頭湧上疑惑,表麵上看來這似乎是一起單純因人為疏忽而造成的意外,可若真是如此,警察根本就不需要特別請他來一趟,隻要交由法醫結案就行了。

鴆羽的視線來回在工作人員身上遊走著,忽然屍體左後方一抹獨特的銀色光線,吸引住他的目光。

看著熟悉的背影,鴆羽心中陷入矛盾,酒吞童子的話在他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讓他張開的口又緩緩闔上,疑惑如絲線般環繞著他,再也不是如從前的絕對信任。

鴆羽比出噤聲的手勢後,小聲移動到男子後方,不動聲色的觀看對方的舉動,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采取這種行為,或許是想找出證據,證明一切都隻是酒吞童子的臆測,他們之間並沒有『叛徒』!

看著銀夜近乎完美的手勢,鴆羽不由得感到佩服,雖然他並不喜歡銀夜那輕挑的個性,也無法否認他優秀的專業技能。

「有時間望著本大爺的美技發楞,不如幫忙處理屍體的搜證工作。」像是察覺到背後的視線,銀夜沒有預警的開口,鴆羽先是一驚,又難得毫無意見的配合。

銀夜修長的指頭在屍體身上來回遊走著,偶爾曲起手指的關節輕敲著腹腔的部位,不時因傳出的悶聲由眉頭深鎖。

「有什麽發現嗎?」鴆羽專注的觀察銀夜的動作,暗暗在心裏默記著,總有一天他也有可能必須檢查屍體。

「你仔細聽聽這裏的聲音,似乎太過單薄!」銀夜指著腹腔的部位露出不太自然的神色,不管他怎麽敲擊,屍體的腹腔傳出的回音似乎有些空洞,好像被人給掏空一樣。

「這怎麽可能?屍體的致命傷是頸部的切口,腹腔的位置不該有異狀才對。」雖不至於懷疑銀夜的推理,但親眼見到女屍的死因,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不相信的話就自己切開屍體的腹腔,看看如何?」銀夜痞痞的笑著,將手上的解剖刀放上到鴆羽掌心。

冰涼的觸感鋪陳在他手上,鴆羽腦中有片刻的昏眩,他握緊解剖刀沿著死者腹腔肌肉的紋裏小心劃開,肌肉沿著他畫出的向兩旁分開,可奇特的是腹腔內不僅沒有滲出一滴血來,就連原本該存在的內髒器官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腐臭味和一隻粗大的黑色怪蟲。

那蟲足足有兩個大拇指的寬度,攀附在屍體的肋骨間爬行著,外表和水蛭一樣卻遍體通紅,那色澤彷佛是血一般。

感受到陽光的照射,那蟲忽然快速的往外竄出,牠動作飛快的朝離牠最近的一名女警爬去,似乎想故技重施的躲入她體內。

銀夜動作飛快的伸出手,左手的指甲瞬間增長,在其餘警察還未注意到之前,用力的刺穿那隻怪蟲,隻聽「噗」的一聲,鮮豔的紅色**飛散在空氣中。

「這是千鬼姬的血蛭,也隻有那女人會養這種惡心的寵物!」銀夜看著指尖的汙血嫌惡的皺起眉,那種黏稠異樣感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血蛭?」鴆羽的尾音微微上揚,表示著他的困惑。

「是那女人用自己的血肉喂養的異類,隻要爬入人體會啃食光宿主的血肉,讓宿主體內什麽都不剩,更可怕的是宿主不會有任何的異狀,外表就像是正常人一樣!」銀夜說著,臉上浮出詭譎的神情,那陰惻惻的笑容讓鴆羽從脊椎的尾端開始發寒。

「那宿主還活著嗎?」

「當然死了呀!人沒了內髒還能活嗎?」銀夜不屑的反問著,眼中有些許的鄙夷,「也隻有千鬼姬這變態女人,才會有這種低級兼惡心的趣味!」

望著死者隻剩酸水、空無一物的腹腔,鴆羽不由附和的點頭,這種殘忍的作法,不如直接把頭砍下,對被害人來說可能還輕鬆多了。

※※※

「在背後這樣批評一個淑女,可真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呢!」

正當兩人對屍體的異象發表評論時,冷不防傳來一陣冷冷的女子笑聲,那略顯飄渺的聲調中帶著不懷好意的惡意。

「糟了!」銀夜臉色一變、心底暗叫不妙,雙手隱藏於身上寬大的白袍後,迅速結起咒印。

須知這千鬼姬雖不是什麽功力極為高深的妖鬼,但心胸之狹窄和手段的狠毒是許多道行深遠的妖鬼們所望塵莫及的,就連晴明也不想和她起正麵衝突,可知她的性情有多刁鑽。偏偏適才兩人對她的議論,正好讓她給聽個正著,這下恐怕就連周遭的這群警員們也要受到牽連了。

就在銀夜小心戒備的同時,那聲音又再次響了起來,這次不隻他們兩人,周圍所有的男性警員都紛紛抬起頭來,露出一臉迷惘之色。

「來聽我的話,照我的話去做,乖乖站起身來……。」女子的聲音很清柔,帶著一絲醉人迷蒙,讓人不自覺的想附和她的話,許多定力較差的男性警員也真的附和地站了起來。

「可惡!快摀住他們的耳朵!」銀夜丟下手中的解剖工具衝上前拉住距離較近的幾名警察,並回頭朝著還未反應快來的鴆羽大喊著。

「我沒辦法呀!這些人像著了魔似的根本拉不住。」鴆羽衝上前跟著想要拉住那些神色迷惘的警察,可他們卻如中邪似的露出滿臉癡迷的模樣。

「嘻嘻!不用浪費力氣了,他們中了我的,除了我的命令之外,現在什麽都聽不見了!」

彷佛是知道他們的處境般,女子炫耀的笑著,帶著嘲弄,宣告自己的勝利。

「你到底想做什麽?」鴆羽放開手氣急敗壞的怒吼,毛細孔都氣的要冒出煙來。

「隻是玩個遊戲而已!」女子的聲音仍舊一派輕鬆不把鴆羽的憤怒放在眼裏。「你說……要是我讓他們自己砍自己,會不會很有趣呢!」

女子戲謔的話語讓鴆羽全身寒毛直豎,如果說以前碰到的鬼物是不把人放在眼裏,那這女人無疑是視生命如同兒戲,殘忍得令人發指。

然而對於儼然將女子的話視為聖旨的警察們,又是另一番光景了,隻見他們紛紛拿出鉛筆、原子筆、鋼筆之類的物品,發狂似的往自己身上猛刺,像要戳出洞來似的。

「給我住手!你們這是幹什麽!」銀夜急切的製止著,可他的話壓根傳不進失去神智的警察們耳中,他們自殘的動作反倒更加的激烈。

頓器的尖端和人體的肌膚產生摩擦,違和的聲響在空氣中回蕩,那刺穿皮肉的恐怖聲音,讓女性警察們尖叫著閉上眼睛,連阻止的動作都忘記了。

鮮豔血珠從被刺穿的小洞中飛射而出,眼前的世界被一片紅色所包圍,血絲如雨般散落在每個人身上,引起無數的驚恐聲。

「該死的,這瘋女人到底想做什麽?」鴆羽衝動的想衝上前搶走那些自殘者手上的「凶器」,卻被銀夜眼捷手快的攔住,隻見他收起平日遊戲人間的隨意姿態,露出少見的正經模樣。

「千萬不要想阻止他們,否則的話,那女人會要他們做出更殘忍的舉動。」銀夜邊說邊在頸上做出一個橫切的動作,鴆羽見狀硬生生停下步伐,不敢再往前一步。

那聲音更加得意的笑著,聽在鴆羽的耳中萬分的痛苦,什麽也幫不上忙的無力感讓他深深自責著。

若是老頭在就好了!

鴆羽腦中不由得出現了依賴晴明的想法,但僅僅幾秒鍾的時間就被快速否決了,現在眼前有數條性命正掌握在他的手裏,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正確的決斷。

可惡!快點想呀!有什麽辦法呢?

鴆羽努力地澄清心底的慌亂,回想著晴明平日的教導,腦中靈光一閃很快有了答案。

「千萬要記住,不管是何種的詛咒,在施咒的當下,施咒者都不可能遠離被詛咒之人。想要破解咒術,首要之務是找到施咒之人。」

鴆羽腦中清晰的浮起晴明說過的話,那是他第一次接觸『咒』這門課時,晴明再三叮囑的重點。

「隻要有找到施咒者,才可以停止這場鬧劇!」鴆羽小聲的說著,眼中出現堅毅的神情。

「喂,小子!你剛說什麽?」銀夜轉頭反問著,他似乎有聽見鴆羽低語著什麽,但在慌亂中聽不真切。

「我知道破解的辦法了!」鴆羽雙手緊握,大聲的說道,答案就是這個了,若是此時此刻晴明在這裏,也一定會這麽做的。

「銀夜哥,這裏交給你,我馬上回來!」想通之後,鴆羽拍拍銀夜的肩膀往附近的暗處跑去,遊樂園的死角不多,千鬼姬肯定正躲在某個地方。

「小子你……。」銀夜猛然回過神,開口想說點什麽,可鴆羽已一溜煙的跑走了,他忍不住看著鴆羽的背影搖頭,彎起的嘴角中竟帶著微微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