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北伐學生軍
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爆發了。這一次革命帶動了多少青年,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當時武昌起義的消息,傳到桂林,立刻引起了強烈的反應。原廣西巡撫沈秉堃(1862—1913,武昌起義後,被推為廣西都督,旋受副都督陸榮廷的排擠,後死於北京。)、藩台王芝祥(1858—1930,辛亥廣西獨立後被推為廣西副都督。後致力於社會慈善事業,任中華紅十字會總會會長,並創辦分會數十處。)見大勢所趨,緊跟各省之後,於一九一一年農曆九月十七日宣布廣西獨立,表示與遜清政府再沒有什麽關係。
廣西諮議局隨即推舉沈秉堃為廣西都督,王芝祥、陸榮廷為副都督。不久邕龍標統陳炳輝發出擁護陸榮廷的通電,陳是陸的部下,沈、王見陸以實力為後盾,急於上台,遂引故他去,由諮議局改名的省參議會,改推陸榮廷為都督。陸榮廷自此登上統治廣西的寶座,以迄十年之久。
當時桂林處於革命的激蕩下,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一麵武昌陸軍中學派代表李作礪、任道方南來,向陸軍小學同學報告武昌首義的情況,並鼓勵廣西青年出以實際支援的行動;一麵湖北革命軍以漢口、漢陽相繼失守,來電告急,要求各省派軍赴援。在此情勢下,廣西決定任命趙炎午為廣西北伐軍統領,率混成協入湘直趨武漢。同時由陸軍小學同學組織廣西學生軍敢死隊,隨同混成協出發,參加北伐。
廣西學生軍敢死隊因受經費限製,隻吸收一百二十人,李宗仁也是陸軍小學學生,因報名較遲,以額滿見遺,而白崇禧則被吸收進去了。隊員中有黃紹竑、伍廷颺(1893—1950,廣西容縣人。畢生興建設、辦實業,為振興國家實業建設、發展民族經濟立下了汗馬功勞。)、夏威、俞作柏(1889—1959,廣西北流人,中將銜,桂軍高級將領,民主人士。1911年加入同盟會。參加過1924年征討桂係陸榮廷戰役,又隨李宗仁、黃紹竑的“定桂討賊聯軍”驅逐了陸榮廷殘部。)、梁瀚嵩、呂煥炎(1890—1930,國民黨陸軍中將。新桂係將領。曾任李宗仁部第五縱隊司令。1929年10月隨俞作柏、李明瑞反蔣時,被蔣介石收買,倒戈擁蔣,被蔣任為廣西省政府主席兼第八路軍副總指揮。同年12月去職。1930年6月在廣州遇刺身亡。)、梁朝璣(1892—1969,陸軍中將,桂係重要戰將。1926年後,曆任國民革命軍第四十三師師長、陸軍第七軍副軍長。抗戰時期,任廣西綏靖公署中將參軍、桂南行署主任等職。1949年赴台灣。)、李朝芳、蒙誌等等。後來他們在統一廣西及北伐戰爭中,都成為桂軍中的高級幹部。
白崇禧的母親知他參加北伐學生敢死隊,囿於當時“好仔不當兵”的傳統成見,表示堅決反對。出發的前夕,崇禧得弟崇祜密告,謂母親將派兩位哥哥在桂林北門城口把守,屆時強迫他回家。白崇禧臨行時,遂將武器裝具托同學代帶出去,自己則著便衣從西門出城,繞過老人山、溜馬山,到北門城外廣場與大隊會合,家人卒無可奈何。
廣西學生軍敢死隊北上之際,廣西各隊學生列隊歡送,打鑼打鼓,燃著鞭炮,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之概。
白崇禧那時十八歲,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現在他肩上荷“七九”步槍一支,腰間綁著一百五十發子彈的彈帶,在黑呢外套外麵,還背著羊毛氈、水壺、飯盒和雜囊等等。身負重載,長途行軍,一到永州,白崇禧和多數同學的腳跟已為草鞋所擦破了。
尚幸到了永州,白崇禧和一些同學被派押運輜重乘民船經湘江直往長沙。到長沙後又改乘輪船經洞庭湖出長江,到漢陽的蔡甸登陸。時清軍據守漢口、漢陽,與武昌方麵的革命軍隔江對峙。廣西北伐軍和學生敢死隊,奉命在蔡甸到梅花山一帶配合南軍作戰,威脅敵方側後。
時南北醞釀議和,戰事已近尾聲,但前線警戒仍然不敢稍有疏忽。一夜,白崇禧被派擔任步哨。時適朔風怒號,大雪紛飛。俄頃之間,他已變成一個雪人。但因初上前線,內心無限興奮,倚靠滿腔革命熱情抵禦了寒流的侵襲。
不久和議成立,南北停戰,廣西學生軍調駐孝感。嚴冬已過,春天到來,一片和平景象,白崇禧和同學們都深深地感受到了。一日,湖北都督黎元洪前來孝感勞軍,看到學生敢死隊穿得寒酸,特犒送酒肉,並津貼每名學生十元銀洋。學生們向來自負,不受政府津貼,隻收其酒肉,而璧還他的現款,頗為人們所稱道。
不久,白崇禧和同學們奉命到漢口集中,他們第一次乘搭火車南下,心裏有說不出的興奮。他們一到漢口,首先是渡江遊黃鶴樓,白崇禧登樓遠眺,吟著“晴川曆曆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的詩句,俯仰大江南北偉大河山的自然景色,不僅發思古之幽情,而且頓興澄清海宇之誌。他的心胸豁然開朗了。
一周以後,廣西學生軍乘拖輪到南京,編入陸軍入伍生隊受訓。半年以後,又被送回武昌,入陸軍預備學校,它的前身是陸軍中學,所授課程約等於今日高中及大學一年級的程度,為期三年。畢業後,白崇禧被派到北苑盧永祥的第十師入伍半年,其目的是要了解部隊生活。
一九一五年,白崇禧升入保定軍官學校第三期。此時校長是曲同豐,他是辦軍事教育的名宿,相當取得保定學生的信任。袁世凱自攘奪了辛亥革命的成果,坐上了總統的寶座以後,意猶不足,醞釀稱帝。袁世凱鑒於保定軍校在校二、三期學生都是南方人,並且大多數參加過辛亥革命的實際行動,對他們很不放心,於是借故將曲同豐調開,另派自己的心腹親信王汝賢來做保定軍校校長。後者不學無術,同學們都鄙視他。
一九一五年十二月十二日,袁世凱布置就緒,下令稱帝。三十一日,公布明年為洪憲元年,這一帝製鬧劇深深引起了保定軍校學生們的憤慨。這時日本人辦有一份《順天時報》,公開反對帝製,目的在挑動中國內亂,而頗為保定學生所愛閱。王汝賢以為看《順天時報》的人,便是反對帝製的革命黨,於是嚴加防製,卻因此掀起軒然。
一天,一位同學偷看《順天時報》,被一長官發現了,他去報告王汝賢。後者為懲一儆百,打了這位同學四十軍棍。這事激起了全校同學的公憤,為反對帝製久經壓抑的憤怒,一下都迸發出來了。同學們燃著一道通紅的火炬,拿起磚頭和木棍,衝進校本部,喊聲震天,搗毀辦公室,把王校長的照片扔進廁所裏。這是保定前所未有的大暴動。
王汝賢見勢不佳,匆忙走避,並用電話調附近駐軍把保定軍校包圍起來,繳出學生們的槍支,連大炮也繳去炮閂。每一班都派兵一排監視,形如麵對大敵。後來看到學生們的激情平定下來了,才把兵撤退。從此保定軍校變成一個沒有武器的軍官學校,一直等到袁世凱死了,才把武器發還。
白崇禧在保定軍校肄業期間,一是致力於戰略戰術思想的研究,一是比較關注中國邊疆問題。關於前者,他把《陣中要務令》十大本和《作戰綱要詳解》七本都看完了,還將它的要點寫成劄記。關於後者,它著重於搜集中國西北邊疆的地理沿革和曆史發展的資料。因為他是一個回族後裔,深欲對開發西北有所貢獻。
一九一六年十二月,白崇禧畢業於保定軍校第三期。在年終畢業的前夕,學校分發誌願書,叫學生填報。白崇禧與徐培根、陸權等二十多同學,自願分發到新疆當見習官,大家想在那裏訓練一支新軍,為鞏固邊防之用。在此以前,他寫信給他的母親,說此行意在效法張騫、班超,立功異域,壯誌滿懷,絕不後退。
然而白崇禧遠征新疆之舉並未實現。原來他們到北京訓練總監部領取五百元旅費後,即準備由京奉鐵路乘火車到東北,轉乘西伯利亞專列到阿裏木鐸,從那裏換公路車至迪化(今烏魯木齊)報到。不意列寧領導的十月革命既起,白黨謝米諾夫退據西伯利亞,此路已不通行。後來他們想經陝甘出玉門關出星星峽,而陝西又為陳樹藩所據,不準帶著北京政府文件的人員通過。這樣,他們就行不得了,此為白崇禧入新之行第一次受到的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