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敬禮
“醫院不可以吸煙！”冷冷的感覺，旁邊傳來護士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呃，小雨，是你啊。”是他的妻子羅小雨。
“哼，知道回來啦。”羅小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嘿嘿，這裏是我的家，哪裏能不回來呢？”一臉奴相的郭世剛硬著頭皮討好羅小雨：“親愛的小雨啊，今晚上搬回家去住怎麽樣啊？”
“誰是你的小雨，我愛住哪住哪，你管得著嗎？”羅小雨說著手下不停，給李宥打點滴。
“怎麽管不著，我老婆我還管不著嗎？嘿嘿，別生氣哦，我這不是組織安排的嗎？”郭世剛這時候可不敢擺在部隊的那一套。
“組織安排你跟組織睡去啊，一年沒有幾天的腳跟著家的。”羅小雨怨氣極大，扭頭不看他。
“嘿嘿，老婆，我們好久沒有那個了，憋得好難受的，今晚上就回家吧？”他們在部隊裏麵有房子的，就在團部裏，但是一般郭世剛帶兵是回不了家的，常常是一個月都見不到幾麵，羅小雨都說讓他調回機關，可是他回來不到幾天又尋思著下連隊，親自帶兵。“我們得努力努力，爸媽都盼著抱上孫子呢！”
“怎麽不是孫女？難道女兒不好嗎？女兒會疼人，兒子隻會氣人，要像你這樣，我還不知道要操心多少年呢。”郭世剛是家中獨子，軍人世家，父親重男輕女這是必然的。
“好，怎麽不好，不過生了女兒之後可不可以再生個兒子？”郭世剛采取迂回政策，如果每個男孩傳宗接代，那他連家門都不能進了。
“不好，我又不是母豬。”不過雖然是這麽說，她臉上卻是像蜜一樣甜，別過臉去，不讓郭世剛看到。
郭世剛看到老婆害羞，他更興奮，一把抱住羅小雨說道：“老婆，我的好老婆，晚上我們回家親親去。”
“注意點影響，這裏是醫院呢。”羅小雨打開他的手嬌嗔道。
“嘿嘿，下次一定注意。”這時候郭世剛當然要賠笑臉了，好不容易把羅小雨勸好了。
“咳咳……”床上的李宥閉著眼睛咳嗽著，不過看他臉色掩不住的笑意，郭世剛就知道他跟老婆親密的樣子被李宥看了去了。
“小雨，你先去忙吧，下班的時候我去接你。”
“嗯！”
“小子，醒了也不吱聲，偷看也不是這麽偷看吧。”郭世剛板下臉來，瞪了他一眼。
“嘿嘿，剛哥，和嫂子挺恩愛的嗎！”李宥現在感覺好多了，沒有剛剛吐血那會難受，他卻不知道，剛剛閃過那一抹幽光，恰恰治療了他肺部，否則他想現在說話？盡管已經治療過，但畢竟不是痊愈了，還是很難受，肺像被火燒了一樣，。
“嘿嘿。”郭世剛難得的在妻子之外的人麵前露出傻笑。
“剛哥，是不是有什麽話跟我說？”看得出郭世剛在笑的同時有效憂愁，有口難言。
“嗯，李宥，是個壞消息，你要有心理準備。”郭世剛一本正經的說。
“是不是不要我了？”李宥大概也能夠猜得到是什麽壞消息，他跟郭世剛透露過，他最大的夢想就是當一名解放軍戰士，報效祖國。
“嗯。”郭世剛咬牙，無奈的說道：“這是慣例，一旦在新兵期間得了什麽病一律退兵，而且，你的身體實在不適合過量運動。”
“當兵。”他抬起頭看著李宥，然後才緩緩開口：“你這副身體實在不適合。”
“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從我吐血的時候我就有這個心理準備了。”李宥苦笑，這輩子看來是當不了兵了，本以為經過一年，可以當上兵了，以為好事多磨已經磨夠了，誰知道已經入伍了還發生這種事情，他暗恨自己為什麽不鍛煉身體呢，到這時候掉鏈子，而且一掉就掉到底了，這跟被打回原形有什麽區別。
“不過你放心，你隻是身體弱一點而已，以後多加強鍛煉，身體不會差。”郭世剛繼續引導著他，他能夠理解李宥對當兵的那種向往，他何嚐又不是？他有個好的家世，有個軍人的父親，他從小就在軍營長大，從小就鍛煉身體，但是他和李宥一樣，對軍隊極為熱愛，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離開部隊的話，或許他會自殺，因為他不知道他除了當兵之外還能做什麽。
“嗯，這些無所謂。”李宥情緒實在不高，當一個人的理想忽然之間被現實擊碎的時候，失落是不可避免的，迷茫，難以適從。
“好好想想吧，今後的路該怎麽走，做個富翁也不錯。”郭世剛擠出比鬼還難看的笑容，找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的理由，可是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又如何說服李宥呢？本來李宥對金錢就不怎麽看重，如何作為精神依托呢？
“或許吧。”李宥雙眼迷茫，頓失理想，他無所適從。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這幾天來沒有休息好過，都怨我，要不是我執意走著來，或許你還不至於這樣。”李宥剛剛受傷，精神很差，他也不想多占用李宥的休息時間。
“好吧，你先忙吧。”看著郭世剛走出去，到門口的時候李宥叫了他一聲，郭世剛回頭，李宥才笑著說：“剛哥，不怪你。”
郭世剛沒有回話，隻是揮揮手，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郭世剛走後，李宥的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沒有體會過夢想成為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奢望的人，不會知道這種感覺，那是一種怎麽樣的絕望和無助啊，這一刻，李宥真的想要大聲哭出來，可是含蓄的他隻能默默流淚。
在醫院住了兩天，第三天的時候李宥已經全好了，可以出院了，郭世剛來接他，回去營地收拾東西，給他留個紀念，紀念這短短的軍旅生涯。
驅車半個多小時回到營地。
“連長回來啦？”站崗的戰士是老兵，現在新兵還沒學會站軍姿，一起都由老兵代勞。
“嗯，新兵訓練的怎麽樣了？”這些老兵就是雖然站崗，但是都會了解一些新兵的情況。
“這些城市兵牛了，愣是一個比一個硬氣，張班副的威風都被殺了好幾次，弄得大夥都笑他。”
“哈哈，看他還看不起新兵，好了，你們繼續執勤，我先進去了。”忙著給李宥收拾行李，耽擱不起，現在是十一點鍾，展江到寬州要五個多小時六個小時，必須早點走，否則天黑之前趕不到了。
“是，連長。”“連長走好。”
兩個人進到營地，頓時吸引了正在隊列訓練的新兵們，頓時議論開了。
“這個家夥不會是逃兵吧？”
“我看不像，要不然怎麽跟連長在一起呢？”
“不是，那天吐血的就是他，估計他要被退兵了。”
“這也太慘了吧，不過看他那小身板，確實經不起這麽大的訓練量。”
“是啊，太瘦了，今天看起來，比那天剛到的時候還要瘦，不會是得了什麽病了吧。”
聽到自己的新兵議論開了，各個班長大聲喝罵，綜合訓練場到處都是罵聲：“好了，都給我住嘴。”
“我不是逃兵。”李宥聽到了那些人的話，這使得他十分難受，尤其是逃兵兩個字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才用力大聲的喊出來，剛剛複原的肺部頓時像撕裂一般，同時眼淚也流了下來，他知道，他現在已經不被這個群體接受了，他成不了他們中的一員，即使是自己身體有恙，但是還沒有走完這軍旅的生涯，他就是個逃兵，沒有什麽理由，命運讓他當了逃兵，即使他不甘心，但是他已經沒有機會了，他永遠都隻能站得遠遠的觀看這些穿著軍裝自信的士兵們，為了他們的驕傲而狠狠的鼓掌，哪怕自己的手心通紅。
“你不是逃兵。”異口同聲，所有的新兵都喊出聲來，連老兵都不例外，喊完便是沉默無聲。
郭世剛在他身後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們沒多少時間了。”
“嗯！”李宥低頭，隨著郭世剛進營房，沉默無聲的收拾著自己的背包軍裝，他一定要帶走，本來這是不允許的，因為隻有退伍的士兵才可以帶走這些用品，不過郭世剛同意了，帶走一切在這裏的紀念。
東西很少，收拾起來也很快，但是郭世剛卻覺得這東西收拾的時間太漫長了，每一件東西，李宥都會端起來回憶一下，這陪伴了他不到八天的東西，他穿上的這身軍裝，他帶過的帽子，他穿過鞋子，被褥，等等等等，離開了這個軍營，這些還會有鐵血的味道嗎？
即使再怎麽回憶，最終還是要走的，郭世剛給他提著背包，他自己挎著一個軍書包，在前麵走著，亦步亦趨，麻木的朝著營門口拖著腳步。
踏出門口的警戒線，李宥再次流淚，這是他幾天來不知道第幾次流淚了，但是這時候沒有人會恥笑他。
“連長，等一下。”李宥回身朝著營地裏跑回去，兩個站崗的士兵本來要阻攔，郭世剛揮揮手示意讓他進去。
綜合訓練場邊上，李宥的奔跑的身影再次吸引到新兵的目光，立定四步走，重重的踏下腳步，驚起的灰塵四處飛揚，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敬禮……”李宥用他的全身力氣喊出來，並且用他那練習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敬禮方式向所有士兵們敬禮。
“敬禮……”訓練場上，敬禮聲四處響起，抬起齊額的右手遲遲沒有放下。
“禮畢……”李宥啪的一聲放下右手，然後用標準的不能再標準的向後轉，齊步向前走，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訓練場。
“禮畢……”訓練場上久久默然。
郭世剛的車帶著李宥離開了，兩位站崗的士兵舉起的右手也是遲遲沒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