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壞得有理

猴哥說那妖怪原是東海小龍王的親戚。猴哥本來是想把他一棍子打死的,但小龍王說了情,便饒了他們。

“人情”這東西也真是讓人挺為難的,想痛痛快快地打死幾個妖怪出口氣都不成。不過俺到底還是幫猴哥使勁兒鋤了那妖怪兩耙,那感覺爽呆了。

自打離開黑水河,師父吩咐咱們晝夜兼程,說必須要趕在過年之前到達西天,不然神仙們都放假了。走了幾天,前麵現出了一座寺廟。一看到寺廟俺就覺得來勁兒了,因為這一路上人煙稀少,基本上沒遇著什麽大戶人家。據俺老豬的經驗,想要吃得痛快淋漓的有兩種情況。一是大戶人家,當然,信佛的最好,信仰的相同與否從來都是人們劃分三六九等賓客的起碼依據,倘若信仰相同的話,自然好飯好菜客氣招待;倘若一信佛一信道,就隻能混個半飽了。還有一個地方能吃飽飯,就是廟宇寺院;同行嘛,多少也得照顧一下,總不能輕慢了同一個屋簷下的人;就像中國人到了外國,見著中國人總是要比見著其他的外國友人要感覺親切些。隻可惜這一路,遇到的都是些小戶人家,不曾吃得一頓飽飯,特別是俺老豬,經常都是吃飯後走路不到半個時辰肚子就會“咕咕”地叫喚;至於他們有沒有吃飽俺就不清楚了。

如今眼前出現了一座寺院,當時咱們的欣喜之情完全可以想象。

隻不過許多事態的發展並不與人的期許相平,它們往往會與人的期許存在一定的距離,實在於與人們先前的意願背向而馳:你的高期望會變成低現實,你的小願望會落空。好比俺現在的心情。

進得寺廟,眼前的景象讓俺很受打擊,偌大的寺院不但沒有一個僧人,連周圍的院牆都成了殘垣斷壁。自然,鍋灶都是冷的,其實不但冷,灶台上麵還布滿了灰塵跟蜘蛛網。曾經看到的美景如今基本上成了海市蜃樓,你說讓人鬧心不鬧心?沒有飯吃是一件非常苦惱的事,特別是當到了嘴邊兒的飯卻不翼而飛的時候。

猴哥摘回來的野果子根本就起不了什麽作用,就算全部讓俺吃都還不夠墊底兒。既然沒有吃的,睡覺是暫時解決饑餓的最經濟、最有效、唯一的方法。睡吧,睡著了就什麽都忘了。

正當咱們在房裏休息的時候,從遠處傳來一陣陣口號聲,聽起來好像是附近有什麽人在幹體力活兒。師父叫猴哥出去打探一番。猴哥很快就回來了,報告說是一群和尚在給附近的道士修道觀,並且猴哥還把他們都帶了回來,好讓師父問個究竟。

猴哥想得挺周到的,讓俺自覺不自覺就想起了那個故事裏兩個年輕人的命運:一個是老板問什麽他就答什麽,而另一個則是把老板所有的問題都提前想好了。俺估計猴哥以後就會跟故事中後麵的那個年輕人一樣,一定可以升官發達的。

據他們中間最老的那個和尚講,幾個月前這裏出現過一場從來都沒見識過的大幹旱。依照慣例,國王命令這些和尚們祈禱、請求降雨,這些和尚們本來就是凡體凡身,再加上道行膚淺,自然不能求得雨來。時值有三個外地來的道士,他們倒是有些真本事,輕而易舉地就求下雨來了。從那以後,國王不但封那三個道士做了國師,還對他們言聽計從,眼下正讓全國的和尚都來為修建道觀做小工呢。

俺罵那些和尚太沒長進,說和尚跟道士都是出家人,怎麽偏偏要你們和尚去當小工?還是專門給道士?看來這個國家的信仰自由遭到了嚴重的壓迫。信仰尚不能自由,還談什麽人身自由。

一種宗教歧視另一種宗教,更是矛盾爆發最敏感的導火線。

俺當時很是義憤填膺,很是替這些和尚們感到不值。猴哥更是怒火中燒,還揚言要幹掉那三個道士,好替天行道。末了猴哥發給那些和尚每人一根猴毛,說這些毫毛有隱身的功能,另外在遇到官兵的時候大叫一聲就能得到幫助;之後就叫那些和尚各自逃命去了。和尚們千恩萬謝,才拜首而去。

至於猴哥說那些毫毛有隱身的功效,俺不大相信;所以就問猴哥是不是真的。猴哥說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那些和尚已經被道士折磨怕了,連逃走的念頭都不敢起。如今他隻不過是給了他們一個信念的支撐點罷了。

俺不得不佩服猴哥講的道理,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猴哥什麽時候學會哲學了。

晚上,俺正睡得香甜,突然又聽到猴哥叫俺。對於猴哥這招慣用的手段俺早已經習以為常了,不是叫俺賣力就是叫俺跑腿兒,從來都沒有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