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黃昏、雨夜、以及早晨 (上)

懷抱著沉重的心情,悠二走進自己的班級——也就是禦崎高中一年二班的教室。那間在早晨上課之前忙亂喧鬧,卻朝氣蓬勃的教室。

一如以往稀鬆平常的情景。

悠二環視教室,尋找國中以來的朋友——那名頭腦清晰、為人正直的“眼睛怪人”池**的身影,不過他並未看見池的身影。因為他是班級幹部,做事滿牢靠的,或許正好有人找他幫忙才暫時離開座位也說不定。

當然這隻是每天早上的習慣,並不是有意找他商量。無法想象一個正常人能夠理解自己現在的處境。

(幹脆來個人告訴我,我所看見的、感覺到的一切全部都是妄想,是我腦袋有問題,那我就可以不用煩惱這麽多有的沒的,心情也比較輕鬆。)

悠二一麵消極的想著,一麵慢慢拖著腳步走向屬於自己位於教室正中央一帶的座位。往座位坐下之後……

(對了,記得第一節的日本史要小考……範圍是那邊啊?)

正常度日的必要性使他回想起該做的正事。於是一如往常轉過頭,想問問坐在右邊座位的平井緣,出題範圍在哪裏。

接著,他現了。

“什……!”

自己仍然神誌清醒的最佳證明。

正常生活的破壞者。

現在坐在平井座位上的是

“你真慢。”

名為火霧戰士的少女。

一臉英氣凜然的緊繃表情,身後留著一頭長及腰際的柔亮長,光明正大的抬頭挺胸,(有嗎?)甚至衣著學校的水手製服那個名為火霧戰士的少女就坐在座位上。

“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和‘亞拉絲特爾’商量過了,要釣出盯上你的那些家夥,還是就近待在你身邊最方便。也好,反正我很少來這個地方,順便參觀一下。”

少女翹起裙下的腿,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占據了到昨天為止名為平井緣的同班同學的座位。

“平平井怎麽了?”

“你指的是原本在這兒的火炬嗎?因為我的介入,她已經消失了,正好在你隔壁桌,真巧。”

“火炬平井同學?”

曾經想過的最壞情況,正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生。

自己的正常生活開始瓦解了不,是被迫麵對已經瓦解的事實。

而告知這個噩耗的少女與昨天一樣完全沒變,以無情的語調說道:

“沒錯,這個人早就死了,我把我的存在置入這個殘渣裏,現在我就是平井緣。”

“可,可是你們的長相完全不一樣啊!”

悠二忍不住提高嗓門。見到同學們驚訝的目光,又連忙壓低音量。

“為何沒有人現呢”

“所謂置入存在,並不是要跟你原來的人長的一模一樣,而是外界所認識的平井緣這個存在,現在由我來代替的意思。你是因為受到我們的幹預才會察覺異樣,別管那麽多了。”

“怎麽可以不管!!!”

“平井同學到底怎麽樣了!!”

哎呦呦煩死了!!少女搔著頭,刻意擺出受不了的表情。

“我剛剛說過了!平井緣就是我!!”

正如少女所說,班上完全沒有人察覺混進一名外來分子。

不,根本就是把她當作原來就是的一分子了。

且不論詳細的說明內容,悠二大致可以理解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拜她所賜,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重點不在這裏!!重點是原來的平井同學,到昨天為止還在這裏的平井緣究竟怎麽了?!”

悠二再度大喊出聲,班上幾乎所有人均詫異的望向悠二,而不是冒名頂替的平井緣。

他從眾人的表情中看出,在他們眼裏,奇怪的是自己。

可是如此一來,自己所認識的她,她的存在未免也太微不足道。

“昨天不是跟你說過了,‘坐在這裏的平井一開始就不存在’事情就是這樣,反正她的靈火快要熄滅了,到時你也會忘的一幹二盡,不用煩惱那麽多。”

其實悠二與平井並不是特別要好,交情僅僅是同學而已。並沒有什麽印象深刻的回憶。

(可是,她的確存在)

悠二並不清楚她本人是否希望別人記得這件事。這種隻能放在心裏的事情也會如同其他火炬一樣,再不知不覺中消失,迎接眨眼間喪失一切的結局。

然而,悠二還是希望能記住她。

現在以她的身份坐在這裏的少女,並不是她。

他很清楚這一點。

恐怕這就是,她曾經存在的唯一證明

“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

“‘火霧戰士’是所有專門對抗怪物的人的共同名稱吧,那你叫什麽名字?”

“厄?”

看來這個問題出乎意料之外。少女的表情忽的罩上一層陰霾,英氣勃勃的意誌力出現動搖,仿佛錯覺一般可一窺寂寞的片段。少女一手把玩垂在胸前的會說話的墜子,低聲答道:

“我是與這個亞拉絲特爾訂下契約的戰士,隻有這樣而已,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的名字。”

寂寞的眼神雖然已經從臉上消失,但與先前泰然自若的態度有些許不同。

毫無表情的麵容。

“為了和其他戰士有所區別,有時會加上‘贄殿遮那’這個名字稱呼我。”

“¥%¥%……*…………%*?”

“‘贄殿遮那’是我那把大武士刀的名字。”

“原來如此,那對了,就取這個音接近的名字,以後我就叫你夏娜好了。”

平井和她是不同的兩個人。

所以必須以其他名字稱呼她。

這對悠二而言是相當重要的動作,而被取名夏娜的少女則是一臉的無所謂,這是當然的吧。她斜著頭隨口答道:

“隨你便,你要怎麽稱呼我都行,反正我隻要完成任務就好了。”

“任務就是保護我嗎?”

“保護?”

夏娜明顯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也對,隻要那群想吃你的怪物還在,大概就會變成這樣吧。”

真是,這個女還講話也太不懂得修飾了吧

悠二歎了一口氣,不過私下覺得她的說話方式能驅走陰沉晦暗的煩惱有中莫名的暢快感。

帶著這種如同虛張聲勢般的曖mei不明的心情,悠二說出了眼前的當務之急。

“對了,夏娜,你有辦法跟大家一起上課嗎?”

夏娜又為了剛才不同的理由蹙起眉心。

“隨便替我取名,又突然直呼我名字?好吧,算了還有,所謂的上課,不就是這種程度的遊戲嗎?”

她從書包拿出課本,作勢甩來甩去。

這個看似是讓人懷疑是國中女生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讓悠二的表情充滿了火yao味。

上課的預備鈴聲聽起來竟然是那麽的帶有一股不詳之氣

學生們把臉埋進豎起的課本中,一開始就照常上課的英文老師現在正專心致誌地寫黑板。

以壓倒性魄力與存在感,營造出這詭異氣氛的嬌小少女,正占據了教室正中央的位子。事實上,她隻是坐著而已。

少女合上課本,不做筆記,隻是雙手抱胸盯著老師。

這個算是無傷大雅的態度卻讓老師動搖不已。因為這位老師明白,她的視線很明顯像是在觀察野生動物一樣的肆無忌憚,完全不帶一絲敬意和尊重。附帶一提,從第一節課開始連續四節,她都是這樣的態度上課,因此**也持續了3小時之久。

其實又沒有正麵頂撞,隻要置之不理就相安無事了,可惜大多數的老師都是隻在乎自己的尊嚴與麵子問題,希望得到眾人盲目服從的嬌生慣養的生物,所以無法忍受這種被當作動物,被人打量的態度。

到最後,這名英文老師也和前麵3個人一樣,再也無法忍受了

不幸的是

當他寫完黑板轉過身時,這個教書差勁,作業特多,不受學生歡迎的中年男人嘴巴連續兩次一張一合後,好不容易擠出已經變調的聲音說:

“平,平井,你最近上課很不認真,怎麽不做筆記?”

平井緣今天才由悠二取名的少女——夏娜並未正麵回答,僅僅開口道:

“你這家夥。”

冷不防冒出這句。

跟稚嫩的外表毫不想稱,充滿威嚴,英氣勃勃的臉龐散出沉穩的魄力,讓英文老師頓時陷入半僵硬狀態。

“這個填空題根本就是空在毫無意義的地方,又不是在猜謎,應該空在能夠依照前後文意以次類推的地方才對吧?”

“嗚!?”

“正確答案是‘ThaThInetyoTheRnameou1dsne11aeeT.’如果記不住原文的話根本填不出來。”

無懈可擊的音與語法,讓所有人肯定這就是正確答案。

之後則是更不留情的窮追猛打。

“還有黑板上的文章,以段落來看缺了兩句,我看你隻是按著教學手冊照抄,才會漏句子。”

麵對這番令人毫無反駁餘地,猛烈精準的指責,英文老師不禁後退一步。

如果是平常,與自身能力無關的頭銜或是立場等等矯飾,會激他的信心,但在這名最不知為何變的狂妄自大的少女麵前,他卻被迫了解這些東西一點威力也沒有。

讓弱者明白自己的弱小,這就是強者的排場。

而這名強者一旦起了頭,就會徹底擊潰對手毫不留情。

“你這家夥雖然為人師表,卻半點實力都沒有,成天雙手不離教學手冊,講課不清楚,隻會說些零零落落的,沒有重點的內容,簡直太不象話了!!”

英文老師的臉扭曲的不成*人樣了。

“想教我就好好充實一番再來吧!!”

學生們帶著一抹憐憫,明白英文老師成了第四個犧牲品

由於相同的情形持續了整整4個小時,一到午休時間,班上同學隨即鬆了一口氣應該說是為了呼吸新鮮空氣,一個接一個走出教室,到最後,隻剩下悠二和夏娜兩人在教室裏吃便當。

悠二原本預想的情況,在暴力方麵是倒戈到完全負數,精神層麵則是倒戈到完全正數。

與其使用暴力,不如粉碎對方人格所造成的實質傷害來得更大,像是這樣的大概可以稱之為慘劇吧,悠二如此思索到。

(不曉得有幾人可以重新振作起來)

其實現在的老師,已經逐漸無條件喪失伴隨著頭銜而來的權威與信賴了悠二一邊裝成研究社會問題的模樣,邊吃便利店裏買來的飯團。

看看隔壁那位,那引慘劇的始作俑者正大口咬著菠蘿包。看起來好象覺得很好吃,臉龐自然流露的微笑,有著與外表年齡相符的可愛。雖然擱在桌上的,那個裏頭裝的滿滿的某家市購物袋,好象大的有些誇張。

“喂。”

“幹嗎?”

外麵嘈雜喧鬧,而教室隻有兩個人,再這種呈現出微妙不協調感的光景中,悠二說道:

“其實你大可不必做到那種地步吧”

夏娜露出由衷感到莫名其妙的表情反問道:

“什麽事?”

“沒,算了。”

夏娜斜著頭,再度把菠蘿包送入口中。

昨晚將怪物打的落花流水的英姿宛若一場麽夢,悠二覺得那張幸福的臉上,所謂的勇猛和銳氣已消磨殆盡。

“我看你昨天也吃鯛魚紅豆餅,你也會肚子餓嗎?”

“嗚恩,當然啦。”

於是悠二順口提及昨天就很在意的事情。“對了,那個會說話的墜子,是對講機嗎?”

“算是,也不是。”

垂掛在胸前水手服上,原本整個上午沉默的墜此字時出聲回答,可能是因為現在隻有2個人的緣故吧。

“這是為了讓儲存在這女孩體內的,名為‘紅世使徒’的我的意思得以顯示於世間,名為‘可庫特司’的神器。”

“¥%……—*”

夏娜橫瞪一眼,仍加以解說。

“亞拉絲特本人就存在於身為合約人的我的體內,這個墜子的構造可以表達起意誌。”

聽了這個神奇的理由,於是悠二決定放棄思考,坦然接受這個說法,並詢問想問的問題。

“合約人,這麽說來,你早上也說過,你是跟這個男人(?)訂下契約才成為火霧戰士。那你原本是人類嗎?”

“沒錯。”

夏娜說道。

“為何要成為戰士?”

“不關你的事。”

一反詢問名字的態度,她不假思索的明快拒絕。

悠二對於她這種粗魯的措辭,有種暢快的感覺當然啦,的確是擺明了拒絕沒錯。

“那麽請問”

悠二隨即掃視教室,現在四周沒有其他人,正好可以問問有關亞拉絲特爾的事。

“聊其他話題也沒關係,我可以問的再深入一點嗎?”

對悠二而言,他不是抱著什麽特別的用意才提出這個要求。隻是,內心堆積如山的疑問如果沒有得到解答會很難受,僅此而已。

至於夏娜,則是態度明快,雖說本來就在預料之中。

“你從剛才就一直問個不停了……那麽,你想知道什麽?”

悠二先從最基本的問題問起…

“請問,‘紅世’是什麽意思?”

夏娜擺出一副“連這也不懂?”的表情,同時把最後一塊剝落麵包塞金嘴裏。

“恩~‘紅世’……意思就是‘鮮紅的世界’。為在這個世界‘所無法到達’的另一端。很久以前,有位詩人曾經取了一個矯柔造作的名稱叫做‘雜踏中的伽藍’,那裏的居民就叫做‘紅世使徒’。”

“就像……異次元的人嗎?”

此時亞拉斯特爾答道:

“以你們的觀念來表達的話,是這樣沒錯,攻擊你的不是‘使徒’本人,而是他們在這個世界製作出來的,名叫‘磷子’的仆人。”

“是不是企圖占領這個世界的侵略者?”

“這個嘛,目的因人而異,無法一概而論,不過,我們‘紅世使徒’籍由‘自在’操縱這個世界的‘存在之力’而得以顯現,此外也能改變存在之力的性質,支配各種現象,因此侵入這個世界的‘使徒’才會不絕於後。”

“……什麽?”

傷腦筋,亞拉斯特爾的解說實在很難理解,悠二隻聽懂了一半。

夏娜繼續加以說明,這次還歎了一口氣。

“這個世界具有‘存在之力’這種形同基本能源的力量,有了這股力量,任何事物才得以存在。來自另一個世界‘紅世’、一開始‘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使徒’,籍由取得這個力量,因而得以存在於這個世界……聽得懂嗎?”

“恩~勉、勉強聽得懂。”

悠二揉著太陽穴,拚命消化這些說明,夏娜頷之後繼續說道:

“如此一來,為了留在這個世界,自然必須持續使用‘存在之力’,因此他們才從人類身上搜集這個力量。”

“所謂搜集‘存在之力’,就像昨天那樣嗎……”

悠二的腦海中浮現出昨天怪物啃食化為火團的人們的光景,不禁一陣膽戰心驚。

夏娜不假思索的頷。

“沒錯,由於他們各懷不同的鬼胎與企圖,才會‘自在’操控那股力量,營造神秘現象或者製作仆人。”

“創造一些乎這個世界常理,原本不應生的現象、原本不應存在的存在,最過分的是為了創造這些竟濫捕力量,這很可能導致這個世界與‘紅世’兩個世界的均衡遭到破壞……簡直就是一群蠢蛋的遊戲。”

亞拉斯特爾以意想不到的響動沉重話語做出結論。

夏娜則滿不在乎的從袋子拿出一盒三串的糯米團子,開始大快朵怡。熱騰騰的,看起來美味極了。

“為了不讓這個均衡遭到破壞,所以火霧戰士要收拾濫食者,對吧……”

說著,悠二也往口中送進一個飯團。

剛才的寒氣仍然讓背脊冷,不過望著眼前的夏娜,一副漠不關心、笑眯眯享用美食的模樣,不曉得是氣她的漫不經心亦或隻是單純的對抗心態,悠二也開始吃起東西。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嗎?他一邊沉思無關緊要的事情,繼續問道…

“要吸取‘存在之力’的話……呃,聽你們一番說明,覺得應該還有更糟糕的狀況……但是非找人類不可嗎?”

亞拉斯特爾似乎並不在意邊吃東西邊講話,這種無禮的行為,仍然一渾厚低沉的語氣答道:

“那當然,必須是與我們最為接近,具有強烈深沉意誌的存在,才有取得力量的意義,吸取了過多雜七雜八的東西,隻會讓力量變弱。”

“最為接近?那‘紅世使徒’跟我們一樣是人類嗎?”

“很難以你們這個世界的觀念加以說明,如果真要以言語形容的話,恐怕需要的是文采而非理論。”

悠二拉開運動飲料的拉環,微歎一聲…

“呼恩……不過從昨天到今天為止,以我所見的情況,相信人類被榨幹的日子不遠了。”

“話不能這麽說,我們雖然自古以來不斷入侵這個世界,但人類也不斷持續增加,早在你出生之前,世界就是如此運做的,並沒有太大變化。而負責製止‘使徒’失控行為的我們這群火霧戰士也早已存在。”

“我可以相信你們嗎?”

夏娜已在悠二眼前將最後一串糯米團子吃的幹幹淨淨,正在沾舔手指的醬汁。

“恩~之前不是說過了嗎?直到你這個寶物庫‘密斯提斯’熄滅,或是直到消滅掉這個世界所有窺視‘密斯提斯’的‘使徒’為止,我們會一直保護你。”

這個女孩講話,真是一點也不懂得修飾。

不過悠二感覺自己已經逐漸習慣這種並非處於惡意,隻是單純陳述事實的坦率,還來不及氣惱,苦笑便先行湧現。

“你的話讓我放心不少……不過,你有辦法全天候守在我身邊嗎?”

“總之,要小心黃昏時刻。”

短時間與周遭世界中斷聯係,獨立於因果之外的空間“封絕”,通常是處在人們清楚認識自身存在的白天,與在夢中扮演另一個自己的夜晚之兩者交界的黃昏與黎明……亦即趁著“即將變化的不穩定”所進行的。

因此攻擊行動通常都在這些時端。

“封絕……記得昨天也聽過,是不是像電玩遊戲裏頭經常出現的結界一樣…呃…黃昏!?”

悠二才剛剛誘所理解,隨即現一個事實而驚慌失措。

“今天學校的課會上到很晚!那對方該不會跑到學校來吧!”

夏娜托著腮幫子,擺出一副吃不消的表情。

“你在講什麽廢話啊?不然你以為我幹嘛坐在這裏?”

悠二開言,頓時鬆了口氣……然而一想到她的個性,又開口詢問…

“你會保護所有人……嘛?”

“你說什麽啊?”

悠二站起身來。

“你上哪去?”

“廁所!”

他丟下這句話後邊離開教室。

對了,她“隻吃東西”嗎?悠二邊走著,內心一直思考這個稍嫌低級的問題,結果來到廁所門前背人喊住。

“喂,阪井……!”

聽見這種低聲叫喊的伶俐招呼,循聲望去隻見三名要好的同班同學正在向他招手。

對了,早上一直注意夏娜的事情,完全沒跟他們打招呼。悠二奔過去喊道:

“你們今天是到學生餐廳吃飯嗎?”

其中一人,亦即國中以來的好友,品學兼優的眼睛怪人——池人搖頭答道:

“不是,我說阪井,在經過那麽大的**以後,你這個當事人居然還吃的下飯啊!”

一旁長相可用俊美一詞形容,言行卻很輕佻的少年——佐騰啟作跟著幫腔:

“就是啊!你這小子膽子可真大,一個不小心,連你也會被老師盯上!”

“話說回來,你們兩個什麽時候感情變的那麽好了?絕對不可以搶先!絕對不行~”

隨即接話的是田中榮太。雖然是個大塊頭但性情溫和,一點也不粗暴。

“沒啦,才不是什麽感情好……”

悠二隻能含糊其詞,他不可能也不想說出實情。

(…………)

忽地,悠二再次確認這群好友……雖然早上已經確認過……眼前的日常光景是否真實。他開始厭惡這樣的自己。

幾名朋友並未改變,改變的其實隻有自己。他們不停追問:

“兩個人單獨吃便當聊天,可兼感情‘好的不得了’。”

“平井是滿可愛的啦,不過該怎麽說呢?比較合乎燒友的口味吧。”

“原來你有蘿莉癖啊,真是惦惦契三碗公。”

血壓不由自主上升。

“你們幾個……”

話說了一半時,正想反駁冷不防打住。

黃昏。“紅世之徒”的攻擊。

難道時因為昨天開始就一直不斷思考許多事情的緣故嗎?還是已經養成了確認對方是否為火炬的習慣?悠二於此時憶起了脫軌的世界。

是不是應該早退?這麽一來,至少這裏不會變成戰場。

這段短暫的停頓引來朋友的誤會。

“果然心裏有鬼對不對?”

池的眼睛劃過一道閃光追問道。

直到現在才現的重要事物。

“我欣賞你對那種女生出手的膽量,所以有事跟你商量一下,務必介紹我們跟其他女生認識認識!”

佐騰麵露正經八百的表情,提出厚顏無恥的要求。

光是扯這些芝麻小事的傻氣對話。

一如平日,習以為常的景象。

不希望失去、不希望改變的事物。

(那群怪物不會連續兩天都出現吧?)

悠二因留戀不舍得而產生的樂觀猜測。

(沒錯,所謂杞人憂天,今天又不一定出現,至少一天……)

即使明白這一點,他仍然想要心存樂觀。

“你這個悶騷的家夥!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長相,私下到底用了什麽招數!!快教教我啦!?”

步步逼近的田中拚命捶打。

然而敵人卻照樣出現。

在零碎的雲朵彼方,逐漸西沉的夕陽將一切景物渲染成寂寞的紅色。

也染紅了在課外活動結束後,陸續步出教師的學生們。

這道紅色……

如同洪水般傾瀉而出,溢滿整個空間。

“唔!?”

因課程結束之後一直平安無事,而完全掉以輕心的悠二,心跳加、慌張的從座位站起身,環顧四周。

彩霞屏障將窗戶外與部分走廊團團圍住。

地板竄出火焰,描繪出一排看似圖騰的奇怪文字。

所有學生突然各自停下手邊的動作。

悠二很清楚這時怎麽一回事。

(……封絕……世界改變了……)

世界的不協調感流竄全身,亦或是時間產生異常變化的感覺,令人不寒而栗。

果然,自己並不像其他學生一樣靜止不動。

能夠站在這個異常的世界。

主要是因為收藏於自己體內的“某個物體”的緣故。

位於隔壁座位的夏娜緩緩起身並說道:

“來了。”

輪廓深刻的嘴角揚起。

“真…真的?現在…就在這裏!?”

留戀不舍的心態引最糟糕的情況。

恐懼與後悔湧動上悠二的心頭。

“真的,現在,就在這裏。”

夏娜為悠二冠上毫無自覺的罪名,並且以猶如嚴厲斥責的語氣宣示道:

“好!要開始了!”

夏娜往地板輕輕一蹬,躍上窗戶與悠二之間的桌子。雙腿與肩膀同寬站開,對著窗戶昂挺立。長及腰際的柔亮黑微微搖擺。

接著火粉飛舞,燃起炙熱的火光。

在飛舞的火粉另一端,隻見一名不隻何時披上深黑色大衣,右手緊握散出戰粟之美的武士大刀“蟄殿遮那”的火霧戰士。

一瞬間悠二出神的注視那道背影,但隨即回過神來大喊:

“可…可是這裏這麽多人!能不能換個地點!?”

在封絕中停止動作的同班同學也包括池,他正好打算把看來並非課本的測驗集收進書包。

“這個封絕是敵人設下的,有意見就去跟對方說吧。”

夏娜說話向來冷漠不留情麵,一針見血到讓人毫無反駁的餘地。

“唔!!”

早已習慣她這種態度的悠二,明白到最後一定是徒勞無功,因此不再多做抵抗,立刻采取行動。總之一定要將像假人般凝住不動的同班同學,從夏娜的戰鬥範圍移開。

(都…都是我不好!我一定要負責!)

所幸,現在已經是課外活動結束的時間(而且大家也想早點躲開夏娜),教室裏除了自己跟夏娜以外,隻剩下四個人而已。圍在夏娜麵對的窗戶附近,隻站著一個應該名叫中村的女生。

悠二跑向正站再窗邊化妝化到一半的中村。

“抱…抱歉,失禮了。”

匆忙攔腰抱住正撅起嘴唇,模樣看起來滑稽至極的她,本來有點擔心雙腳會不會粘在地麵,緊接著證明擔心是多餘的,能夠依照本人原來的體重移動。當然,體力隻有一般程度的悠二,要搬動扛舉一個人著實費了一番功夫。

“唔啊,好…好重,真重啊!”

他脫口說出倘若被當事人聽見,死個兩三次都不夠的感想,最後將對方擱置在走廊邊的牆壁暗處。

再次進入教室一看,夏娜仍然站在桌上,雙手握住武士大刀,完全文風不動,隻有火粉不斷從炎飄落。

在這股令人坐立難安的靜默氣氛中,夏娜所麵對的正前方也就是窗外浮現一個小點。

悠二的目光盯住這個奇怪的物體,同時停下腳步。

在炙熱搖曳的彩霞映照下,邊緣出刺眼光芒的物體為長方形。

從形狀的圖案可以看出,是黑桃a。

(……撲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