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雲聊往事

雲廣晚報的新聞一出來,舉城轟動。八中校長程斌被描述成了教育戰線的蛀蟲,朱老師倆母子一時成了孤苦可憐受迫害的對象,紛紛有人打電話到報紙來了解孫雨朦的情況,要求捐錢捐物的不在少數。

程斌坐在八中的校長辦公室裏握著晚報,手都在發抖。這事是誰捅出去的?絕對不是校區裏頭的人,那些人借他們個膽都不敢。

那孫雨朦呢?以程斌對孫雨朦的了解,這事她幹不出來,那會是誰呢。程斌想了老半天,才想起那摟著孫雨朦的少年,還有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少年。

一定就是這兩個毛頭小子,程斌越想越惱火,就讓辦公室的人去查。半晌後,那人回來,說是周圍的人都不認識這兩人。

程斌就皺眉了,剛想打電話過去報社,就聽電話響了,一接起來,那聽傳來個惱怒的聲音:“程校長,晚報上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程斌聽出是教育局宣傳科的齊科長,這脖子就矮了半截,說不出話來。

齊科長聽他作聲,就哼了聲:“看你做的好事!”這句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程斌背脊流汗,木然的握著聽筒,半晌沒緩過氣來。

齊科長給程斌掛完電話就給雲廣報社打去,接電話的是報社的總編,齊科長劈頭就沒給總編好話頭:“你們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還把不把黨和國家放在眼裏?這種新聞沒通報沒經過審核是能隨便發的嗎?你這不是給校教育添亂嗎?你……”

總編打斷了齊科長的話,苦笑著說:“老齊,我這倒是不想發,但你知道是誰把新聞送過來的嗎?”

“誰?”齊科長愣了下問道。

“王冰,他還把他爸給抬出來了,你說我敢不發嗎?你得理解我的難處啊!”總編苦澀的說。

齊科長吃了一驚,琢磨不透這後頭有沒有王冰父親的意思,就安慰了總編兩句,把電話掛了。

這時,於駿、孫雨朦、王冰正站在朱老師的墓碑前,送她最後一程。

新刻的墓碑上的油漆未幹,看起來紅閃閃的,空氣中都遊蕩著一股子惆悵。換上於駿早上新買的黑色連衣裙孫雨朦看著墓碑,嬌媚得像朵黑色鬱金香,處處扣人心弦。

“你們家裏大人呢?”天賜山墓園管理處的人走過來問道。

孫雨朦沉靜的抬著手往眼前的墓地裏一指,那人打了個寒戰,接著她又往不遠處的亂葬崗一指,那人抖得更厲害了。

“還能找到你爸的骸骨嗎?要不歸置著葬個合墓吧?”於駿問道。

孫雨朦搖了搖頭,還沒來及得開口,就聽那管理處的人說:“要能給出時間地點的話,我這有人,職業撿骸骨的,包定能找到,隻要一千塊錢……”

“五百!”於駿掏出錢包數了五張扔過去。

管理處的人沒說話,打了個OK的手勢。

“等找著了,我讓人去做DNA,要不對的話,再找,總能找到的。”於駿笑著說。

管理處的人一聽就想把那五百扔下就跑。

出了墓園回到市區,王冰就拿著晚報在中縫那找租房的地方,一直住酒店不算個事,又沒個歸屬感,再說了,這錢也不劃算。

“這些錢我都記了筆賬,以後還給你……”孫雨朦說著,就被於駿打斷了,“別提錢的事,提錢傷感情。”

王冰抬頭看了他一眼,就繼續去琢磨租房的事了。

孫雨朦被於駿的話說得有些心慌,就扭頭去看車窗外。

於駿了解孫雨朦這樣的女孩,由於家庭方麵的原因,以前是挺驕傲的,如今就剩下自卑了,又要強力支撐著一個家,難免就有些不合群,這幾天處在一起,倒是慢慢能讓她打開心菲了。

但想必她的心理和性格上還是非常的矛盾,特別是這些事都靠於駿張羅著解決的,她認識於駿和王冰也不過才幾天的時間。

“你要真想還錢,就好好工作。”於駿突然說道。

孫雨朦交叉著雙手握在身前,用力的點了點頭。

“這間房倒是不錯,離你家也不遠。”王冰指著房屋租賃廣告說,於駿白了他一眼,他和王冰家就隔了一棟樓,都在地委大院,離他家不遠,離王冰家也不遠。

“兩室一廳,帶家具電話天然氣,一個月四百,還算不錯,過去看看吧。”於駿說著,就讓司機把車開過去。

等一切辦妥已經是下午了,於駿讓孫雨朦多休息兩天,又給她留了一千塊錢,才和王冰回到網吧。

早上的時候網吧就開張試營業了,上機費定在和電信局營業廳一樣的價格上,十二塊錢每小時,不過提供包夜服務,從夜裏十二點到早上七點,七小時每台機收費五十。

要是一直滿座的話,到下月底就能有差不多七十五萬的收入,當然,這是理想狀態了,但在互聯網剛進入中國的初期,百分之八十的上座率還是能保證的,而每個月的經營成本不會超過兩三萬,利潤可觀。

試營業的前三天都是半價,於駿走到網吧裏時已經座無虛席,方劍聽說了孫雨朦家裏的事,一見他和王冰就走上來問道:“雨朦沒什麽事吧?”

“情緒還算穩定。”於駿回了一句就看到有人下機,直接走了過去。

九八年上網能玩的東西不多,除開幾個圖形網遊外,剩下就是聊天室、論壇。郵箱也有,不過那東西不能玩。

於駿記憶中雲廣最出名的聊天室就是雲廣信息港建立的雲廣聊天室,當年雲廣的第一批網民基本上就混在那裏,聊天室也被簡稱為雲聊。

現在看來那聊天室的功能實在太過簡單粗糙,程序是用CGI寫的,同時在線人數連兩百人都不能突破,頁麵也極為的簡陋,就分成三塊,最右邊的是在線人數窗,正中央靠上的是公眾聊天窗,正中央靠下的是私人聊天窗。

於駿登陸上去倒看到了幾個以前熟識的網友,心裏頭想著那時候聊天打屁的熱乎勁,就覺得好笑,再看上頭那些乏味的搭訕,更是讓他昏昏欲睡。

正當於駿準備將窗口叉掉進,突然公聊上彈出的名字讓他心頭一凜。

“紅狼?”於駿咂摸著這個令他印象極深的網名,原本模糊的記憶一下變得清晰。

九八年的時候雲廣發生了件大案,一個網名紅狼的家夥約了三個初中女學生,然後用藥把三人XX了,拉到荒郊野外分屍,把屍體散放在了七個地方,手段之殘忍,駭人聽聞。

案子直到九九年的時候才破,於駿記得這件事最後被市裏壓了下來,他也是過了幾年後大學畢業才聽大院裏的人提起的。

倒推著這案發的時間就應該在明天,由於後天就是除夕,於駿就記得特別的清楚。

那三個女孩的網名倒是忘了,不過,於駿還記得紅狼家的住址和真實姓名,想著要是不知道這件事就算了,既然知道了,那說什麽也不會不管。

最好的辦法就是報案,但這口說無憑,沒有證據,警方也不會受理。

正躊躇的當下就聽隔壁座位上的俏麗女孩對一旁紮著麻花辮的女孩說:“紅狼讓咱們去見一見他,他請客吃飯,你說去還是不去?”

“去,為什麽不去?難道他還能把我們吃了?”麻花辮撅嘴說,“要不將小玲也叫上?咱們三人一塊去宰他一頓?”

於駿拿眼角的餘光看了兩個女孩一眼,這兩人打扮得倒像是有十七八歲的模樣,擦著口紅、粉底,於駿坐下的時候都沒注意,隻是她們手掌上的贅肉表明骨架還未完全長開,還在發育的階段。

“他讓咱們去宇豪見麵,晚上六點。”俏麗女孩說著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卡通腕表,“還有半小時,小玲來得及嗎?”

麻花辮掏出個諾基亞的手機:“我給她打電話。”

於駿看她拿手機就清楚這兩個女孩家世一定還不錯,畢竟能來網吧消費,這口袋裏就得有點,九八年用手機的人也不多,再加上那俏麗女孩聽到宇豪的名字一點興奮的模樣都沒有,要知道那可是正規的四星級酒店。

隻是和印象中的案發時間差了一天,會不會是自己的緣故,於駿想著就看到女孩打過電話拿著登機牌下機,忙跟了出去。

兩個女孩出了正陽門商場,打了輛的士直奔宇豪大酒店而去,於駿看著直搖頭,這宇豪離這裏就才兩站路,看來這兩人是平常大手大腳慣了。

跟到宇豪,於駿見女孩們一下車手機就響了,接過電話後就走到酒店大廳的休息區等候著。於駿就坐在隔了五六米的沙發上,拿起報紙注意著她們。

大約過了十分鍾,又過來個穿著鵝黃色公主裙的女孩,想必就是麻花辮口中的小玲。三人嘰嘰吱吱的說了會兒話,直到五點五十分的時候,才見到個戴著無框眼鏡,氣質斯文的年輕男子走上前說:“我是紅狼。”

於駿笑著眯上眼,猜著紅狼身上應該帶了藥,就想撥電話報警,那叫小玲的女孩突然看過來,指著他說:“你是小駿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