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喜歡大的?

那天晚上,林緒忙到很晚才回去。洗過澡,他猶豫著該不該過去找落塵,估計這個時間,她早睡了吧。最後林緒還是決定過去。他打開門,就看到落塵忽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臉紅紅地看著他。

“怎麽了?”

落塵把被子拖了起來,圍到自己的下巴那兒,頭擱在膝蓋上,臉小小的,顯得她特別可愛。“沒事。”其實落塵剛剛躺下,一直在想白天在商場裏發生的事情,正覺得有趣,林緒就敲門進來了。這讓落塵覺得有些心虛,好像她不該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林緒伸手試了一下落塵的額頭,並不熱,又用手背貼了下她的臉,很燙。落塵身上很少有這樣的溫度,林緒有些不由自主地靠過去,把自己的臉跟落塵的貼在一起,汲取著落塵的熱度。他的手攬著落塵的肩膀,把落塵擁進自己的懷裏。

進落塵的房間之前,林緒並沒有什麽別的想法,他隻是想看看落塵,然後就睡了。可看到落塵雙頰緋紅,乖乖地蜷在自己的懷中、垂著眼睛的樣子,林緒覺得控製自己的衝動是無比愚蠢的行為。他輕輕地在落塵的臉上來回蹭著,手從落塵的另一側滑下,從領口鑽了進去,摩挲著落塵的鎖骨,用拇指一點兒一點兒地蹭著。

他的動作把落塵喚醒了,她想起了今天的疑問。落塵隔著睡衣按住了林緒的手:“林緒,你覺得……嗯……你喜歡什麽樣的?”

林緒此時已經有些意亂情迷,雖然和落塵一起激情了很多次了,可每次他都有不同的欣喜和滿足。他對落塵沒頭沒腦的問題有些茫然,嘴上有些敷衍地問:“什麽喜歡什麽樣的?”他的手沒停,另外一隻手握住落塵的後頸,輕輕地揉捏著。他知道落塵喜歡他這樣為她放鬆。

落塵覺得自己的臉更熱了:“就是這裏啦,”落塵在自己的胸上比了一下,心一橫,問都問了,得問個清楚,“你喜歡大的嗎?”

林緒有些詫異,落塵什麽時候開始關心這樣的問題了?以她的個性,她是不追究很多已有的東西的細節的。一定是誰說了什麽,可能是那個叫蒙蒙的或者是姑姑,她身邊能聊這樣話題的也就這麽兩個人。

“怎麽這麽問?”林緒不知道落塵問這個問題的原因,所以覺得不大好回答。她別是想翻舊賬吧。

落塵把林緒放在她身上的手拽掉,用自己的手抓住他的雙手:“你別亂動啊,”落塵很認真地看著林緒,“問你呢,你喜歡多大的?”

“誰和你說什麽了?”

落塵瞪了林緒一眼,臉已經漲得有點兒紫紅:“今天和蒙蒙上街,有個人拉住我,說我應該去……豐胸,”說著,落塵伸手比了比自己,“說我的太平、太小,曲線不夠美,還說男人都喜歡大的,喜歡摸著有手感的。林緒,你喜歡哪種?”反正已經說了,落塵覺得應該把事情交代清楚,等著林緒為她解惑。

落塵還是有些生澀。雖然成為已婚婦女已經近兩年了,但她始終也是實踐有餘,理論不足。這樣私密的事情,他們兩個人之間不討論的話,她也不可能跟別人探討。

雖然知道落塵不可能成為那種孜孜不倦追求美的人,林緒還是覺得防患於未然比較好。“如果隻注重表象,那麽人的渴望就會無止境,有什麽還是能抓到手的呢?”林緒用手撫摩了一下落塵的胳膊,“對我來說,大或者小從來都不是問題。關鍵在於,那是你的。”

此時林緒這樣看著她,對她說著這些話,落塵覺得自己在林緒的心裏是占了一席之地的。但這樣的想法似乎又會讓她陷入對林緒的迷戀。落塵閉上眼睛,想把因他的這句話產生的異樣情愫擠出腦海。

“我隻是問你大小握起來的區別,你怎麽扯遠了?”落塵睜開眼睛,又繞回了原先的疑問。

林緒笑了笑:“我不清楚,我從來都是整體對待,沒有分成部分去想過。感覺對了就都很好,感覺不對就都不好,沒仔細想過自己的偏好。”

“從來?你有過很多女人嗎?”落塵馬上敏銳地抓住這個信息。

林緒在心裏哀歎:“原來她在這兒等著自己呢,自己還是太大意了。”雖然無意隱瞞,但林緒並不想因為以前的事情讓落塵有什麽不愉快。“我說的對待,並不特指這方麵的事情,包括我與人交往的方方麵麵。嗯,在你之前我是有過女人的,但現在都沒有私人來往了。”

“林緒,你當時跟她們一起,隻是各取所需嗎?”

“算是吧,也都相處得還算愉快。”

“既然有這樣的人,那你當初找我幹嗎啊,和她們繼續不好嗎?”落塵有些納悶。

“我從沒有想過要和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共度餘生。”

落塵看著林緒,有些問題她不知道怎麽問出口。

林緒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忽然說:“如果尤他可以代表一部分男人的話,我可以告訴你的確有人喜歡大的。但我認為這隻是極少的一部分人。”林緒極少說別人的是非。但如果是說尤他的事情,林緒覺得他隻是在說事實,並沒有違背自己的原則。

落塵張大了嘴,似在驚歎原來尤他竟然喜歡那樣的女人,真是沒看出來。怪不得當初他一看到她就很不滿意的樣子,原來是她和他的審美觀相去甚遠啊!落塵點了點頭。

轉移了落塵的注意力,林緒拉過落塵:“我為你解惑了,現在你來解決一下我的問題吧!”

落塵當然是很快體力不支,繳械投降。很快他摟著落塵睡著了。睡夢中,兩個人都露出了甜美的表情。

這樣悠閑中帶著平靜的日子持續了幾個月後,落塵就遇到了林緒的低氣壓風暴。

進入大三以後她的變化是唯一能影響到林緒的情緒的東西了。

而她的變化,是楚荊揚和蒙蒙帶來的。

楚荊揚畢業後並沒有繼續讀博,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揚天與華林的合作向縱深延展,除了技術之外的生產、營銷等很多方麵,揚天都參與了進去。

楚荊揚在畢業之後又創建了極天文化,主要從事外國影片的引進、譯製和在國內推廣的工作。他的眼光獨到,選的片子所對應的市場都拿捏得很準。開始的時候,他隻是選一些小成本的藝術電影,由落塵和蒙蒙進行字幕翻譯,並不做後期配音,就投放到了小影院。這種原汁原味的外國電影很快就擁有了一批固定的觀眾。他引進的這些電影成本很低,所以最初雖然並不賺錢,但基本能夠做到收支平衡。

給電影做翻譯,對落塵來說是很陌生的體驗。以前她也看電影,也看原聲碟,但並不是因為喜歡才看的,因為落塵並不覺得在別人的表演中能體驗到什麽。所以,其實她多數的時間都是用在書本上。

當蒙蒙跟她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可蒙蒙央求她:“淩落塵,我們賺些外快不好嗎?再說了,你就當是鍛煉自己了,你不是以後想做翻譯工作嗎?好嗎,好嗎,我們一起幹吧?賺的錢我們三七分,我七你三,啊,不對,是你三我七,啊……啊,還是不對,反正你多拿就是了!”

落塵禁不住蒙蒙拉住她的胳膊亂晃,隻好說:“那好,我試試吧。錢的事再說吧。”

“那可不成,楚荊揚跟我說的時候就是利誘,所以我才會答應的。我還指望著拿這錢去孝敬我爺爺,好讓他對我刮目相看呢!”蒙蒙說著,擺了個姿勢出來,“怎麽樣,咱也是條好漢,可以自己賺錢了!”

落塵有些無奈,伸手在蒙蒙眼前晃了晃:“等接到活兒,你再展望美好未來吧!蒙蒙,醒醒!”

蒙蒙放下胳膊,轉而摟住了落塵:“落塵,你真好,以後我們就是工作夥伴了。能跟喜歡的人一起做喜歡的工作,這就是我的理想。”

這的確是蒙蒙的理想。她的一生從她出生的時候就被安排好了,蒙蒙有時很悲哀地想,爺爺的孫女,爸爸媽媽的女兒,是傻子都能做好的,隻要按照他們的意願做就是了。所以,當楚荊揚提出這個邀請時,蒙蒙幾乎是沒有考慮就答應了。如果能在剩下的兩年時間裏和落塵一起做些事情,她覺得這個大學生活就是完美的了。那麽,她就有更多的美好回憶去支撐將來的枯燥生活。

落塵好氣又好笑,這個楚荊揚也不知道用什麽煽動了蒙蒙,她怎麽都激動成那樣了!落塵覺得這無非就是一種兼職,好像不可能靠這個賺很多錢。那時,她還不明白楚荊揚的良苦用心和蒙蒙的欣喜。

他們第一次合作的是丹麥電影《野女孩》,講述的是一個叫拉魯斯的小男孩幫助失去父母的女孩汀克尋親的故事。這是落塵第一次認真地看電影,故事裏女孩的遭遇把她深深地吸引了。雖然故事笑料不斷,但她最後還是淚眼婆娑。

當時蒙蒙和楚荊揚都在身邊,落塵隻是無聲地落淚。楚荊揚已經看過這部影片很多次了,所以他知道落塵一定會喜歡這個故事,喜歡孩子們的表演的。蒙蒙也是第一次看,她也完全被吸引了,受劇情的感染時哭時笑,毫不掩飾對影片的喜愛。

“楚荊揚,你真行,這樣的影片你也能淘到。”

“兒童題材的你們翻譯沒問題吧?”

“什麽話,還有我們絕代雙嬌辦不成的事情嗎?”

擔心蒙蒙越說越離譜,落塵連忙打斷她:“楚荊揚,你大概什麽時間要譯稿?”

“不著急,第一次你們慢慢做。這是資料費,”楚荊揚拿出一個信封,“你們要買一些字典、相關的書和查一些資料,花銷就從這裏出吧。還有,你們要注意資料的積累,最好建一個資料庫,這樣會方便你們以後的工作。”

落塵還想推托,蒙蒙卻一把拿過錢:“跟當老板的人客氣什麽,我們也是為他賣命呀!受他的剝削,我們先嚐點兒甜頭也是好的。”蒙蒙一轉頭,“楚荊揚,我們拿了第一筆外快,請你吃飯,賞臉嗎?”她揮了揮手裏的信封。

楚荊揚不緊不慢:“好啊,走吧,我來請。”然後他小聲對蒙蒙說,“別打資料費的主意,你們的錢我會讓落塵看著的。吃飯的錢,會從你將來的稿酬裏扣除。”不理會蒙蒙的大喊大叫,他徑自拉著落塵走了。

落塵的新家並沒有原來公寓裏的那種視聽室,如果她在客廳看的話,會比較分散精力。落塵手邊雖然有劇本,但她還是想把演員說的一字一句都聽清楚。所以,這段時間落塵和蒙蒙一有空就窩在蒙蒙的宿舍裏,那裏有楚荊揚新給她們購置的一套家庭影院,也是為了方便她們一起研究和查資料。剛著手時難免有些艱難,落塵自己都覺得沒有很好地表達出人物的感覺,更別提做到原汁原味了。

楚荊揚看了看她們的初稿,隻是說:“還好,反正隻是做字幕,問題不大。你們剛入這個門檻,要慢慢積累。”落塵聽得出來他並不滿意。

落塵決定重做。倒不是為了麵子或者別的什麽,落塵隻是很喜歡這部電影,希望把它更好地呈現給國內的觀眾。雖然她知道楚荊揚說得沒錯,去看原聲電影的肯定都有一定的語言基礎,字幕隻是起輔助作用而已,但她不願意把這種糟糕的字幕放到廣大觀眾的麵前。

對於落塵的決定,蒙蒙沒有說什麽,她也覺得既然投入了很多的精力,就應該做好。所以,楚荊揚又見到了二稿、三稿,一次比一次貼近人物,翻譯的文字更靈動、傳神。直到第五稿,楚荊揚配著電影看完,笑著說:“行了。”這已經是三個月以後的事情了。這部電影翻譯起來並不是很難,但是看大量的背景資料,捕捉電影的神韻、人物的語言特點,這些是很需要工夫的。這次的努力,為落塵她們打開了一扇門,通往電影殿堂的門。

後來,楚荊揚、落塵、蒙蒙,還有落沙,一起舉行了慶功宴。落塵為了這部電影,已經很久沒陪落沙出去玩了,每天能抽空看著他學習一會兒,就已經很難得了。所以,當蒙蒙提出要聚會的時候,落塵馬上說:“不行,我答應落沙了,翻譯結束後要帶他出去玩。”

蒙蒙說:“一起吧,不然咱們三個人也注定有個形單影隻的,四個人剛剛好。我來打電話。”

落塵並不介意把落沙介紹給蒙蒙和楚荊揚。在這三個月的朝夕相處中,落塵對蒙蒙的認識更進了一步。蒙蒙不是隻會瘋玩的女孩,她很有思想,見解也很獨到,想法又比落塵靈活些,落塵覺得很受啟發。她們工作時經常是靈感來自蒙蒙,而落塵能恰如其分地表述出來,所以兩個人的合作很愉快,是個相互促進的過程。

楚荊揚一般會很含蓄地表達他的意見,但他覺得不好的時候,絕不會說好。有那麽兩次,蒙蒙恨恨地要掐他的脖子了,他也隻是問:“有把握會更好嗎?”有時候隻是一個字的改動,楚荊揚都會注意到,這讓她們覺得,她們的努力受到了尊重。所以,如果說之前朋友的概念有些泛泛,那麽現在落塵把他們看做是夥伴,一起經曆過一些值得珍惜的事情。她願意讓落沙結識他們,她知道落沙也會喜歡他們。

那個夜晚他們都很輕鬆、盡興。落沙因為好奇姐姐的朋友是什麽樣的人,所以他也不怎麽說話,就是聽他們討論問題。蒙蒙還沉浸在完成作品的喜悅中,滔滔不絕地談論自己的心得,談論屢次被楚荊揚否決。因為蒙蒙洋相百出,落沙很快就喜歡上了她。

楚荊揚並沒有刻意多和落沙聊什麽。他問落沙有沒有興趣學習做電影海報,因為極天文化將來的目標是投資拍片,並推廣到國際,要起雙向交流的橋梁作用。落沙很感興趣,問了楚荊揚很多問題。楚荊揚說如果他有這個想法,可以找師傅帶他。攝影、構圖都是萬法同宗,何況落沙又學得很雜,對什麽都興趣濃厚,自然很希望接觸這個領域。他望著落塵,希望落塵能答應。但落塵搖搖頭:“等他上大學以後再說吧。他現在的業餘愛好實在太多了。”落塵知道,落沙對由繪畫延伸出來的一切都有興趣,但他似乎並不確定自己將來的目標。很多老師都說落沙有天分,但他反倒不確定自己喜歡什麽了。

楚荊揚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對落沙說:“你什麽時候想了解這方麵的情況,都可以跟我聯係。當然,前提是你姐姐要同意。”後麵這句他是刻意對落塵說的。

飯後,楚荊揚帶落塵他們去看趕製出來的樣片,之後又和公司的幾個後期製作人員舉行了慶功酒會。落沙也被這種氣氛所感染,開心地和落塵說:“姐,以後你就要譯製電影了啊?屏幕上都有你的名字呢,好厲害啊!”

落塵挽起落沙的手臂:“哪有你說得那麽厲害。我們隻是把人家的作品翻譯一下罷了,嗯,就跟話筒、顯示器的作用是一樣的。但是,也的確是很有趣的工作。”當這部飽含她和蒙蒙辛勤汗水的影片播映的時候,落塵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就像給自己喜歡的娃娃穿上自己親手做的漂亮衣服,有絲得意和滿足在裏麵。

後來,這部影片順利上映,在業界產生了很大的反響,為極天文化大展拳腳開了個好頭。楚荊揚把利潤的二分之一拿出來給落塵和蒙蒙做稿酬,這是個不小的數目。他沒給落塵拒絕的機會:“你們用這筆錢成立一個屬於你和蒙蒙的工作室,拓展你們的翻譯業務,其他方麵我會全力支持你們。”

對於落塵的新變化,林緒怎麽會毫無察覺呢?他當然會對楚荊揚的越界感到氣惱。然而,他更生氣的是落塵的不聲不響,她完全沒有主動告訴他她正在做什麽的意思。

不過,在這一點上他是有點兒冤枉落塵了。他們在一起的兩年,有什麽是能逃得了林緒的法眼的呢?落塵已經習慣了即使不跟他報告他也無所不知的狀況了。落塵覺得即使她不說林緒也會第一時間就知道了。而他沒說什麽,應該就是讚成或者至少是默許她這麽做了,所以她才會放開手腳去做。

“我們去哪兒?”看著林緒在環線上麵繞了一圈又一圈,落塵終於忍不住問他。

林緒歎了口氣,顯然已經過了氣頭:“爺爺讓我帶你回去吃飯。”

林緒去看過落塵參與製作的電影。他看過後,有些理解落塵為什麽會為了這部影片付出那麽多心血,但這並不能跟她總是對他的敷衍態度相抵消。

“那現在呢?”落塵牢牢地握緊把手,絲毫不敢放鬆。

“現在不去了。”林緒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會很輕易地就被她惹火。看她一副任憑他做主的乖順的樣子,他就火大了。他覺得她表麵上老實聽話,實際上主意比誰都多。陽奉陰違用在她身上都不合適,因為她連表麵文章都不做了。她完全是懶得和他一般見識的樣子,哄著他似的。這可讓他這一肚子氣往哪裏撒呀!

跟林緒的冷戰還沒有落下帷幕,落塵就整裝待發了。他們係今年要跟旅遊英語專業的學生一起實習,地點是亞布力滑雪度假區。由於冬季是那裏的旅遊旺季,所以這次實習很可能要一直到年後才結束。

亞布力是國內最好的滑雪場,由風車山莊、交通山莊、大青山滑雪場、、雲鼎山莊、好漢泊雪場共同組成,華林有時招待外商也會去那裏。但落塵一直沒去過,她的性格喜靜不喜動,本來也不愛運動。

“要去多久?”林緒站在門口,看著落塵收拾行李箱。他剛剛出差回來。

“聽蒙蒙說三個月左右吧。”這學期已經在十一月底全部結課了,下學期開學考試。因此,到三月份開學,她的時間肯定都會用於實習。

“你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林緒沒聽說過英語係還要出去實習,而且不是一周兩周,而是整整三個月,近一個學期的時間。

“她也是跟上屆的學姐打聽的。現在隻知道去度假區,具體分到哪裏都還不知道呢。”

“你別去了,我給你安排實習。”

落塵知道要去實習,心裏是有點兒打怵的。突然去外地,還冰天雪地的,不說生活上方便與否,單是那裏的氣候她的身體就未必適應得了。可實習是有學分,要算成績的。雖然學校允許自主選擇實習地點,但她已經報名了,如果現在再說不去,就顯得太特殊了。落塵已經不住校、不參加集體活動了,如果連實習都不參加,實在有點兒說不過去。所以落塵咬咬牙,還是報名了。

“明天就出發了,怎麽能說不去就不去啊!”

“那我給你們輔導員打電話吧?”林緒鬆了鬆領口。連著幾天沒好好休息,回來就得知她明天要走,他有點兒措手不及。

落塵走到林緒的麵前:“我也不想去的。可全係的同學都去,我怎麽能搞特殊呢?”

“你還擔心和別人不一樣,太突出了嗎?”

“這不是擔不擔心的問題。這次的實習據說特別鍛煉人,學校說最好不要錯過這次機會。”

“當然鍛煉人了,你們都是免費的勞力,怎麽會不人盡其用呢?”林緒轉身走了。既然落塵不讓他管,那他就不管好了。他覺得自己有點兒多管閑事了,隻是聽尤他說了那麽一句,擔心她受不了那裏的寒冷天氣,就趕回來阻止她。

林緒因為有事很快就出去了,晚飯都沒有在家裏吃。

林緒一走,王媽就開始對著落塵絮叨了。“小姐,你不去不行嗎?”王媽和落沙都不願意讓落塵走。他們一個是擔心她的身體,一個是單純地舍不得她。

落塵無奈地笑道:“現在說不去,肯定是不行了。”這次實習又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怎麽好變來變去地影響統一安排啊?

“小少爺不想讓你去,你就讓他安排唄。這有什麽不行的。”

“這不是能不能安排的事情,我明明能去的。大家不也都去了嗎?我就那麽沒用,一點兒苦都吃不得?”大家都興致勃勃地要去,估計沒有人會像她家似的,一個實習弄得全家愁雲密布。

“你們倆呀,一個剛回來,一個又要走那麽長時間。夫妻兩個總分開是不好的。你看我們小姐,一個人在家裏等這麽多年,也沒把姑爺拉回來,不還是自己去了嗎?你別因為一時賭氣就往外跑啊。”王媽本來是不想吱聲的,但是落塵不是去三天,是去三個月啊,她怕小孩子們不懂事,會把家都弄散了。

王媽的提醒不是沒有道理。落塵不想讓林緒覺得自己是一時負氣出走。本來她也沒跟林緒鬧什麽別扭,隻是他一直在生氣罷了。

晚上,落塵雖然早早就躺下了,但還是留意著外麵的動靜。聽到他回來了,她猶豫了又猶豫,還是下決心過去看看。落塵站在林緒的門口,不知道就這樣敲門進去是否妥當,畢竟每次都是林緒去她的房間。

敲了敲門,裏麵沒有聲音,落塵就自己開門走了進去。林緒在洗澡,他的衣服扔得滿地都是。

落塵把衣服一件一件撿起來,掛好。

“有事?”林緒見她在房內,好像懶得正眼看她一樣,自顧自地擦著頭發。

下午,他出去也沒做什麽正經事,隻是不想在家裏待著。麵對淩落塵時,他覺得控製不了自己的脾氣。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他避開。

他們倆的關係發展到這種地步,是他未曾料到的。他以前對於女人何曾用過心?但因為她是自己的媳婦了,所以對她就用心了一點兒,以至於弄得他現在事事受挫,時時心堵,都簡直不像他了。

今天,尤他都看不過去了:“哥,這種女人你也不能太寵了吧?她也不能太拿咱不當回事吧?況且,有誰是你擺不平的啊!我都跟著你們鬧心。不知道你們結婚這麽久了還瞎鬧個什麽勁兒。”

林緒一直沒覺得自己多寵這個女人。落塵給他的感情,他不想回應。那麽,他隻能在其他方麵做一些補償,負起責任。就是這種心理,造成了今時今日的局麵——他步步退讓甚至被落塵忽視。

他心裏明白,問題出在自己這裏。當對她無原則的退讓已經成為他的習慣,他知道這裏麵出問題了,而問題的關鍵是他自己。在沒有想好怎麽做之前,他隻能把問題放到一邊。

落塵慢慢蹭過去,看著林緒冷冷的臉,之前想要說的話,此時竟然全忘記了。

見她不出聲,林緒更加不耐煩了:“沒事的話,恕不奉陪。”他掀開被子,做出準備睡覺的樣子。

落塵聽了林緒的逐客令,隻覺得自己還是高估了自己,原來他隻是不滿事情不在他的掌握之內,厭煩了多事的她罷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盡管落塵希望他好好的,事事如意,事事順利,但他的情意,她到底還未看透。

走的時候,落塵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落沙送的帽子圍巾,手裏拉著行李箱,背著王媽準備的一個大包,裏麵吃的、穿的、用的、應急的藥品,一應俱全。

林緒似乎一夜過後也沒有任何芥蒂了。他送她過去的時候,告訴她不要硬撐,堅持不下來的話就給他打電話。但是,他的言語裏充滿了客氣。不知道為什麽,這讓落塵想到了離別,不是眼下的這種暫時的告別,而是轉眼就會徹底消失、再無幹係的訣別。

所以,落塵在下車的時候惴惴不安地說:“我不想去了。”她在幾秒鍾前剛剛想明白,跟楚荊揚和蒙蒙在一起做的事情也好、如今的實習也罷,若是林緒不喜歡,她放棄了又如何?雖然總是嚷著要什麽自由,此時她才明白,她要的自由隻是心不被他拴住。盡管她的人會離開,但是她的心仍然在這裏,在這個男人的身上。麵對所謂的自由,真正不舍的人是她,隻有她。

林緒聞言,注視了她半晌:“下車吧,那裏或許你會喜歡的。”他要的不是強硬下的妥協。無抵抗的屈服,其實是對對手的一種侮辱。

落塵本想再說什麽,可林緒的眼神讓她心中一凜。他更煩了吧?她好像是個搖擺不定、出爾反爾的人。她趕忙下車,回身跟林緒告別。他卻隻是專注地調轉車頭,沒有看她。然後,他就這樣慢慢地開遠,不見了。

落塵是鄭重其事的,蒙蒙可就是輕裝上陣了。她隻帶了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背包都沒裝滿。周圍的同學好像都是如臨大敵似的裝備齊全。

領導在上麵做動員講話的時候,蒙蒙湊到落塵的耳邊低語:“無非是認真學習、為校爭光之類的話,不知道他怎麽就說得這麽來勁。他倒熱血沸騰了,也不體諒我們都在這裏瑟瑟發抖呢!”說著,她用手套按住臉猛搓。

落塵被蒙蒙的樣子逗得想笑,卻沒有笑的心情,所以隻是扯了下嘴角,又歎了口氣。

蒙蒙以為落塵歎氣是在呼應她的感慨,於是拍拍落塵的肩膀:“應該就快好了。你聽,他說話的‘這個、那麽’開始多了起來。”上麵的這位領導,講話時一旦臨時措辭,就會說很多“這個、那麽”之類的詞。

忽然旁邊有人開始鼓掌,落塵和蒙蒙也跟著拍手。大多數人都帶著手套,聲音悶悶的。大家把放在地上的東西拿起來,準備出發,一時叮叮咣咣的聲音不絕於耳。落塵發現剛才講話的那位領導還站在台階上,很尷尬的樣子。

蒙蒙又靠過來:“完了,剛才好像是誰起哄了,上麵那位還沒講完呢。咱們倆被人陷害了。”落塵轉過臉看著蒙蒙,隻見她把頭垂得很低,神秘兮兮地和自己在說話,好像很擔心的樣子。

落塵把她拉了起來:“沒事,誰認識咱們啊。”

蒙蒙還是縮頭縮腦地四處看了看。唉,估計她被站在上麵的爺爺看到了。這種小事他竟然都來,還總說什麽鐵麵無私。實習竟然也能聯係上軍事化管理,她真不知道是要佩服他們的創新思維,還是要哀歎自己的時運不濟。

一路上,落塵都發覺蒙蒙在不住地嘀咕,念叨著什麽“哼,就藏起來不給你看”、“哼,我才不想你呢”之類的話。落塵以為她又為了李其苦惱。雖然“李其”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從蒙蒙嘴裏出現了,但這幾天他們的關係也許有什麽變化。落塵沒問蒙蒙,如果蒙蒙想說,是不會放過她的耳朵的。

由於現在是滑雪旺季,遊客增多,滑雪場的人手就不夠了。所以女生大多被分到酒店的接待部,負責帶住宿的遊客去他們要求的不同級別的雪場。

宿舍是六個人一間,落塵和蒙蒙被分到了一個宿舍。放下行李,他們去領了統一的製服,換好後就去風車山莊集合,簡直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盡管實習的時間是雪白冰冷的戶外居多,但落塵低落的情緒在那片晶瑩單純的世界裏,在溫暖的大家庭中,有了明顯的好轉。

開始幾天的確是很累,穿著厚厚的滑雪鞋,落塵的腳磨得起泡了。在戶內戶外往返,冷熱交替,笑臉相迎,積極與客人溝通、交談,這些對落塵的體力和精力都是挑戰。她那幾天就盼望著什麽時候能休息,身體仿佛已經到了極限。

有個女生由於沒做好防凍措施,把耳朵凍傷了。之後,滑雪場派專人對他們進行了為期三天的培訓,幫助他們盡快適應快節奏的工作。

落塵也在不知不覺中適應了這種高強度的工作。她漸漸明白林緒說的或許她會喜歡這裏是什麽意思了。這樣的生活是跟她以前的生活截然不同的,現在她要接觸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在短時間內與他們建立良好的關係,這樣直接與陌生人交往對落塵來說是個全新的體驗。如果不是來這裏實習,她一生可能都不會有這樣的體會。

每天麵對著一望無際的雪場,看到那麽多人前赴後繼地來征服雪山,落塵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和自在。她的心,在這裏被完全放開。在這個冰雪世界裏,落塵覺得自己被慢慢淨化了。

白天沒有時間打電話,晚上又累得不想說話,腦子裏也都是英語,所以落塵隻是每天給落沙發一條短信,報個平安。

楚荊揚在晚上的時候給她打過幾個電話,也都是簡單地問候一下就掛了,因為他覺得落塵可能很累。周末,他送了很多水果過來。跟他以往不管不顧張揚的作風不同,這次楚荊揚隻是把水果放在接待室裏,說明是給落塵的就走了,並沒有露麵。楚荊揚送來的二十箱蘋果把落塵愁壞了。後來,還是蒙蒙給她出主意,給負責帶他們的老師和這裏的師傅送了幾箱,剩下的以宿舍為單位均分。新鮮的水果當然是人人都喜歡吃的。

落塵回到宿舍,馬上到陽台給楚荊揚打電話:“你改行賣水果了嗎?”

楚荊揚笑嗬嗬地說:“猜錯了,是我種的。”

落塵一時語塞,這個楚荊揚,油鹽不進的厚臉皮。她隻好說:“謝謝,蘋果很新鮮,大家都很喜歡。”

“當然了,很甜吧?”

“不知道,我還沒吃。”

“怎麽不吃?”

落塵轉身看了一眼屋裏,同宿舍的人正圍在一起大快朵頤。估計她的這個電話講完,也就不會剩下什麽了。在這裏水果真是太得人心了。滑雪場周邊雖然已經發展得不錯了,但仍然是以滑雪場及其附屬設施為主。現在又是冬天,水果很貴。“不急。”

“去吃吧,怎麽也得吃一個啊。下周我再去看你們。”楚荊揚自然知道羊入虎口的下場,所以特意多送了一些。

“不用了,你那麽忙。”落塵連忙拒絕。這個楚荊揚就是一個漩渦,他到的地方,沒有不掀起風浪的。

“周末還行。”

“別來了,我們再有幾周也回去了。你還是好好工作吧。”

雖然知道落塵這麽說是為了不讓自己再去,但楚荊揚還是被落塵話語中帶出的那一點兒關心弄得心裏暖洋洋的:“嗯,等你們回來,我請你們吃飯。”

隻要他不來怎麽都好,落塵連忙答應:“好,回去再說吧。”

落塵進屋,同宿舍的人都笑嚷著讓落塵交代神秘的蘋果王子到底是誰。幸好蒙蒙帶頭又來了一頓瘋搶,才打斷了她們的逼問。

事後,蒙蒙問她:“是楚荊揚吧?”落塵點點頭。蒙蒙一副勝利的表情,落塵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她是想搖頭的,原來自己是希望另外一個人出現,盼望另外一個人的惦念。

思念就像春天的野草,被風雨浸潤過,就會一夜間瘋長起來。

在近三個月的時間裏,落塵跟林緒都沒怎麽聯係,幾次拿起電話,甚至按下了號碼,又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刪除。其實,落塵隻是在累極了的時候想聽聽林緒的聲音,好像隻要聽到他的聲音,自己就不會覺得那麽累,身上就不會那麽酸痛,或許這點兒累和痛已經不那麽重要了。思念,是一根藤,總是會在不經意之間長出枝芽,甚至纏住整顆心。

最終,落塵也沒有撥出那個電話。而她,也沒等到林緒的電話。落塵就在林緒給她編織的網裏,纏來蕩去,往往覺得自己已經掙脫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其實被纏得更緊、陷得更深了。所有的擺脫,仿佛隻是自欺欺人。

過年前後的那幾天,落塵非常想家。中國人過年都是要回家團聚的,但外國人並沒有這種習慣,相反他們很樂於這個時候來中國,體會一下中國過年的味道。所以,亞布力在過年前後也推出新的旅遊項目:歡樂中國年。這就要求工作人員投入更大的精力去籌備。所以,不隻是他們這些來實習的走不了,連那些老員工的休假也全部取消了。

落沙想過來看她,但是王媽年紀大了,這裏的天氣並不適合她。落塵也顧慮到落沙馬上要中考了,不想讓他分散精力,反複叮囑他假期不要因為貪玩把功課丟下了。

落塵沒問過林緒的情況,但是,王媽、落沙,甚至林端紫的電話裏都會或多或少地提到一些。她了解到林緒不停地忙,一直在做空中飛人。

從大家的接人待物就可以看出來實習的效果,這幫學生初時麵對生人的羞澀已經不見了。

表現最出色的是劉之川。他在實習中提出很多合理化建議,參與了許多活動的策劃與組織。在擁有了管理權後,他會不著痕跡地關照落塵,比如客人不多的時候讓她去休息一會兒,他幫她盯著。

落塵並不樂意接受他的照顧。落塵已經適應了這種節奏,工作對她而言不算是苦差,所以她覺得沒必要接受額外的照顧。但如果不接受他的好意,兩個人可能會更尷尬。有些人,是注定做不了朋友的。

三個月的時間,落塵收獲頗豐。等到收拾行裝回家的時候,她學會了滑雪,從犁式、半犁式到平行式,滑起來也像模像樣的。而她最大的收獲,就是學會跟同學過集體生活。雖然他們是男生女生分開住,但有時會有男同學集體造訪。然後,女生宿舍就沸騰了,打撲克的,說笑的,還有組織小晚會的,唱歌的,跳舞的,熱鬧極了。這裏不是學校宿舍,沒有門禁,每個夜晚都可以毫無顧忌地狂歡。

雖然落塵多數時候隻是在一旁看,但偶爾也會被蒙蒙拉上跟他們打撲克。落塵看了幾次就學會了出牌規則,但她就是搞不懂怎麽記牌。對家出牌的時候,她也會跟牌。可她畢竟剛剛學會打牌,所以對到底怎麽樣才能贏對手還缺乏經驗。幸好蒙蒙很厲害,所以她們搭檔的時候,是贏多輸少,即使落塵出錯牌,蒙蒙也從不抱怨。當然他們的氣氛是極其熱烈的,因為輸家要鑽桌子。每當輸家誕生了,滿屋子的人都停下來,看著他們鑽,還在一旁品頭論足地起哄。落塵她們要鑽的時候,蒙蒙總是說:“我鑽兩次吧,落塵是被我連累了。放過她吧!”

可落塵怎麽好意思呢,明明都是她在扯蒙蒙的後腿。況且蒙蒙本來就高些,鑽得再利落,總是讓人看著很別扭,覺得她很吃力似的。所以落塵一般都不理蒙蒙在那兒嚷什麽,就自己走過去,貓著腰鑽過去。隻有玩得起的人,才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落塵這麽做,讓大家對這個和他們少有來往的女孩少了些距離感,覺得她也不是看上去那麽孤傲,漸漸也和她開起了沒有惡意的玩笑,覺得她和蒙蒙一樣親切。

落塵比較謙和,又愛幹淨,宿舍的衛生基本上都是她在打掃。所以,雖然她在熄燈之後很少參與宿舍的臥談,但她們也還是很願意接近她,把自己的事情倒給她聽。很快,這六個女生就非常親密,同吃同住同行動。但如果她們問她一些私人問題,比如男朋友啊,比如家裏的事情啊,她也多半輕輕遮掩過去,自己的事情實在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除了蒙蒙,其餘的女生都是旅遊英語專業的,所以大家剛剛培養好感情,就要返校分開了。返校前的那天晚上,落塵和蒙蒙洗完衣服回到宿舍,發現宿舍的燈關了,同屋的女孩都靜靜地坐在床上。有歌聲從窗外傳進來,是聲音很有磁性的男生的彈唱,聲音低低的,卻好像能撥動每個女生心裏的那根弦。

那一刻,他正唱著“風永遠吹不停,inthefallof

forty-four”(《秋天1944》,黃大煒),歌聲中滿是蒼涼。落塵當時不知道這是什麽歌曲,但也隨著他的聲音沉浸到那種意境中去,有無助,有悔恨,有愛,有握不住的傷痛。

後來,他唱了很多,又有很多男聲加入,那種靜夜中的輕彈清唱,遠比熱鬧的演出更能打動人。適應了屋內的光線,落塵發現同屋的女生都怔怔地坐在床上,沉浸在動人的歌聲中。落塵沒到窗口去看那聲音的主人是誰,她隻是略帶虔誠地聆聽著歌聲,感受著歌中的感情。她知道,這個歌聲會永遠留在她的記憶中,用來紀念這段有些青澀卻飽滿的青春。

回到學校,帶隊老師說實習總結開學後再做,讓大家先回家跟家人團聚一下。隨後大家就解散了。

同學們都唧唧喳喳地討論著怎麽回家。蒙蒙這幾個月也變得很懂事了,想起爺爺的樣子,比記憶中老了很多。蒙蒙歎了口氣,如果她現在還不明白出發前老爺子是為何而來的話,那就太辜負他的一番心思了。蒙蒙拿出手機,給媽媽發短信說她一會兒回家,被放逐的生活也算告一段落了。

老師剛剛揮手說“祝你們假期愉快”,同學們就已經作鳥獸散了。蒙蒙也是跟落塵打了個招呼就消失了。落塵背著包,拉著箱子,慢慢地向校門口挪動著。昨夜的歌聲一直響至深夜,落塵也靠在床邊聽了很久,現在隻覺得頭昏沉沉的,也沒有什麽力氣似的。路上,幾個男生表示要幫她拿東西,她都客氣地拒絕了,因為她覺得大家都急著往回趕,不能耽誤別人的時間,再說她的東西也不算多。正走著,她忽然覺得手上一輕,袋子被人奪走了,肩上一輕,背包被人卸下去了。落塵抬頭一看,林緒正站在自己身邊,眉頭微蹙地看著她。

“走吧。”林緒丟下一句話,就拎著落塵的東西,邁開大步走向停在路旁的車。

落塵自欺欺人地想,大家都正忙呢,不會有人注意她的。她連忙跟了過去,上了車。

等到林緒發動車子,開出校園,落塵才發覺自己是多麽引人注目。路兩邊的同學都停下腳步站在一旁看著。落塵把頭低下,輕聲催促林緒:“我們快走吧。”

車子駛離了校園,落塵才有些後知後覺地問林緒:“你怎麽有空來接我?”她看看時間,快到十二點了,或許是午休時間吧,不過她也沒希望林緒回答,又說,“直接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