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鐵骨

“嗯?到底怎麽回事?”蕭嶽早看出兩人神色有異,立即追問道:“狗娃,來跟哥哥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就是前幾次跟我們結仇的那個楊度,他不知道怎麽查清了岩哥的身份,因此想背地裏使壞。”

蕭嶽隻知道方岩是賤籍,但是這賤籍中究竟有什麽利害關係,他心裏也是稀裏糊塗。

“知道了方兄的身份,這很要緊麽?”

“當然要緊。”狗娃解釋道:“岩哥本來就是隱瞞身份才進得上武院,要真被人拆穿,立即就是一場大禍,說不定……說不定還要被抓去坐牢!”

以漢威國律法,賤民隱瞞身份,已經是大罪,尤其是隱瞞身份進入上武院這種為國家培養軍隊校尉將官的地方,更是了不得的罪過,一旦事發,抓去坐牢都是輕的。

狗娃一番解釋,才讓蕭嶽知道了事情的嚴重,他皺著眉頭沉吟片刻,問道:“事到如今,還有沒有什麽挽救的餘地。”

“兄弟,算了。”方岩自失一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件事情,牽扯太大,我不想連累任何人。

你若把我當成交心的朋友,就不要理會這事。”

方岩知道,蕭嶽肯定又要替自己跑前跑後,但僅僅家世豪闊,卻也解決不了任何難事。他不願蕭嶽也被牽連其中。

“方兄,難道你不拿我當朋友?何為朋友?肝膽相照生死與共,有酒有肉,大家一起吃,有了禍事,各奔東西,這算是什麽朋友。”

不過方岩這次態度卻極為堅決,不論蕭嶽怎麽說,他都絕不肯讓對方插手。兩人爭執半天,方岩鄭重其事對蕭嶽說道:“兄弟,你的情意,方岩心領,但這件事幹係太大,我不能把你拉下水來。不過,我有另外一件事想求你,望你不要推脫。”

“你說,不管什麽事情,我都答應你。”

方岩沉默半天,輕輕歎了口氣:“上天既然不肯成全我,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狗娃跟我一樣,是個苦命人,他跟我一起進入上武院,我怕事情一出,會連累到他。

隻求兄弟你看在咱們相交一場的份上,將來離開雲京時,把他帶上,替他找些正事來做,我在世上了無牽掛,唯獨狗娃,讓我放心不下,兄弟,你能答應嗎?”

“岩哥……”狗娃已是熱淚盈眶,他自幼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親人,是由鎮北候府一個老仆人從外麵撿回來的,孤苦伶仃。看到方岩自身已經難保,卻還是替自己著想,狗娃再也忍不住,哇的哭出聲來。

蕭嶽也是被眼前情景感動,眼眶一紅,低頭想了半天,說道:“你放心,狗娃的事,包在我身上,必定不會叫他受一丁點委屈。”

“那就多謝你了。”方岩凝重對蕭嶽一拱手。事到如今,他已經無計可施,待到能把狗娃妥善安置,就算了卻心願,哈哈一笑,說道:“好了,咱們淨說些喪氣話,兄弟,不是來找我們玩麽?今天好好聚上一聚!”

“方兄!到了這時候,你還死心眼,我早就說過,天下之大,並非隻有一個漢威國,你隨我離開雲京,再也沒人能為難於你。”

“不行,我不能一走了之。

當初是鎮北候世子方毅將我推薦至上武院,如果事發,我自己擔當就是,盡力替他脫掉其中幹係,若是我走了,隻留他一個人,說不清道不明。世子對我有恩,我不能對不起他。走吧,這件事不要再提。”

“好,不提了。”蕭嶽擦擦眼角,笑道:“我總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說不準到時候,事情還有轉機。依著你,什麽都不說了,咱們好好聚聚。”

“今天一聚,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了。”方岩暗中想道。

三人隨意找了個小酒館,雖然他們並非第一次一起飲酒,但今天卻跟往常大有不同,總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涼氣氛,方岩已經是拋下了一切顧慮,酒到杯幹,不多時,就微微有些醉意。

這場酒喝的人心裏發酸,天色黑透,蕭嶽將方岩和狗娃送回候府,待到躺回臥房的小床上,小龜才開口說道:“小子,我看你真是迂腐的厲害,以你所說,真被拆穿身份,坐牢都是輕得,你真的不跑?難道眼睜睜看著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老鬼,你還是不了解我啊。”方岩帶著幾分酒意:“我方岩雖然隻是身份低微的小廝,但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兒,人有恩於我,我絕不可拖累了他們。

最多一死而已。”

“笨蛋!死起來容易的很!一死則不能複生!你的誌向呢?報複呢?”

“都當成一場美夢吧。”方岩淡然說道:“既然事已至此,就算這場美夢做到了頭,老鬼,不必勸我,我不會拖累別人。”

“木頭!叫我怎麽說你好。”小龜嘴裏責備,但心裏對方岩此舉也是極為欽佩,欽佩他年紀不大,卻有一副鐵骨。

說來也怪,方岩剛剛聽到狗娃帶來的消息時,憂慮的宛若丟了魂一樣,但自從跟蕭嶽喝了一場酒,卻像是把什麽都拋在腦後。人,最難麵對的,便是一個死字,若是把生死置於不顧,那就根本沒有什麽好怕的。

方岩什麽也不多想,每天照例到上武院修學,照例仔細聽講,認真練武,狗娃看到他時,卻總是忍不住眼圈發紅。哭了幾次,方岩就勸他道:“好弟弟,沒有什麽可哭的。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對我來說,建功立業自然是好的,不過即便死了,也不是什麽壞事,至少,死了之後,還能見到我爹爹跟娘親。你要記住我的話,你蕭哥哥是個坦蕩君子,雖然脾氣稍稍有些古怪,但心底是極好的,以後跟在他身邊,你好好聽話。”

“岩哥……”狗娃悲從心來,又是一陣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