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破壞了小開的好事

前麵已經提過,戴雲寨寨主嶽婉兒十八年的歲月裏,進城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當她騎在高頭大馬上,瀏覽著繁華的寧波城,流露出劉姥姥進大觀園的神態,也就不足為奇。

日行千裏的雪兔今天似乎變成了爬行動物烏龜,慢吞吞,慢吞吞走到慢得不能再慢,即便如此,它還是遭到了主人的嗬斥。

“雪兔!走慢點!”

——不會吧!雪兔不滿地甩了一個響鼻,這樣還算快?難道你以為你騎的真的是烏龜?

可惜婉兒對它的不滿視若不見。她的注意力已經全部奉獻給了這繁華的街道,熱鬧的商店和琳琅滿目的商品。看看:這裏一座高樓,那裏一棟宅院;這邊在表演噴火,那邊在舞槍弄棒;這個店裏是花花綠綠的布料,那個店裏有噴噴香的胭脂水粉。她看得津津有味,她看得兩眼放光!

她在一家脂粉店前停住腳步。——這家的東西真齊全,貨架上密密麻麻的擺滿各式各樣的香粉,胭脂,香水,還有貼花(貼在眉間和臉上的一種小裝飾,木蘭詩中花木蘭對鏡貼花黃就是貼這東西),唇脂(口紅),畫眉墨(眉筆)等等。

愛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啊!盡管小魔女平時大大咧咧,不修邊幅,可是見了這許多美容用品,婉兒也忍不住天性回歸,難以避免地大大動心了!她跳下馬來,摩拳擦掌,正欲大肆采購一番……

——咦?什麽東西扯住我?她回頭一看:小開拉住她的衣角,笑嘻嘻的瞧著她。

“胡副將!是要買點什麽給心上人吧!”那張稚氣的圓臉上帶著笑,但笑容裏分明帶著一種曖昧的味道,“今天時間比較緊,你看……”

敢情他以為我買胭脂送美人?笑得這麽曖昧……但婉兒還來不及惱火。——那聲“胡副將”已經像一瓢無情的冷水,當場把她的購物熱情澆滅了,她猛地回到自己現在的身份來,胡大帥侄子、鐵金剛副將胡虎——不是女孩子婉兒!怎麽能流連脂粉店呢?

“呃!胡說什麽?”她稍稍停頓,“我隻是看這鋪子招牌上幾個字寫得特別好,想仔細欣賞一下!”這種尷尬情況下幸好她擅長說謊,(什麽謊話到她嘴裏都能以最自然,最真實的狀態出現,而且她從不臉紅心跳。)為了使謊話更加圓滿,她嘖嘖歎道:“這幾個字寫得秀氣流暢,如行雲流水,真乃大家手筆也!”

“嗯!這幾個字真的寫得不錯!”為了表示自己也是有文化的人,小開也像模像樣附和。“你看,陸記的陸字寫得多好!”

“瀟灑飄逸!”

“剛勁有力!”

兩人站在店前,絞盡腦汁搜刮形容詞來表示自己的欣賞水平。正熱情高漲時,從店內飄出一團,不,準確說是移出一團紅雲來。紅雲移到跟前,嫋嫋拜下:“兩位軍爺真是好眼光!”是一個香氣襲人的美麗姑娘。

哇!姑娘!當兵三年,母豬都當貂嬋!何況美女——小開立刻兩眼放了光,扭捏笑了笑,嘴像上了封條一般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瞧他那德性!婉兒鄙視地撇了撇嘴,真是幾輩子沒見過美女!她上下打量美女:鵝蛋臉,柳葉眉,櫻桃小嘴配上大眼睛。還過得去,雖然比起本姑娘還差那麽一大截……

美女婉轉鶯啼開口:“兩位軍爺真是好眼光,這招牌上的字乃是我家少主人所題!”

“你家少主人是誰?”彼時婉兒的注意力正牢牢固定在店內的一幹商品上,加上我們都知道的原因導致她對美女絕對免疫,所以她隻是漫不經心問道。

“我家主人就是寧波四大才子之一的陸公子啊!”美女自豪道。

豈料聽眾反應並不熱烈,而且相當冷淡。因為婉兒正忙著遠距離觀察一款貼花,想象著把它貼在自己臉上的效果;而小開則意亂情迷地欣賞著美女曼妙的身姿,重點放在胸部。各位讀者啊!在此我請求請你們理解一下一個正當壯年卻成天和一群男人打交道的年輕人,暫時就不要把他歸到色狼行列吧!

“那朵貼花真漂亮!”婉兒出神歎道,忽然又想起什麽,“你剛才說四大什麽?”

“我家陸公子是寧波四大才子之一,難道你們沒聽說過?”美女有些生氣,風流倜儻,書畫雙絕的陸公子可是寧波每一位懷春少女的夢中情人啊!而這兩個人竟然好像沒聽說過,真是孤陋寡聞到極點!在她萌動的芳心中,不知道陸公子簡直就像股民不知道巴菲特,球迷不知道貝克漢姆一樣不可思議。

“陸公子?”小開總算在美女嚴厲譴責的目光中清醒過來。“你是說陸汝吟陸公子?這是他的大作?”

“你知道陸公子?”美女的臉色緩解。

有戲!瞎子都看得出來這兩個人有了交談的話題。此時不去采購更待何時?——婉兒趕緊竄進店裏,對著貨架指指點點:“那個我要,那個我也要,還有那個也包起來……”

雜七雜八地包了一大包裹!夥計和顏悅色道:“軍爺!您要現在就帶走還是待會兒我們送府裏去?”

“帶走?送府裏?”婉兒傻眼了。光想到買,沒考慮買了後放哪?難道把這麽一大包脂粉帶進軍營?不行,不能要!她趕緊摸一下口袋,佯裝驚呼:“哎呀!我忘了帶錢包!”戀戀不舍地摸了摸大包袱,“下次吧!下次再來光顧你!”

她沒好氣跨出店門,小開跟美女聊得正起勁,她上馬一揚鞭子,“小開,你不是說時間很緊嗎?”NN,這會兒他不著急了!

小開難舍難分,羅羅嗦嗦和美女告別。我不如意你也甭想!婉兒在他的馬屁股上唰地抽了一鞭子,那馬吃了一記,立刻撒開蹄子向前奔。可憐小開和佳人談得正要入港卻被硬生生拆散,怎不叫他怒火中燒。

小開氣憤難平啊!一路上,他對婉兒這種飽漢不知餓漢饑的行為進行了強烈的譴責,在他看來,婉兒對美女不感冒顯然是因為生在大帥府那個大花叢中造成滴。——大帥府嘛,自然鮮花盛開羅!就連丫頭也一定是極漂亮滴!

花叢?婉兒偷偷發笑,戴雲山上花從沒有,草叢倒大大滴有!特別是夏天,那草叢沒過人頭,完全可以叫茂盛!

小開兀自絮絮叨叨抱怨,婉兒忍無可忍,她的耳朵已經起了厚厚一層老繭,她果斷地轉移話題:“我們不是要采購軍用品嗎?這是去哪裏?”

第二部第九節: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去哪裏!”小開沒好氣地回答,“去陸府!”

“去陸府?你要去瞻仰四大才子?”婉兒吃了一驚,嘿嘿笑道:“難道美人給你洗了腦不成?你也迷上才子了?”

“我們去拜訪陸公子他爹!”小開沒好氣:“你才迷上才子!要不然為什麽不喜歡美女?”

這倒是句實話,我的確不喜歡美女,不過才子麽!我也不喜歡。——本姑娘已經心有所屬了,怎能四處拈花惹草哩!但是,等等——怎麽能讓他懷疑一個大男人不喜歡美女!這個問題需要重視,她正色道:“我把你當好兄弟,把美女讓給你,你倒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真的?”小開斜著眼睛問,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似本少爺這般玉樹臨風,瀟灑風流,再加上本少爺對女人深刻的了解,要是本少爺出手,哪還有你的機會!”婉兒吹得唾沫飛濺,天花亂墜。“想當年,本少爺可是出名的迷死人的將門虎子哩!本少爺走在街上,少說也要引起交通堵塞什麽!”為了增強此話可信度,她模仿書上看來的花花公子的做法,雙眼蓄電,向前麵路旁一個姑娘拋了個媚眼。

那姑娘正和一個女伴悄聲討論騎在白馬上的風度翩翩的帥哥,忽然瞥見白馬王子竟向自己投來多情的一眼,不由又驚又喜,心頭如小鹿亂撞,臉泛紅霞,羞羞答答低下頭去……

婉兒回過頭來,向小開得意一笑,“怎麽樣?服了吧!”

“厲害!”小開倒抽一口冷氣,佩服得五體投地,態度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獻媚道:“胡副將,不!胡哥!這種絕招有空也教教兄弟!”

“這個麽!”婉兒故作沉吟態打量小開:圓圓的腦袋,大眼睛,雖然滿臉稚氣,也算得上虎頭虎腦,“好吧!看在兄弟情分上,以後我隨便教你幾招!保你泡盡天下美女!”(口氣夠嚇人吧!吹牛嘛!對小開這種人,一定要吹得越大越好!吹牛也是一門功夫,對不同的人采用不同的方式,具體情況麽!那就在以後的具體事例中再說!)

在泡盡天下美女的美好前景的誘惑下,小開再不計較先前的所失,圍著婉兒胡哥前胡哥後叫得好不殷勤。

不一會來到一座府第前。這座府第氣勢雄偉,高大威嚴。朱漆大門,錚亮的銅環,門口蹲著兩個碩大的石獅子。小開道:“胡哥!浙江第一大富陸老爺家到了!”

“浙江第一大富?陸公子他爹這麽有錢?”婉兒聞言竊喜,改天糾結幾個兄弟搶他一次,一定收獲頗豐!

“胡哥!你才來寧波,還不知道這位陸老爺!”小開趕緊為以後的戀愛師傅介紹道:“陸老爺名叫陸啟鏗,祖輩上都是讀書人。陸老爺也中過進士,他嫌官場太黑暗,就棄仕從商。陸老爺真是天才,短短不到二十年就聚集大量財富,成為浙江第一大富翁!剛才我們一路走來,寧波城大半的鋪子都是他的產業。”他摸著腦袋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包括那間,那間脂粉店!”

“那我們來做什麽?”——借錢,搶錢,收保護費?咳!怎麽盡想著作奸犯科?

“我們的軍用物資多半都是從陸老爺這兒采辦。”小開收起嬉笑的樣子,神色裏透出崇敬,“陸老爺是一個愛國商人,他抗倭,經常捐獻財物給軍營。今天采辦的物資也是陸老爺無償捐獻的,所以我們要去拜見他,當麵致謝。”這小子,辦正事的時候倒還一本正經,看來俏金剛有眼光,沒選錯人。

那就去見識一下這位傳奇人物!婉兒跳下馬,“嘭嘭嘭”把朱漆大門拍得山響,“來人哪!來人!”

“哎喲!胡哥!”小開慌忙拉住她,“敲門不能這樣亂拍!”

不能亂拍!婉兒退後兩步,不耐煩看著小開上前把門上的銅環輕輕叩了三叩,片刻後再叩三叩。——大戶人家臭規矩多!

不一會兒就來了個彬彬有禮的家人,滿臉微笑,領著婉兒和小開去見陸府管家,因為今天陸老爺不在家。

哇!有錢人就是不同啊!這個浙江第一大富的花園又大又美!亭台樓榭,小橋流水,各種鮮花爭奇鬥豔。婉兒看得眼花繚亂,再次發揚出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本色來,拉住陸府家人仔細詢問:這是什麽花?那是什麽花?——到底女兒本性難除啊!

那陸府家人難得提升地位當上老師,當然珍惜這個教“花”育人的機會!他不嫌麻煩地,耐心地給這位虛心求學的軍爺指點:這是蟹爪蘭,那是仙客來,這是大麗花,那是雁來紅……

“這些都是我家公子種的,別處可看不到這麽多名貴的花!”那陸府家人自豪道。這句話婉兒絕對讚同,她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別的地方都沒有這麽多好花,漂亮的花。因為她在戴雲寨摘的都是菜花、野花,唯一改換胃口的時候就是到城裏何地主家采玫瑰花,菊花(雖然何地主家人並不允許,並贈以惡名“采花賊”。聽了就可氣!——她就是有那賊心,也沒那賊本事啊!),

路邊的花兒,不摘白不摘!婉兒手掌上十個手指頭開始發癢,蠢蠢欲動。

途經一座假山,一叢粉色的月季開得正豔!趁陸府家人走在前麵視線受阻的當兒,婉兒的魔爪,咳!口誤!口誤!應該是纖纖玉手不自覺伸向花叢……

後麵的小開看見了,正想說什麽,婉兒豎起手指放在唇間“噓”,小開立刻心領神會,拉著陸府家人走到前麵遠遠處。

十公分,五公分,一公分,眼看一朵嬌豔的玫瑰就要到手,這時頭頂的假山上突然傳來一聲輕呼“咦!”婉兒略一分神,手指親密接觸玫瑰花,——不是!——是玫瑰花上的刺!她猛地跳起來。

“哎喲!”

“玫瑰雖美!奈何帶刺!”一個悠悠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是誰!”婉兒憤怒地吮掉手指上的血珠,跳著腳四下尋找。

一張臉突然從假山上探出,倒掛在婉兒眼前:“卿本佳客,奈何做賊?”還是那慢悠悠的聲音,不過倒垂著臉,看不清五官。

好哇!害得本姑娘被刺紮還說風涼話!婉兒大聲道:“誰做賊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偷花!”話一出口有點後悔,這不是不打自招嗎!她趕緊倒打一耙:“你是誰?鬼鬼祟祟躲這裏偷看?你才是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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