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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玉過來,拍拍我的肩:“走吧。”
他也不喜歡看到我和楊娜愛意纏綿。但更多的是激動和興奮,為去總經理辦公幫忙而激動興奮。這對於他來說,是無尚的榮幸,也是難得的機會。
我從左右為難的恍惚中醒悟過來,咬了咬牙,跟了他去。
為了媽媽,也為了楊娜,再大的羞辱,我也得去麵對去忍受。
楊娜還沒來得及走到我身邊,我卻跟在皓然身後走向了遠離她的方向。
我聽到她在身後遠遠的喚我,怕吵著別人,聲音輕柔,卻帶著幾分焦急。
我停下,準備回身應她,卻聽劉主管向她那邊迎了過去,笑道:“楊娜,你找楊改之?他有事,是總經理辦公室的事,耽擱不得。等他空了,你再來吧?”
聲音很柔,比楊娜對我的輕聲呼喚還柔。本來平淡的話裏,卻被他注進了綿綿情意。我一直以為這是我的專利,現在才知道,原來別人在楊娜麵前,話也可以這樣說。
我很生氣,其實是吃醋,本來藩玉是走在我前麵的,我卻三步並著兩步走到了他前麵。
藩玉有些輕蔑,也有些不滿,他以為我是想跟他爭什麽。哪裏知道,我其實是厭惡聽到劉主管在楊娜跟前那些柔情似水的話,我更怕聽到楊娜也柔情似水的回答他。但我沒跟藩玉解釋,是他自己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與我何幹?
隻是轉過一道彎,即使劉主管再溫柔體貼,楊娜再顧盼多情,我也聽不到看不到了時,我又放慢了腳步,讓藩玉走到了前麵。
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外,藩玉停住了,用手指輕輕梳理了下自己的頭發。那頭發實在完美得沒必要再梳理,不但早就如往常一樣油光可鑒,而且再沒像那次在楊娜房裏樣,有幾根奇怪的向一旁伸展,如雞立鶴群。
然後他努力的調節了下自己的情緒和呼吸,才輕輕的敲那扇關得嚴嚴的門。
青梅從裏麵打開門,笑靨如花。可她看到除了藩玉還有我時,笑眼裏撩過一絲意外和冷漠。
藩玉道:“總經理……”
小心翼翼,帶著笑,卻無法做到平時那麽自然,以至於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青梅笑了,先前的笑是出於禮貌,此時卻是發自內心。也許是覺得藩玉窘迫得實在可愛,也許是藩玉表現出來的奴顏媚骨讓她體會到了高高在上的優越。
她道:“別那麽緊張,也沒什麽大事,我打電話給你們主管,不過是想請他派兩個人來幫我挪下辦公桌。”
然後她指指屋中間的辦公桌,說:“我想把它擺到靠窗的位置。”
原來她叫我們來,不過是做這樣的隨便叫個棒棒都能完成的事。我從沒瞧不起棒棒,反倒是因了看過《山城棒棒軍》,對他們充滿崇敬和同情。但我卻因此疑心,我們部門是公司最不起眼的部門,我們做的工作在公司裏最低賤。
藩玉也有些失望,但隻一瞬他就得意起來。也許他一下子就在阿Q的精神勝利法裏找到了快樂,再簡單,畢竟是總經理辦公室裏的事,更何況總經理近在身邊,漂亮可親。
他走向辦公桌,不再像先前那麽緊張,還眉飛色舞的誇讚:“總經理真是英明,辦公桌擺到靠窗的位置,不但可以呼吸新鮮空氣,還可以覽盡窗外繁華,工作起來便不覺疲倦了。”
青梅點點頭,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藩玉就更得意起來,做事也更有了力氣,有了精神。好像自己便是那能猜透別人心思的諸葛孔明。
可我卻半點也開心不起來,青梅和他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越聊越投機,卻至始至終沒跟我說一句話,沒正眼看過我。
我知道她和藩玉並沒看上去那麽投機的,她都是做出來的,她是故意要冷落我熱情他,讓我倍感羞辱。
就是她不這樣對我,我的自尊心也會受到傷害。
且不說偌大的辦公室,寬敞舒適,遠不像我們辦公室那麽擁擠不堪。就是辦公桌上那台嶄新的聯想品牌筆記本,就讓我又氣又羨又妒。
擁有一台筆記本是我的夢啊,我寫那本《女房男客》就是為了實現我的那個夢啊,可我至今連台最便宜的神州筆記本都買不起。
在筆記本旁擺放著一個相框,相框裏是張她孩子時的相片。乖巧的小臉,天真無邪的微笑,清澈幹淨的眼神,雖然遙遠,可我卻太熟悉不過了。就是那小臉,那微笑,那幹淨的眼神過去曾和我日日相伴,平等而親近。
可現在,她高高在上,指手畫腳,我卻淪為奴仆,為她埋頭苦幹!
我沉默不言,臉色難堪之極。
藩玉不明白這其中的原由,以為我是在妒忌他。青梅有什麽事轉身出去了,他便極不屑極得意的打擊我道:“人長得帥就是不一樣,如果還能巧舌如簧,那就更……”
才說自己巧舌如簧,不想就卡了殼,找不到該用什麽語言來形容巧舌如簧的好處。他又羞又激,臉漲得通紅。
那樣子實在好笑,但我卻半點笑的意思也沒有。我更多的是為他過分的自我感覺良好肉麻,肉麻得幾乎想吐,加上我鬱積在心裏的對青梅的怨恨,我抬起辦公桌的手忽然就鬆了。
隻聽“咚”的一聲,辦公桌滑了下來,重重的落在地上。
而他那頭還被他高高的抬起,上麵的辦公用品便拚命向我這邊滑,抱括聯想品牌筆記本和那相框。
他慌了,匆匆把自己那邊也放了下來,但還是來不及,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發出了“叭”的聲音。
我低頭一看,就是那個相框,就是那個裝有青梅孩子時的相片的相框。
我有些緊張,但我沒彎腰去撿。我覺得那相框那相片摔得粉身碎骨最好。孩子時的青梅早就不複存了,沒有靈魂的東西實在沒有保存的意義。
藩玉卻匆匆的蹲下身子,仿佛那地上的不是普通的相框,相框裏也不是普通的相片,如拾珍寶般把它捧在手裏。
這時外麵卻響起了青梅匆匆的腳步,顯然她是聽到了那聲重響,趕來看出了什麽事。
藩玉還沒來得及站起來,把那相框放回桌上。青梅便站在了門口,她急急的問:“怎麽了?”
然後望著蹲在地上的藩玉,把眼睛落在了藩玉手裏的相框上。
藩玉慌亂的道:“不是我,是楊改之把它弄到地上的。”
他急於為自己開脫,竟連禮貌的稱呼一聲“總經理”也給忘了。
然後他站起來,擦拭著相框,討好的道:“幸好還沒摔壞。”
青梅沒讓他繼續擦拭,走上去從他手裏拿過了相框。這地上纖塵不染,不要說是相框,就是更珍貴的東西跌在上麵,也沒擦拭的必要。
她對藩玉道:“沒你的事了,你走吧。”
聲音很輕,卻不帶一絲笑。
藩玉慌忙離去。
青梅沒叫我走,我知道她決不會輕易饒恕我。
但站在隻有她和我的辦公室裏,我卻出奇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