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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來得及平靜自己,門卻已打開,楊娜臥室裏的春色,迫不及待的闖入眼簾,洶湧如潮,不容抵擋。
越期待的東西,越怕直抵現實。我寧願永遠保持幻象,也不要在現實中發現它的缺陷。
從來如此。
但有時,現實又不給我逃避的機會。比如楊娜臥室裏的春色,我在敲響那扇門的瞬間,就後悔不已,但它們終究還是逼人而來。
又比如媽媽讓我進瓶梅公司的真相,即使不向我逼近,為了媽媽,我也不得不主動逼近它們。
但值得慶幸的是,雖然直麵了楊娜的臥室,我卻並沒像以往的經曆一樣,倍感無趣和失望。反而臥室裏的點點滴滴,都更加激發了我的幻想。
窗簾拉攏著,隔斷了外麵的世界。室內的燈光,朦朧而溫馨。有淡淡的香,仿佛楊娜的體息。
床頭的梳妝台上,錯落有致的擺放著化妝品。化妝品旁邊是麵圓圓的鏡子。我看不到鏡子的背麵,但我猜想,那背麵一定嵌著一幅畫,畫上是一對戲水的鴛鴦。
媽媽的鏡子背麵,就有幅鴛鴦戲水圖。
楊娜和她的愛人,一定也曾如鴛鴦一樣,是鏡子裏幸福的一對。不知多少個清晨和黃昏,她對著鏡子巧笑顧盼,他為她梳頭畫眉。
而如今,鏡子裏另一個人呢?
再不見了那個人,她是不是時常對著那麵鏡子,反複幽咽:黃昏卸得殘妝罷,窗外西風冷透紗。聽蕉聲,一陣一陣細雨下。何處與人閑磕牙?望穿秋水,不見還家,潸潸淚似麻。又是想他,又是恨他,手拿著紅繡鞋兒占鬼卦?
如果有些人可以代替,我願意代替那個人,在楊娜孤獨時,撫去她臉上的淚水,驅散她內心的寂寞。
仿佛那鏡子前麵,就真出現了幸福的一對。一個是楊娜,一個是我,一個巧笑顧盼,一個含情體貼……
弟弟,進來說話,有什麽事嗎?
是楊娜在招呼我,聲音輕柔,卻有些慌亂。
我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我說,沒什麽事,不過是想看看姐姐房間裏的插座能不能修,如果不能修,明天就買個回來換上。
楊娜哦了聲,依舊是輕柔慌亂的聲音。
我明白楊娜在慌亂什麽,因了昨夜的尷尬,她在刻意逃避我,沒想到我卻不請自來,敲門進入了她的房間。
畢竟這是她的私秘之所,除了她的愛人,怎麽可以讓別的男人闖入?更何況是春意撩人的夜裏,她寡女,我孤男,還有張床,近在咫尺。
那是張多麽誘人的床啊,寬鬆柔軟,誰看了都有撲上去的衝動。
就是在這張床上,楊娜曾和她的愛人,殢雲尤雨,有萬般千種,相憐相惜。隻可惜苦短,愛人終去。到如今,晝長漏永,卻鴛鴦被冷,孤枕難眠。
如果可以,我多想變成楊娜愛人的模樣,將她按倒在床,低幃昵枕,折騰到天亮。
那麽寬鬆柔軟的床,適合也容得下任何放縱。
我忘了看向插座,隻把眼睛悄悄的在床和楊娜的臉上遊移。一邊揣摩把楊娜壓在身子下麵有多蝕骨,一邊期待能在她眼神裏看到羞怯的暗示。
可我半點暗示也沒看到,隻有一陣比一陣的慌亂。
我疑惑,是我不夠魅力,還是她的愛人太過優秀?又亦或,是她對愛情太過堅貞?
既如此,又何必在租房信息裏寫那句不堪空房寂寞的話?
這麽一問,我忽然記起,她好像告訴過我,那租房信息是出自一個愛玩笑的朋友之手。莫非他既沒有狠心棄她於寂寞之中,她也更沒有不堪忍受?
在沒有弄清之前,我決不可以輕易造次。我努力不讓自己再心猿意馬,不讓自己去幻想和她**。
我要努力保住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君子形象,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最終弄得和她連姐弟都做不成。
我這才注意到,床頭的枕邊赫然放著一本《安妮寶貝作品集》。莫非,寂寞的日子,她就靠反複閱讀安妮寶貝的文字,打發漫漫長夜?
也許,我敲門之前,她就正枕在床上,讀著那本書,聽到我敲門,便隨手放到了那裏,然後趿了鞋來給我開門。
安妮寶貝,最受知識女性追捧。我不是女性,但我也是她的忠實讀者。
我說,安妮寶貝的書,慣用斷句。直抵人物的內心深處。孤獨,憂鬱,散漫,卻充滿對自由的向往。姐姐,也喜歡?
我的評論並不獨到,甚至也許根本不確切。但我知道,楊娜一定會為我一個男人,也如她一樣熱愛著安妮寶貝,而消失了眼神裏的慌亂,取而代之的是驚喜若狂。
隻要有了共同的高雅愛好,還有什麽不能水到渠成?從此,我需要的隻是時間和等待。
一陣竊喜,向床頭走去,我要捧起那本書,故意做出愛不釋手的樣子。
不想楊娜卻搶在了我之前,衝向床頭,匆匆拿起那本書,把它遞到我手裏,一邊坐向枕邊,一邊說,弟弟喜歡就拿去看吧。
不但沒有驚喜若狂,反而更加慌亂!
這太反常。
我敏銳的心思,終於發現她慌亂,不是因了孤男寡女的尷尬,而是怕暴露了某個她不想為我所知的秘密。
那個秘密就在她身後的枕下。
我敲門之前,她看的原來根本不是《安妮寶貝作品集》,而是另外一個不知是什麽的東西。她來不及隱藏,便把它放在了枕下,然後把《安妮寶貝作品集》放在旁邊,一麵遮掩,一麵製造假象。
她之所以不讓我走過去,之所以坐在了枕邊,就是為了那個秘密。
但我還是看到,在她的身子顧及不到的地方,那不知是什麽的東西,隱隱從枕下露出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