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摘掉頭盔,並沒有特別不舒服的感覺,隻是覺得些微的疲倦。

查看過手機和答錄機,再看過郵箱。

沒有,空的。沒人找過我。

悅朋究竟是跑到哪兒去了?

以往就算對別人不會說的話,對我也會說。

可是這一次,似乎連我也走不近他。

翻了半天抽屜,找出半包煙來,幸好還沒受潮。律超自己不抽也限製我抽,這一包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曆史遺留。

找著了煙又沒有打火機,最後我在廚房的灶上點著了煙,深深吸了一大口,可以感覺到煙塵的顆粒無微不至附在粘膜上肺腔裏。

就是喜歡上這種慢性自殺的感覺。

我和悅朋一起住過很長一段時間,他的各種生活習慣好的沒話說,一樣不許我抽煙。理由很充份,他是病人。

他有很長一段時間站不起來。

那段時間我們整天整天在一起人,他說秦浩,我說律超。

他總是說,要不是該死倒黴的出車禍,他早在德國,和他的浩子勾肩搭背繼續同居了。

我很不厚道的潑他涼水:同居?還真是很貼切,共同居住而已,沒別的。

他翻白眼,近水樓台總可以先得月的,你懂不懂。

我不懂。

如果說近,我和律超是最近的。

那時候我開玩笑跟他說,要說近水樓台,你老姐和秦浩才是近水樓台呢。

他呆了下,然後笑起來,拿枕頭砸我。

如果知道今天會變成這樣,那句話我絕對不會說的。

他很努力,很努力的想念著他姐姐和秦浩,拚命做複健,以致於反而病情又倒退。

輪椅,拐杖,拐杖,輪椅。

我掐掉煙,覺得胸口的煩燥無法排遣。

少些東西……

那段我想不起來的時間,還有,和悅朋到底是怎麽認識的,我是因為什麽而喝醉酒跌進湖裏的……

一切都象是被一把牢固的鎖扣住,我怎麽也看不到。

悅朋有時候會偷偷看我,在我發覺時又轉過頭去裝若無其事。

但是他沒說過。

屋裏一股煙味兒,律超回來肯定要罵人。

我推開窗子,拿過空氣清新劑噴了兩下。

悅朋會去哪裏?

總不會去做什麽傻事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風吹進屋裏來,煙味被驅散了,但溫度也降下來了。我伸手去關窗,一眼看到律超的車已經開進來了。

近水樓台先得月嗎?

這句話,真是個噩夢。

悅朋曾經說過,什麽是愛呢?

愛就是想放手的時候,卻無論如何發現自己沒法放開。

我把這句話想了又想,那一記得真的很深的感受到,他很愛秦浩,非常愛。

而且他的心裏也不是不痛苦的。

以前陪他玩過一陣子國外的仿真網遊,他在遊戲中的名字叫重愛。

很奇怪的一個名字。

不知道他現在還玩不玩那個遊戲了。

律超買了吃的回來,兩個男人都不想做飯,所以一般都會帶點吃的回家來。

律超很奇怪,不下廚,但也不喜歡在外麵吃飯。即使是飯菜點齊,也一定要打包拿回家來吃。他就是不喜歡在公共場合吃東西。

吃完還是他去洗的碗,我晃著鼠標,看看一邊的頭盔。

從箱子裏翻出一個比較早一些的頭盔來,然後去進入遊戲。

那是個歐洲中世紀風格的遊戲,美國公司出品,但是美國公司出的卻是歐洲味道的遊戲。

說到底美國是一個沒有厚重曆史的國家,沒有曆史背景,當然要去借鑒別人的……

很久沒進遊戲了,金發白翅的小精靈笑容可掬,說的卻是純正普通話:您的帳號因為超過六個月未登錄已被保護,請您選擇曾經的聯係人,要兩位朋友同時擔保,才可以重新激活帳號。

這個遊戲就是這樣,泡友好度是很困難的,所以一般做什麽重要的事都會要求你的朋友替你擔保。

我站在等待界麵,向遊戲裏發送信息。

和我達到友好度的隻有三四個人,悅朋是其中一個。當時就是陪他才玩的這個遊戲。

我發了兩條信息出去,那兩個人都不在線。

第三個人倒是在,先是劈頭痛罵我一番,指責我走時都沒打個招呼,就算不打招呼,也該把裝備和錢什麽的轉給他再走。

我笑著和他調侃,可是隻有一個人是不行的。

他說,小重在啊,我們兩個給係統做擔保你不就進來了麽。

我一愣。

小重就是悅朋,他在遊戲裏有人叫他小重有人叫他小愛,主要是他選的職業是個小矮人精靈,可愛的不得了。

“他在?”我馬上回消息。

“在的,我呼他試試。”

過了大概五分鍾,忽然眼前那個小天使跳出來:“您好,您的帳號因為朋友的擔保已經激活,歡迎進入摩斯大陸……”

我沒耐心再聽他說,直接邁出房間。

房間外全是歐式建築,整齊的街道,華麗的圓柱尖頂房屋……

我急急的發出消息:“小朋是你麽?”

過了幾秒,叮一聲響,他的消息飛回來:“是。”

鬆一口氣就開始冒火:“你現在在哪裏?”

他迅速回答:“在魯高因廣場。”

我磨著牙逼問:“別打馬虎眼,我問你人在哪裏?”

他過了幾秒回答:“我回老家了。”

訝然又意外:“你沒有出國?”

“出什麽國?我的鳥語說這麽差,出國怎麽過啊。”他甩過來一句:“你呢,你現在住律超那裏?”

“是。”

“原來我還想去投奔你來著,你都不給我機會。”

我沈默了下來。

為什麽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他總是能那樣的對我付出。可是我現在卻連怎麽安慰他都不知道。

心情很差的時候,被他調侃安慰,通常心情都會好起來。

可是我現在卻找不到什麽話來安慰他。

秦浩要和孫悅兮結婚……

太殘酷了。

等於同一時間,悅朋同時失去他們兩個,他最看重的兩個人,一起都失去了。

他以後還能夠再站到這兩個人麵前嗎?

“你現在玩什麽遊戲了?”

“仙劍。”

回答的時候覺得很心酸,我和他,竟然隻能聊這種浮淺的表麵的話題了?

為什麽我沒辦法慰藉他的孤寂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