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危機(3)

“他既然不把我當人看,我又何必憐憫他?”

想到這裏,方岩心中的不忍消散的無影無蹤,冷冷看著在一團鮮血中勉強掙紮的康管事。

“不可能!”康管事已是完全說不出話來,隻能在自己心底絕望的咆哮:“這賤民最多隻是後天四五重的修為,即便戰技出眾,又有戰魂氣相,但也絕不可能把我傷的如此之重!這是怎麽回事!”

康管事想的原本不錯,方岩確實隻是後天五重修為,依靠戰技,也不能把康管事打的命懸一線。

武者中雖然因為個人體質以及修煉功法不同,而出現跨境對敵的現象,但跨一個兩個小境界,尚且說的過去。象方岩這般連跨三四個小境而把對手擊殺的情況,簡直是罕見已極。

更何況,康管事還是在暗中潛伏,占得先機。

這一切,皆要歸功於白玉小鼎,以及不久前剛剛煉化的那一絲真龍精血。

隻不過康管事性命垂危,方岩也自然不可能把其中詳情告訴他。

“真不知道究竟是你傻還是我傻。”方岩此時已經知道康管事絕對再無出手之力,於是放下心來:“都已經被我打的隻剩一口氣了,還一個勁的不可能不可能,到底要怎麽樣才算可能?”

康管事兩隻眼睛目光渙散,全無平日裏那種儒雅淡定的氣息,隻是無比驚恐又憤怒的死死盯住方岩。

“我……我不能死……不想死……”康管事拚盡全力,從喉嚨中擠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來。

越是這樣,方岩心裏對他越是憤恨,冷笑道:“你不想死?難道你的命比別人要珍貴?”

“好了,臭小子,你已經占了便宜,還在這裏跟他做什麽口舌之爭?”小龜畢竟年歲長久,雖然幾百年未曾出世,但以往的經驗卻絲毫沒有忘記:“不要忘了你現在的身份,萬一被別人瞧見,你親手殺人,以後還要不要在這裏混了?”

一句話震醒方岩,那康管事眼見進氣少,出氣多,命若遊絲。但方岩卻有些為難,跟小龜商議道:“這人是候府中一個地位極高的管事,眼下擊殺了他,該怎麽處理屍體?總不能仍在這裏不管。”

“後花園。”小龜提醒道。

“也隻能這樣了。”方岩知道,自己所住的是後院,隻有一些仆役下人,還不怎麽要緊,但中院和前院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府中的侍衛來回巡視,想把屍體弄出候府,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岩不再遲疑,一把扛起康管事,飛速朝後花園跑去。

“先不要埋他。”小龜想了想,說道:“這人最多隻是後天重的修為,身上精血氣息雖然算是強大,還沒有到達斂氣凝神的地步,但他剛才隱伏在黑暗中,周身氣息幾乎一絲不漏,若不是我老人家乃千古第一戰魂,恐怕真被他偷襲得手了。”

“什麽意思?”

“真是笨,這人身上肯定有什麽隱匿氣息的寶物,你好好看看。”

“從死人身上扒東西?”方岩雖然不屑康管事所作所為,但也不想從一具屍體上扒灰。

“屁話!我老人家是為了你好。神鼎雖然能隱匿你身上一些精血氣息,但修煉的久了,氣息強大到一定地步,就算有神鼎入體,也不能把氣息完全掩蓋。如果弄一件此類的寶物,對你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你總不能一輩子都窩在這屁股大小的一塊地方吧?將來總要出去遊曆,若是讓人瞧出你真實修為,恐怕不好。”

想了想,方岩也深覺小龜的話有幾分道理。於是俯下身去查看康管事隨身攜帶的物品。

康管事此時已經氣絕,雙眼猶自不肯閉上,方岩心中戰意一消,在月光下看見這種死魚一般的眼睛,倒是有點發毛。趕緊轉移精神,全力搜索屍體身上的東西。

不過,康管事今天晚上確是有備而來,隻打算悄悄找機會擊殺方岩,所以身上閑雜東西一件都不曾帶出。找了半天,方岩也沒有什麽發現。

“怪了。他身上什麽東西都沒有。”

“既然沒東西,那就是身上的衣服,絕對錯不了。”小龜極為肯定的答道。

這個季節天氣正熱,人人穿的極為單薄,方岩順著小龜的指示仔細一看,果然看到康管事貼身穿著一件黑色的薄衣。

“應該就是這個了。”方岩扒掉這件黑色的薄衣,暫且放在一旁,然後在後花園中找了個極為偏僻的角落,深深挖出一個大坑,把康管事屍體丟在裏麵,填好土,清理掉所有痕跡。

這些雜事料理完,方岩卻是趕到雙腿雙手都有些發軟,重重坐在地上,低頭不語。過了良久,他才慢慢問道:“老鬼,你說,我平生第一次殺人,究竟對,還是不對?”

“這有什麽對錯?大丈夫行事,隻求個光明磊落就好,不一定殺人者就是有錯,被殺者就是無辜。你若不殺他,他就要殺你。小子,不必計較這些。”說到這裏,小龜似乎是回想起什麽往事,沉吟道:“我老人家活了無盡歲月,遇到上一代主人時,他也隻是個十來歲的娃娃,我親眼看著他一天天修行,一天天長大,等他第一次手染鮮血的時候,跟你一樣茫然,似乎也問過我同樣的話。”

小龜幾次三番說起他上代主人,語氣中好象還頗有唏噓,方岩愈來愈是好奇,雖然小龜有言在先,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聽你一直提起上一代主人,他究竟是什麽人?”

“他?”小龜神情中的傲然又一次浮現出來:“我那上一代主人,雖然還沒有修到上古武仙那種超凡境界,但也是武仙之下第一人。在那個時代,天下無敵。好了,小子,這些話不要再問,等到能跟你說的時候,自然會原原本本告訴你知道。”

出了這樣的事情,方岩也無心修煉,呆呆坐了一會,心中思緒萬千。

“我隻是候府中一個小仆人,全然沒想到,還能親手擊殺一個比我高出幾重修為的高手。”

“是不是武道修行的路上,人人都是如此?不是殺人,就是被殺?”

想了許久,方岩自失的搖搖頭,他這般年紀,比同齡人心智成熟許多,卻終究是個少年,有些事情,總是想不透的。

方岩拿了那件從康管事身上剝除的寶衣,仔細看看,卻並未發現什麽出奇之處,隻不過分外輕柔,堅韌。這種東西一時半會之間也用不上,而且是康管事的東西,萬一近期內被人發現在自己身上,必然會惹下滔天大禍。方岩想了想,又在後花園中一個角落裏挖了坑,將寶衣深埋進去。

做完這些,方岩離開後花園,回到自己臥房,直到躺在床上,心情仍是不能平複。

“擊殺康管事的時候雖然痛快,但他在候府中有頭有臉,一旦失蹤,肯定要引起一場軒然大波,這段時間,說什麽也要老老實實,免得被人看出什麽破綻。”

第二天清晨,方岩跟沒事人一樣,照舊做工,吃飯,隻是不敢再隨意外出。康管事從西陲回來的時候,鎮北候交待了一些私事,所以前段時間他時常外出,一天不見,倒也沒有引起誰的注意。

不過,康管事的屍身已經被埋在後花園,永遠都不可能出現,一天兩天過去,沒什麽動靜,三五天一過,就有人暗自猜測他的去向,因為康管事隻要身在雲京,一向都是住在候府中。

直到七八天過去,候府中一些風言風語就蔓延開來,仆役們身份低微,了解不到內情,隨口在下麵議論,方岩聽到之後,心裏砰砰亂跳,表麵卻裝的鎮定無比。

直到半個月過去,候府中幾個主事者再也坐不住了,都隱隱察覺,康管事絕對是出了什麽意外,否則的話,就算鎮北候交待的事物再繁忙,也不可能無聲無息的一走半個月卻音訊全無。

“哎,老張,你聽說沒有?康管事半個月都沒有消息,不知道到那裏去了。”

“這些事用得著咱們操心?你想想,康管事是侯爺身邊的紅人,又被保舉了官職,我猜想著,會不會是……嘿嘿,在外麵養了個小妾,樂不思蜀?”

“屁!這種沒腦子的話虧你也說的出來,康管事是什麽身份?能幹出這樣的事?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想老婆想的發瘋?”

“我倒是聽說,康管事好象出了什麽事。”另有一人插嘴道:“我同鄉在前院當差,比咱們接觸的事情要多,據他說,小侯爺也要回來調查這件事。”

方岩在旁邊聽到這句話,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鎮北候中,主事者並不太多,出了侯爺本人,就隻有鎮北候夫人,以及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鎮北候方遠亭是雲京諸多貴族中手握實權的緊要人物,本人修為也十分高深,有道是將門虎子,他的大兒子方毅自幼熟讀兵法,加之資質過人,小小年紀就從軍習武,卻不靠父親的威名,單槍匹馬的拚來不小的功名,兩年前從西陲調回雲京,接任了皇城神刀衛的副統領。

這種少年才俊非同一般,能在雲京城裏混的風生水起,沒有心機的話,卻是萬萬不行的。

方岩雖然心裏七上八下,卻也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隻能一再告誡自己鎮定從容。那晚的事神不知鬼不覺,若是自己不說,絕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就在方岩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二天清晨,雲京皇城神刀衛副統領,鎮北候世子方毅,已是到達了候府中。

清晨。

天色剛剛泛白,雲京城寬闊空曠的大街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人一騎,直奔鎮北候府而去。

“是小候爺回來了!”

幾個正在候府門外清掃的仆人看到由遠而近奔馳的馬匹,立即丟下手中家夥,殷勤的迎了上去。

“小侯爺,沒想到一大早就回府了。”

馬匹上的錦衣青年,正是鎮北候世子,皇城神刀衛副統領,方毅。

方毅隻有二十三四歲年紀,身材挺拔,劍眉星目,英氣逼人。雖然他隻有二十多歲年紀,但天資過人,又得鎮北候親自點撥,而今已經是先天大武師境界。

這份修為,不要說在雲京,就算在幾個天下聞名的武學聖地年輕弟子中,也是出類拔萃的。

方毅一從馬上下來,立即有人接過他手中的韁繩。麵對幾個仆人殷切的問候,方毅一一點頭示意。

雲京皇城神刀衛,是人皇座下一等一的侍衛隊伍,雖然不比南陲那些曆經廝殺的大軍,但平時拱衛皇城,職責重大,事務繁忙。方毅自從接任神刀衛副統領之後,一個月也隻能回家一次,住上一兩天。

不過,這一次鎮北候得用的康管事莫名其妙失蹤,鎮北候本人鎮守邊疆,方毅隻好親自回府料理。

待到方毅漫步進入府門,幾個仆人才重新拿起工具,一麵幹活,一麵議論道:“小侯爺真是天生一副領袖氣質,不驕不躁,溫文可親,根本看不出是一介武官。”

“那是自然。小侯爺是咱們侯爺從小一手調教出來的,比起雲京城那些王公子弟,強了百倍都不止。”

“說的有理,象小侯爺這種家世,這種地位,又年少有為,飛揚跋扈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可他偏偏為人和善。上一次,我跟著府裏的管事到平南候府辦些事,恰好遇見平南候二兒子,那個狂妄的樣子,連管事都看不慣,跟咱們小侯爺比,可是差的太多了。”

方毅自然聽不到下麵這些仆人對自己的評價,進府之後,先行到母親那裏問安。又專門到弟弟方明那裏探視。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鎮北候一共兩個兒子,除了方毅,還有次子方明。不過這方明比起方毅,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十五六歲的年紀,自幼體弱多病,一年中倒有一大半時間臥床不起,每天拿各種藥材當飯一般的吃。

也正是因為如此,鎮北候以及夫人對小兒子嗬護備至,就連方毅,也是分外憐憫自己這個弟弟。

等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做完,方毅才靜心開始著手查問康管事的事情。他召來候府中的兩個老管事,開始慢慢詢問。

“小侯爺,康管事失蹤的確實有點稀奇,頭一天晚飯時,我還看著他在前院散步,誰知道過了一夜,就不見蹤影,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