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危機(1)

不知為什麽,方岩本待一口說個是,但看到蕭嶽的神情,卻怎麽也開不了口。兩個人一時間僵在那裏,沉默起來。

“唉……”過了片刻,蕭嶽輕輕歎了口氣,慢慢說道:“我並不是那種勢利之人,方兄在英雄樓撿到我遺失的十幾萬銀票,當場歸還,不但叫我感動,而且極為佩服方兄的高風亮節。從結識方兄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把你當做交心的朋友,難道……”

蕭嶽言語真摯,方岩心頭象是堵了一塊石頭,嘴唇微微蠕動幾下,還是沒有說什麽。

“好了,方兄。”蕭嶽察言觀色,知道方岩並沒有真正要絕交的念頭,於是嘴角一彎,又露出幾分笑意,輕輕拉著方岩的衣袖:“小弟都跟你陪了這麽多不是,家裏人多,小弟又不能每天不停的守著那些下人,他得罪了方兄,我再鄭重跟你道個歉,回去之後,一定罰他半個月不許吃飯,這樣可好?”

“那倒不必……”方岩憋了半天,總算憋出一句話來。

“這下不會再生我的氣了吧?”蕭嶽晃晃手中的小瓶:“多謝方兄的回元丹。”

“這個……”對著蕭嶽,方岩實在是生不了什麽氣,又不知道該怎麽接他的話,隻好悶頭說道:“回元丹內所含的陰煞之氣太多,用得多了,總是不好,蕭公子斟酌。”

“還叫我蕭公子?方兄真是小心眼啊。”蕭嶽眼珠骨碌碌一轉,說道:“你辛苦替我煉製丹藥,小弟無以為報,就帶你去個好地方。”

說完,抿嘴一笑,拉著方岩,快步而去。

“這是要去那裏?”

“到了你就知道了。”

兩人順著銀水河一路向東,走了好半天,才遙遙看到巍峨高大的城門。蕭嶽隻顧走路,時不時扭頭對著方岩一笑,也不多說什麽。

又過了片刻,方岩與蕭嶽已是出了雲京城,人煙漸漸稀少起來,蕭嶽大感興奮,發力急奔。看得出,他雖然身體羸弱,又是豪門中嬌生慣養的貴公子,但明顯也身有修為。全力奔跑之下,速度竟然也是不慢,漸漸就把方岩甩的遠了。

“快來跟上我啊。”蕭嶽一回頭,衝著方岩叫道。

“好,這就來了。”方岩心頭的惱怒不知不覺間消散了大半,一提氣,朝蕭嶽追趕過去。

這兩個少年修為都不深厚,但精力充沛,一個在前麵跑,一個在後麵追,沒過多久,已是跑的遠了,背後宏偉的雲京城,慢慢的消失在視野中。

蕭嶽不知道用的何種步法,極為精妙,方岩全力追趕,但總是差了那麽一點。時間一長,他也跑的興起,暗暗道:我就不信追不上你。

想到這裏,方岩立即踩著神行八變第一變中的步法,遙遙趕去。

小龜曾經傲然說過,神行八變,修至圓滿,乃世間極速,不管他這話裏摻不摻水,但方岩早已經領會到,這神行八變的不凡之處。隻不過修煉時間太短,加之這套步法繁複無比,因此,方岩連第一變都沒有練完。

即便如此,神行八變也是不容小覷,方岩一經用出這套步法,速度立即快了不知多少,幾個呼吸之間,和蕭嶽的距離越拉越近。

雲京城外芳草淒淒,接連多少裏都是平坦的曠野,放眼遠望,才能看到高低起伏的群山。方岩越跑越是興奮,深深感到神行八變的神妙之處,不多時就趕上蕭嶽,一把拉住他的手,並肩在曠野中任意馳騁。

蕭嶽麵頰一紅,卻沒有掙脫,露出一絲笑意,抬眼看看滿臉興奮的方岩,加快腳步。

“神行八變果然跟老鬼說的一樣。”方岩邊跑邊想:“那破滅經殘本中的冥龍三劫也是威力非凡。

不過我卻隻是初窺武道門檻,不知道還有多少戰技功法沒有見識過。”

“武道一途,浩如瀚海,終其一生,也不知能不能攀爬到巔峰,遊曆至彼岸,真令人神往啊。”

兩人越跑越遠,不知不覺間,已經遙遙看到不遠處一座小小的山包,和一條深邃延綿的山穀。

“就是那座小山,我們到那裏去。”蕭嶽說道。

“好。兄弟似乎是跑的累了,咱們到那裏休息休息。”方岩吃苦耐勞,這段時間又進境神速,體質大有改觀,雖然狂奔了許久,也隻是微微感到疲憊,倒是蕭嶽,顯得體力有些透支。

“誰說我累了,我才不會輸給你。”蕭嶽麵色緋紅,掛著幾滴晶瑩的汗珠,喘著氣說道:“不過,你用的步法倒是很有些門道,我竟然甩不掉你,這是什麽步法?”

方岩不想把小龜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所以違心的撒了個謊:“那裏有什麽門道,這是我父親從小傳授給我的一點微末小道。”

“太過謙了。”蕭嶽一笑,也不再追問方岩關於步法的事,轉身一指那座土包一樣的小山:“你看。”

“這有什麽可看的?我們跑了幾十裏,不會就為了看這小土包一眼吧?”

“算你猜對了。我就是要帶你來看看這座土包的。走,咱們過去,那裏別有一番景致。”

兩人來到小山腳下那條深邃山穀之前駐足,附近群山上鬱鬱蔥蔥,草木繁茂,就連山穀之下,也是翠綠一片,唯獨那小山,卻光禿禿的寸草不生。

蕭嶽輕輕又朝山穀走了兩步,微風拂來,令人神清氣爽。蕭嶽矗立了良久,才回身說道:“方兄,你是雲京人,可知道這座小山的來曆嗎?”

方岩搖了搖頭,他雖然從小生長在雲京,但身份低微,遠不如那些富家子弟,每天閑的四處遊山玩水。

“這座小山,叫做香塚。”蕭嶽解釋道:“相傳是前朝一位貴妃的墳墓。當時人皇統領東平洲,文治武功,是鮮花似錦的盛世。西漠洲進獻人皇一名美女,據說體質特異,天生就帶著淡淡的百花香氣,人皇極為寵幸。”

方岩頓時大感疑惑,不明白蕭嶽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些野史傳聞,但又不好打斷他的話,隻能聽下去。

“這位香妃在西漠洲已經有了意中人,但被進獻東平洲之後,一對鴛鴦天各一方,香妃因此日益憔悴。那意中人終於按耐不住,悄悄從西漠洲潛進東平洲,但他一介布衣,跟人皇天差地別,雖然焦慮萬分,但始終見不到香妃一麵。”

“又過了幾個月,噩耗傳來,那香妃心病難醫,終是熬不過去,香消玉殞。

她那癡心的意中人束手無策,悲痛之下,在此處替香妃立了一座衣冠塚,然後自刎於墓前。”

說到這裏,蕭嶽似乎頗有感慨,目光中隱隱泛起點點淚光:“奔波萬裏,隻求同付一死,這世間,又有幾個人能做得到呢?”

方岩也被說的動情,默默站立了片刻,心裏又對蕭嶽多了幾分好感:“如果不是重情重義之人,絕難生出這樣的感悟。”

“方兄,今天是小弟煩悶,想出來走走,卻拉你當了個伴遊。好啦,香塚也看過了,感慨也發了,心裏疏散了許多。咱們慢慢走著回去,到雲京恰好該吃晚飯,小弟做東,好好答謝方兄。”

“兄弟太客氣了……哎呀!不好!”方岩拍拍腦袋:“隻顧著出來玩,把別的事都給忘記了,這下可糟了,糟了……”

“怎麽回事?”

“咱們快回去,邊走邊說。”方岩心裏焦慮,拉著蕭嶽就走:“我是鎮北候府的仆役,本想著趁中午這點時間給兄弟你送回元丹,沒想到一玩起來,把府裏的事都拋到腦後,萬一被許管事察覺,不好跟他交代。”

“真是對不住。”蕭嶽不由得滿臉尷尬:“又給你惹了麻煩。”

一天之內,蕭嶽連著給方岩賠了幾次不是,倒讓方岩心裏有點過意不去,緩緩腳步,哈哈一笑:“不要緊,最多被責罰幾板子,我身體結實,就當撓撓癢罷了。兄弟你能不能不要那麽客氣,左一個不是,右一個不是,也不怕繞了舌頭?”

“還要挨板子?”蕭嶽立即麵露不快:“我跟你一起回去,看誰敢打你板子,鎮北候府,哼,也算不了什麽。”

“那裏有那麽麻煩呢,我隻是隨口說說,你別當真,咱們快些回去吧。”

蕭嶽點點頭,兩人同時展開自己身懷步法,風馳電掣一般朝城內趕去。

因為心裏有事,回城所用的時間倒比出城時還快了許多,一進城門,方岩就抽身告辭,蕭嶽想了想,伸手從身上摸出一塊瑩潤的玉佩,遞給方岩。

“這塊玉佩是我隨身之物,拿著它再到獅子胡同,誰也不敢攔你。你別推辭,推辭的話,那就是心裏還記恨我。”

方岩性子直爽,既然已經解開心裏的疙瘩,也沒把中午的事放在心上,二話不說接過玉佩:“好,我先走一步,等閑的時候,再去找你,可別忘記了,你欠我一回東道呢。”

眼望著方岩身影越走越遠,蕭嶽又掏出那隻小瓶,來回在手中揉動。

待走到候府附近,方岩整整衣衫,又抹去頭上殘留的汗水,邁步朝府門走去。剛剛來到大門外,一抬四人小轎緩緩停在他身後,轎簾一掀,康管事從轎中漫步而下。

候府中等級森嚴,方岩雖然走在前麵,但既然看見康管事,自然不能逾越,於是垂首站到一旁,替康管事讓了條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