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五牛
“轟!”又是一聲巨響,擂台上頓時又是灰塵漫天。
塵埃落定。
章五牛滿懷希望的看著地板,眼中閃爍著一絲興奮又期待的光芒。
他在興奮什麽?又在期待什麽?是奕雲天血肉模糊的屍體?還是勝利的曙光?大概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可是,章五牛在地板上,隻看到一個坑洞。
“哢嚓”細微的一聲木材折斷的聲音竟也讓台下的那個玄畫和台上的章五牛心驚肉跳了一下。
隔著章五牛的龐大厚重身軀,玄畫看到奕雲天的半個麵龐,漸漸從他肩頭浮現,這個少年,動作竟是如此的淩厲?他究竟是誰?玄畫皺起眉頭,奕雲天的身形步伐,讓她大吃一驚。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所有的這一切,奕雲天自己並不清楚,他隻是認為自己在適當的時候做了該做的事,比如及時的從地上閃開。
“嗯?”章五牛的聲音如同他的人,也如同他的聲音,就像蠻牛一般粗獷。
奕雲天的心思忽然又進入了虛空,虛空中,一個白胡子老頭兒手把手握住他,握住他的龍牙,淩空向一個方位刺去,噗的一聲,很奇怪的聲音傳來,這事奕雲天從未聽到過的。
玄畫吃驚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淩空飛起,來到台前,因為此刻奕雲天的那把看似不起眼的小刀,已經刺入了章五牛的心髒。
“這位師弟!”玄畫伸手拔出背後的長劍,當啷一聲用劍身擊中了奕雲天的手腕,“手下留情!”
章五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踉蹌著倒退幾步,左腳便哢嚓一聲陷入了他自己製造的深坑中,寬大的袍子被斷裂的木頭赤拉一聲扯破,露出裏麵的肉身,在他心髒處,一個血洞洞正汩汩往外流血。
“這怎麽可能!我是無敵的!哈哈哈哈……”章五牛咆哮著,似乎是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章五牛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山頂,頓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無人關注的賽事給吸引過來了,有好事者當先跑過來,吃驚的發現了這一情景,消息頓時在三大派數百弟子中迅速散播開來。
“未名穀的一個人被太和門的一個人給打敗了!”
“未名穀的人被太和門的人殺死了!”
呼啦啦,幾乎同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往這邊奔跑過來,其他的賽台空落起來,連比賽的人都不知所措,不曉得自己究竟是該去看熱鬧呢,還是該繼續安心的比武。
包括紅發尊者、張守正、張無意、紫霞在內的數名三大派長輩們都齊齊圍在賽台上,個個麵容冷峻,眉頭深鎖。
章五牛也是紅發尊者的徒弟,而紅發尊者幾乎就是坐牢了未名穀的第二把交椅,此刻,連傷兩名弟子的他,內心狂怒不已,他紅眉一豎,便要發飆。
“紅發兄,我們先看孩子的傷情要緊!”張無意十分誠懇的拉住他的手說道。
紅發尊者頓時如泄氣的皮球一般,麵對這樣的張無意,他也說不出話來,隻是隨眾人一起蹲下。
章五牛的傷勢太嚴重了,那一刀,幾乎刺穿了他的心髒,血流了一地,原本紅潤的臉旁因此而蒼白,他的嘴唇顫抖著,猶在喃喃說著:“我是無敵的,我要天下無敵!”
“看起來,令徒似乎有心火入魔的跡象,未知是否如此?”紫霞皺眉看了半天,忽然開口道。
“哼!”紅發尊者抬起頭來,瞪著她,“紫霞真人你這是什麽話?我未名穀的弟子被你太和門的人給傷成了這樣,你居然還好意思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紅發兄,你是修真之人,應該明白,對待心火入魔的人,救治的方法與普通的人是不同的,所以請你說實話,我們才好對症下藥啊。”張無意的麵容非常誠懇,誠懇到看他一眼的人,便不會再認為他對人有惡意。
地上圍了一圈,都在關注章五牛,暫時忘卻了呆立一旁的奕雲天。
此刻,奕雲天手上全是血,一直到這一刻,他似乎都不明白自己手裏為什麽會有血,也不知道對手是怎樣倒在地上的。
紅發尊者的麵色一變再變,紅白交替,似乎是被說中了心事,但是麵對性命垂危的愛徒,他又不得不做出那個決定,最後終於是咬牙說道:“沒錯,五牛已心火入魔,但是!這不代表他便不需受到懲罰!”說罷,紅發尊者用手一指,指著站在一邊的奕雲天恨恨的說道。
張無意似是有意,又似無意的看了看一臉驚慌的奕雲天,隻那麽一眼,又立刻把目光挪回地上的章五牛身上,幾乎沒人發現他的那一舉動。
修真一途中,險阻重重,先是天資所限,後有修煉磨難,這心火入魔,便是磨難之一,並且是非常嚴重的一種。
有些性子急躁,追求快速的人,在修真途中,極易迷失心性,做出一些違背本意,匪夷所思,甚至凶殘狠毒的事情來,這便是所謂的心火入魔。
心火入魔者,又分為三種,輕度,中度和重度。輕度心火入魔的人,尚有一絲信念存在心間,不會完全被心魔左右,這樣的人若是被及早發現,還有一救,但也隻能廢除其修為,重回凡人,終身不能再修行了。而中度心火入魔者,便已除了自己,誰都不識,所作所為,會令人匪夷所思,千百年來,修真界中曾有數個例子,最著名的一個便是一個散仙,在入魔後,家人不忍廢除其修為,結果導致他自滅家門的慘劇。
而到了重度,這人便已不須再被稱之為人了,因為他已是魔,他知道自己是誰,卻又忘了自己是誰,往往這樣入魔的人,會隱匿其入魔的跡象,當他獲得非凡的成就時,便也是這世上多了一個魔頭之日。
紅發尊者之所以不願意說出這件事,便是因為在今日以前,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已心火入魔,而當他發現時,那章五牛實際上已是重度入魔,救無可救了。
“哼!”紅發尊者冷笑著,“莫要以為五牛入魔,你們便可推卸責任了!”
“紅發兄,此言何來?我太和門上下個個光明磊落的很,若是我們的錯時,便是你不追究,我也不會放過那犯錯的人,可若不是,便是天塌下來,也休想傷我徒兒一根汗毛!”張無意沉聲道。
“哼!”紅發尊者不再說話,他站起身來,一甩袖子,向站在一旁的奕雲天走去。
奕雲天看到一個紅發紅衣老者向自己氣勢洶洶的逼近,不由得又緊張起來,攥緊了拳頭。
“怎麽?你還想跟我動手不成?”紅發老者恨恨道。
“我……”奕雲天後退兩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麽?”紅發老者伸出右手,五指如勾,向奕雲天的脖頸中抓去。
“紅發兄!”張無意伸出胳膊捏住了他的手腕,說道,“先把你徒弟抬回去,我們仔細查看一下吧,這傷勢,怕是不行了。”又回頭對奕雲天怒道:“你這小子,還不快回去思過,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房門半步!來啊,把這孽徒押回寢室!”
“遵命!”杜鬆搶先跳了出來,抓住了奕雲天的胳膊,對他打了個眼色。
在回住處的路上,奕雲天始終一言不發,時不時的低頭看看自己手上已經幹涸的血跡,腥臭腥臭的。
“師弟,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居然能把那混蛋殺死?”杜鬆皺眉問道,雖然麵色沉沉,但是聲音裏卻透著一股子興奮,“你知道嗎?那個家夥,已經傷了我們太和門兩個師兄了,那兩個師兄一個腿斷,一個受了嚴重的內傷,至今昏迷不醒,他下手太過凶殘,我還道他有多厲害,卻原來是因為心火入魔所致。”
奕雲天隻是靜靜的跟在他身邊走著,靜靜的聽著,卻不說一句話,他始終在回味著,方才在看台上,那忽然出現的虛空,以及握住自己雙手的老頭。
“小師弟,你要好好呆在這裏,不要亂跑,也別生師傅的氣,他這麽做,隻是做給那紅貓老怪看的,畢竟你把人家徒弟給……”杜鬆把奕雲天帶回寢室,對他說道。
“杜師兄。”奕雲天忽然開口道,“那人會死嗎?”
杜鬆看著一臉驚悸的奕雲天,心中暗暗歎息,這個小師弟,多半是給嚇壞了,自己該好生安慰他才是,念及此處,於是微笑著說道:“傷情很重,但是死不死的就不一定了,那家夥身強體壯的,而且就算他死了,也是咎由自取的,我想……我想你應該沒事的吧。”
杜鬆陪著奕雲天又坐了一會,看看外頭,實在是掛念著那山頂的事情,於是起身道:“師弟,我得出去看看,那情況如何了,你要記住我的話,別亂跑,須知紅發尊者的報複心很強的。”
奕雲天機械的點點頭,目送杜鬆出去,便用力的倒在了床上。
噝噝……
小青獨特的聲音從床底傳來。
奕雲天翻了個身,將頭露出床外,向床底看去,黑乎乎的床底,兩個幽綠的光亮在閃動著。
“小青。”奕雲天輕輕叫道。
噝噝……小青沒有動彈,隻是用這獨有的聲音回應著主人。
“我殺人了。”奕雲天又看到了手上的血腥,“這是我第一次殺人。”
噝噝……
“師傅知道了,會不會不開心呢?”奕雲天喃喃道,“爹和娘一定會很吃驚……”
“小青,其實我很不喜歡修真的,我更喜歡在那孝賢村,跟這爹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或者跟著師傅浪跡天涯,自由自在。”奕雲天目中已噙滿淚水,那是少年的相思淚,思鄉,思師傅。
噝噝……
“小青,若死你會說話該多好呢?”奕雲天又翻個身,仰麵躺著,將腦袋向後垂在床下,望著天花板,“無名又不肯好好跟我說話,總是瘋瘋癲癲,杜師兄也有忙不完的事,我每天一個人,心裏好苦悶……”
就在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無名那風風火火的聲音。
“師傅師傅!聽說你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