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
1、重生
青璃緩緩的睜開了雙眼,沒有想象中的巨痛,難道他僥幸的躲過了那一劫?如果他躲過去了,那被車撞到的人是誰?
下一刻,他卻隻覺得腦中轟然一震,一時之間肝膽欲裂,人猛烈的掙紮著起身。不,不會是他,他明明記得自己將他推開了的:“雲瞳,雲瞳。”他瘋狂的喊道。
無視手腕上的針頭,血瞬間就染紅了雪白的床單,被驚呆的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向前抱住了他。
我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意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他不就是憑著這個信念才險險的將雲瞳推開,自己卻被車撞上了天空嗎?他明明記得飛起的自己似乎都看到了死亡的微笑啊?
為什麽最終他會沒事?
不,不會那樣的。雲瞳,雲瞳,他不顧一切的推開在耳邊呼喚的聲音,是誰,是誰,誰來告訴我,雲瞳一定沒有事是吧?他一定沒有事是吧?是吧?他絕望的想著,難道他將他推開的事情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康□□本來很高興,因為那個被他撞到的少年醒了。
雖然醫生說少年的暈倒其實根本就不關他的事,他的車根本連邊都沒擦到他。少年的暈倒是因為他嚴重的疲勞過度加長期的營養不良所致。這年頭還有人營養不良?當真與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康□□心想。
人即使不是他撞的,卻也是他嚇得這才暈倒,因而人不醒,他的心就還是有些忐忑的。
剛拿到駕照,又從舅舅那裏順了一輛車,這風還沒開逗,就出了這場車禍,讓他感到挺沮喪的。不過這少年雖然一付嚴重的營養不良的樣子,但看起來有個好底子,是個好苗子。長得眉清目秀的,身形也纖細修長,正是他最喜歡的類型,所以他才一時的心血**沒一走了之,而是當了陪床。
隻是他錯愕的發現剛醒來的少年似乎夢魘了般,突然間似受到強烈的驚嚇,本來就蒼無顏色的臉變得更加的青白,刹那間竟然透出一股死亡的灰色,那慘烈的絕望感讓康□□都由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心裏驚駭的想著,這人不會要死了吧?
但,這是怎麽一回事?見鬼了?當真是見鬼了,康□□也白著一張臉抱住越來越瘋狂的少年心裏嚎著。
康□□都不敢置信,從這麽一個瘦削單薄的少年身上,竟然會散發出這般巨大的力量。那雙與雞爪相比都嫌纖細的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肩膀,讓康□□都懷疑著被抓住的地方是不是見血了。無視於他的安撫,少年是那般驚恐失措的喊著:“雲瞳,雲瞳,他怎麽樣了,他怎樣了?”
“都沒事,都沒事,誰都沒事,你先安靜下來。”康□□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根浮木般,急忙的安撫道,其實他都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麽,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順著他的話頭,讓眼前這個少年先安靜下來。這麽強烈的感情這麽瘋狂的舉止,讓康□□一時之間都一身的汗,也不知是驚得,還是嚇的,這實在不在他的理解範圍之內。
雲瞳,是誰?不出意料之外的就是引發少年現在如此癡狂的原因了。康□□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走人。什麽好苗子,真他媽見鬼的好苗子。色字頭上一把頭,他以後一定謹記在心。
“沒事,沒事。”青璃喃喃的道。
不知說話的人是誰,但那句都沒事的話卻通過耳際滲進了他的心裏。沒事,雲瞳也沒事,一股由衷的喜悅給他本來蒼白的臉龐添了一絲麗色,在康□□的眼中竟似多了一絲媚意般,讓他有種驚豔的感覺,忘了前一刻他還提醒著自己謹記色字頭上一把刀的事情。
他沉沉的又倒在了床上,青璃笑了。沒事,太好了,一時之間,隻覺得全身一重,身體一絲一毫的力氣也沒有了。
他寧願雲瞳再回到康□□的懷裏,也不願意看他真的逝去。這世間如果沒有了雲瞳,那還有什麽意思?他慘然的笑著。
雲瞳不在,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這沒什麽不好不是嗎?他們本來就已分離了二十年之久了。隻要知道他們活在同一片藍天下,知道他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的某一處,縱然陪在他身邊的那個人不是他,但這已足夠了。他不是一直都如此想的嗎?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雲瞳愛的一直都是康□□。他一直在說服自己不在意的,都已經二十年的時間了,他也想了二十年的時間了,還有什麽可難過的?
但為什麽,現在心還是這麽的難受,如針刺般的難受,如火焚般的炙痛。如果一直都不曾擁有過那般的溫暖,也許就不會這般的奢求了是嗎?如同那已過去的二十年,他不是也安靜而美好的活過來了。
所以那一響之歡,他就忘記了吧,青璃就這樣再三的勸服自己,讓自己想開一些。但眼角的淚卻還是無聲的落下,一如那二十年每個想起雲瞳的夜晚,他都是這樣難過的安靜的將淚流給自己。
康□□有些目瞪口呆,從那一如溺水般的巨烈掙紮,到現在安靜無聲的哭泣,他似乎都感受到了床上少年那刻骨銘心的痛。是什麽,是誰,讓這樣一個少年收起了他年少飛揚的銳角,如此靜謐而痛苦的悲傷著。
少年瘦削而纖細,根本就沒有長開,與他曾戲嬉過的那些飛揚跋扈的年少沒有絲毫相象的樣子,他就如同一個已經遲暮的老年,悲傷卻又安靜的躲在自己的困城裏,舔食著自己的傷口。
這讓一向被認為刻薄無情的康□□,心都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絲感同身受的痛,不,他不能任其這樣下去。
“對不起,是不是那裏痛?要我叫醫生嗎?”康□□輕輕的道,他的目的就是打斷少年的思緒,不想讓他繼續沉浸在沒有他的世界裏,為另一個人傷心落淚,這讓康□□自心底升起一絲惱怒。
“我叫康□□,很對不起開車撞到你。你身上沒有任何親人的聯係方式,所以能告訴我一下嗎?我來通知他們。”
我叫康□□,很對不起開車撞到你。你身上沒有任何親人的聯係方式,所以能告訴我一下嗎?我來通知他們。
青璃的淚忽然停了,他慢慢的張大了那雙本就很大的眼睛,頭也輕輕的轉了過來,怔怔的看向了坐在床邊的那個人,那個少年。
是,少年,對於他三十多歲近四十的高齡來說,那真的是一個少年。
隻是少年怎麽看起來真的很麵熟,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少年剛才的自我介紹。
康□□,康□□,少年的康□□,曾經用車撞過他的康□□,青璃刹那之間有些頭暈目眩。
這,是怎麽一回事?一樣的名字,一樣的相貌,一樣的相遇方式,是他在做夢,還是這世界真的詭異到出現第二個康□□?
康□□看著床上少年那變得錯愕的眼神,是什麽讓他如此的驚訝?他說錯了什麽嗎?為什麽感覺到那眼光是這般的詭異?是,是詭異,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用出這麽一個形容詞來。
不再悲傷,不再落淚,但少年的神情卻還是一如即往的讓他有些揪心。
青璃慢慢的起身,康□□連忙過來扶住他:“你還是好好躺著休息吧,醫生說你疲勞過度,而且嚴重的營養不良,你怎麽這麽的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如同見了一個多年的老朋友般,康□□都不知道自己竟有嘮叨的潛質,似乎也忘記了自己這是第一次見這個少年,哪裏來的這般熟悉的感覺?
青璃有些僵硬的轉過頭,雪白的牆,雪白的窗,再加上雪白的床與被,一股被他無視很久的消毒水的味道,醫院特有有的味道。病房很普通,卻是一個單人的房間。他沒有看錯,他的確是在醫院裏,他應當在醫院裏的。
但還是有些十分不對勁的地方,比如眼前的這個人,比如不遠處的桌子上的日曆。
日曆上的數字不是201x年8月的某一天,赫然寫著1996年8月12日。
青璃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死了,如果不是死了,怎麽會遇到這麽詭異的事情呢?
他啞然失笑,但心卻忽的一輕,原來他真的是死了啊,這才對啊。他覺得自己那時的速度都可以媲美如光速了,而且人都飛似的躍過了近一米的鐵欄,趕在車撞過來之前將雲瞳推到了人行道上。
他甚至清晰的記起了車撞起自己的感覺,他感覺自己那時真的飛了起來,與天空那麽的接近,隻是天空竟變成了血紅色。不過後來他就想著,也許那紅色就是自己飛濺而出的血液,炙熱卻色彩豔麗。
他最後的神智是停留在雲瞳那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中,他記得他努力的想對雲瞳笑笑,讓他別傷心,他一點都沒感覺到疼。隻要他沒事,他的人生就如此的圓滿。
其實他還有絲貪心的,他想問問雲瞳,這輩子是不可能了,那下輩子他能不能試著愛自己。
青璃忽然笑了,隻是笑得有些慘烈,似乎有什麽想法突如其來的占據了他的腦海。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到了眼前,然後笑得更大聲了。
那手,纖細的如雞爪子般,且粗糙不堪,他沒有想錯,真的沒有想錯,他真的回到了那一年。
1996年,他十六歲,那一年他考入了海城大學。那一年的暑假,他與康□□的第一次相遇。那一年,雲瞳還沒有出現在他與康□□的生命裏。
他臨終前是許了願吧,他對上蒼說,他想回到過去,回到雲瞳還沒有愛上康□□的過去,他一定會讓雲瞳先愛上他。
原來這世界真的有神靈,他愴然的笑著。雲瞳,雲瞳,雲瞳,他那麽用力的在心裏喊著,他的腦海裏,他的骨血裏,他的生命裏,他的世界裏,全都隻剩下這個名字。
康□□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少年,他看到了少年看著自己在笑,他笑得那麽的媚,笑得那般的血色燦爛,笑得康□□有種寒進骨子裏的錯覺,是妖冶,是詭異,是血色凜然。
那一瞬間,康□□忽然狠狠的打了一個冷顫,他覺得自己生命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就這樣消失了,讓他一瞬間心似乎空了般,然後就讓他有種莫名的痛切心肺的感覺升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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