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親人
親人
赤魎在白羽的雙目直視下,似乎是熬不住了,回答,“在……地下室裏。”
白羽眨眨眼,問展翼,“什麽在地下室裏?”
展翼沒說話,站了起來,在那赤魎還沒來得及鬆口氣的時候,冰冷的槍口已經頂住了他額頭,槍響聲起,凱微微皺眉。
赤魎中槍,死去,倒下……展翼已經轉身收了槍下樓,風衣角劃出的好看弧度消失在樓梯口時,赤魎的屍體也摔倒在地,血再一次染紅了樓頂的灰燼。
凱回頭注視著展翼下樓,再看看樓下的滿地赤魎屍體——展翼靜靜的一槍,倒顯得比白羽的殺戮更加冷酷。
輕歎一聲,凱打電話叫人來回收赤魎的屍體。
白羽站在屍體旁邊,伸手,從濕潤的灰燼中撿起了一樣東西。雖然血汙滿地,但那東西卻是一點都沒沾染,是一枚簡單的鉑金戒指。白羽拿起那枚圓環,放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看了看,過圓環的裏邊刻著字。
凱也想下樓,回頭看到了白羽的舉動,就道,“那是戒指。”
白羽回頭,“我知道是戒指。”說著,舉了舉手,將手指上那枚美麗的紅寶石戒指給凱看,那意思——我也有的。
凱笑了一聲,“這是婚戒,應該是一對的,這隻這麽細,是女款。
白羽眨眨眼,“然後呢?”
“然後,我大概知道地下室藏著的是個什麽人了。”
白羽想了想,收起戒指,溜溜達達下樓了。
到了樓下,就看到一個胖乎乎的男子帶著一眾機械犬還有好幾輛形狀古怪的車子來了。那胖子看來很年輕,白白胖胖的,看不清楚五官,因為戴著口罩還戴著一副黑超,穿著黑色的連褲衣,大靴子,十分怪異。
“哇……”他剛進門看到凱,就嚷嚷,“展翼越來越血腥了,這算是大開殺戒了是不是啊?”
凱沒多說,指了指屋頂,“上邊還有一隻。”
“哦。”那人點頭,招呼身後的手下收屍體。
白羽嗅了嗅,大概聞出這是個混血,下樓的時候就問凱,“是什麽人?”
“專門回收赤魎屍體的。”凱告訴他,“清道夫。”
白羽挑眉點頭,地下室轉眼就到了,一扇巨大的鐵門倒在地上,看來是被展翼踹開的。
相比起樓上的陰暗,下邊十分的幹淨考究,特別是大台的空氣潔淨裝置,有嗡嗡的噪音,但不是非常明顯。
房間裏邊的陳設也是嶄新的,看來有人小心地收拾著。
正中間一張大床,被各種醫學儀器圍繞,床上一個男子全身插滿了管子,還輸著液。展翼就站在他身邊,低頭看著他。
白羽和凱走近看了看,發現躺在床上那個男人就是剛才樓上電視裏邊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
白羽注意到他的手上有一枚一模一樣的戒指,就將手裏剛才赤魎身上掉下來的戒指放在了他手邊,一大一小正好一對,“是夫妻啊?”
“是什麽都不重要了。”展翼關掉了機器,輸液和機器停止。
“翼?”凱驚訝,“他好像病得很重,關掉OK?”
“他早就死了。”展翼道,“機器隻是為了保住他的屍體新鮮而已。”
凱湊過去看了看,忍不住皺眉……的確,床上躺著的是一具屍體,沒有呼吸。所有機器是用體外循環的方法,保證屍體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鮮活,“那赤魎好變態啊。”
展翼見任務完成了,就轉身上樓。
白羽跟在他屁股後麵,“那個人偶,還有剛才那個赤魎,跟這個人是什麽關係?”
“不知道。”
展翼隨口敷衍,白羽卻粘著不放,跟在身後,“說來聽聽,閑著也是閑著。”
展翼走到外邊,就見清道夫門已經將所有的屍體都收起,正在附近埋炸藥。
“他們在幹嘛?”白羽見展翼上了摩托,也上了自己那輛,問他。
“這地方是個赤魎聚集點,要炸掉。”展翼戴頭盔。
“那不是很可惜?”白羽覺得這教堂雖然灰蒙蒙的不過很漂亮。
“這種情況其實很常見。”展翼突然開口。
“哪種?”白羽聽得沒頭沒尾的。
“一對夫妻結婚的時候不知道其中有一方是BN攜帶者。等一方發病了開始變異,分離也就成了遲早的事。或者戀戀不舍或者另覓喜歡,人偶也好、怪物也罷,反正不是喜劇是悲劇……已經重要。”
“為什麽不重要?”白羽笑問,“不好奇麽?”
“經常發生的事情,原因不同結果卻一定相同,有什麽好好奇的?”展翼發動車子,凱也跟了上來。
這時,剛才那位清道夫帶著人上了車,眾人飛到安全距離之後,清道夫按下了按鈕,隨著一聲悶悶的轟鳴之聲傳來,整座教堂還有剛才那座橋一起原地塌陷了,灰塵揚了起來,再慢慢地沉下去,很快,變成了一片廢墟。隨後,藍色的無溫度火焰再一次燃氣,瞬間連灰燼都沒有了,有一些點燃的揚塵像是花火一樣隨風飄散。
白羽突然明白了展翼那句“已經不重要”是多麽的無奈,的確是不重要了,灰飛煙滅了還有什麽重要?誰會在乎那赤魎與那個人類是否曾經真心相愛,再怎麽呼喚,也不可能wake up。
“回去整理一下報告,還有。”展翼回頭跟凱說話的時候,伸手一指白羽,“喂他一頓晚飯。”
白羽不滿,“那你呢?”
“我有些事情要辦。”說完,展翼朝另一個方向飛走了。
清道夫和狗群也走了,灰色的天空下,就剩下了不滿的白羽和尷尬的凱。
沉默了大概三秒,白羽陰測測轉過臉看著凱,“翼翼去幹嗎?”
“都說了是私事。”凱想走,車把被白羽按住了。
凱抬頭,白羽對他微笑,“小鬼。”
凱歎了口氣,摘下頭盔看白羽,“估計是去看他外婆。”
“外婆?”白羽想起之前展翼無視了吸血鬼的什麽晚宴,好像說是奶奶生日,那麽這個外婆……
“是人類?”
“嗯。”凱點頭。
“人類啊……”白羽覺得沒什麽興趣,不過又有些好奇展翼的私生活,於是眯著眼睛看凱,“帶我去。”
凱皺眉,“你去幹嗎?”
“偷窺!”白羽回答得麵不改色心不跳。
凱嘴角抽了抽,“翼會殺了我的。”
白羽好笑,“那就看你想死在誰手裏了。”
凱望天,不明白為什麽這麽麻煩的事情輪到自己頭上,不過展翼不會真的殺了自己,白羽就另當別論了,於是也不想反抗,“你別說我帶你去的。”
白羽戴上了頭盔,催促,“快點!”
兩人的目的地是一片花園一樣的居住區,房子很美麗,有些童話色彩。
白羽一眼相中了小區正當中花園裏那棵碩大的樹木,樹冠傘蓋形狀,十分巨大,樹上火紅的花朵開得實在豔麗。
“這是什麽樹?”白羽記得以前從來沒見過。
“鳳凰花。”凱回答,“樹齡很大了貌似。”說著,他伸手一指那棵鳳凰木後邊的一座小花園,“那座白色的小房子,看到沒?”
“嗯。”白羽點了點頭,藍色屋頂小白房子,相當雅致有品位。
“那裏就是展翼外婆的住處。”凱說完,掉頭準備離開,最後囑咐了一句,“不過我提醒你一句。”
白羽正準備過去,聽到凱的話,有些不耐煩地停下來,回頭看他。
“外婆是展翼最重要的人,這裏絕對不允許出現血族。”凱低聲說,“我靠近,翼都可能毫不猶豫地殺了我,所以你自求多福。”
“為什麽不準出現血族?”白羽不解。
“我覺得人應該有些隱私,你遠遠看一眼滿足一下好奇心就好了,別打擾他們。”說完,凱就走了。
白羽想了想,還是停下車子,步行到了房子附近,打量了一下柵欄門,一躍進了院子,找了一圈又上了房往下望,並沒有人在。
白羽有小失望,想著凱會不會忽悠他呢?回去非宰了他不可。
正想離開,抬頭,就看到鳳凰樹下的林蔭小道,有人緩緩走過來。
白羽蹲在房頂低著頭仔細看,黑色的風衣在一片火紅中很醒目。展翼緩緩地走著,推著一輛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一頭白發的老太太。
他倆現在的狀況應該算是有說有笑吧?白羽伸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他認識展翼那麽謝天,第一次看到他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笑容。該怎麽形容呢……隻能說展翼完美的麵孔,笑起來實在很好看。當然了,不是平時那種帶著幾分嘲諷的冷笑,而是真心的,從眼底發散到嘴角的笑容,帶著溫度的笑容。
展翼推著的那位老太太應該就是他外婆了,雖然是人類,不過老太太很漂亮慈祥,隻是白羽不知道為什麽她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看起來年紀倒是真的很大了。
將輪椅推到小院門口,展翼伸手撫著老太太站起來,推開門。看來他外婆並沒有行動不便,隻是展翼為了讓她省力點才用輪椅推。
白羽想了想,悄悄從房頂下來,假裝偶遇,晃晃悠悠從小路的另一端走過來。
展翼撫著老太太進院子,她外婆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說,“翼翼,看那邊那個人。”
展翼抬頭望過去,隻見紅色鳳凰花下,一襲白衣的瘦高男子,邁著自在的大步走過來,雙手插兜,有一份瀟灑隨意,以及那份詭異的,經曆了千年卻還在身上保留的幼稚感,一眼就能認出來的是誰,更別提那一頭紮眼的白毛。
展翼的雙眉微微皺起,就聽他外婆笑著說,“真漂亮啊,那人。”
展翼回了一句,“哪裏漂亮?這麽大隻還一身白,跟站著的薩摩耶有什麽區別?”
外婆撲哧一聲樂了,抬頭看展翼,“那你那麽瘦還一身黑,豈不是站著的杜賓?”
展翼尷尬地看著他外婆。
“翼翼。”
白羽大老遠就揮手打招呼。
展翼牙齒磨得咯吱響,克製自己抽搶給他一梭子彈的衝動。
他外婆卻高興起來,“翼翼,你朋友啊?”
展翼隻好回答,“認識的。”
“你約他來的?”外婆滿臉笑容,“你都沒帶朋友回來過。”
“碰巧而已……”展翼就想扶著他外婆進屋,不料白羽已經跑到跟前,伸手扶著老太太,“外婆好,我叫白羽。”
展翼的外婆近看白羽更加驚訝,心說這個年輕人身上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美麗,神明一樣的感覺,真是光彩奪目。
“你好。”外婆見他性格開朗,就問他,“你和翼很熟啊?他很少帶朋友來給我看。”
白羽笑,“嗯哼,我跟他住一起,超級合得來。”說完,伸手一把摟住展翼的肩膀。
“很合得來的朋友啊!”外婆笑得都合不攏嘴了,招呼白羽,“來來,我做了飯,和翼翼一起吃了飯再走啊,以後要經常一起來。”
外婆走進屋,白羽也要樂嗬嗬跟進去,展翼一把揪住他衣領子,“誰讓你來的?”
白羽眨眨眼,指著來路一臉無辜,“偶遇!”
展翼臉色更難看。
白羽好笑地伸手捏了捏他下巴,“你下巴遺傳外婆啊,很漂亮。”
展翼一腳要踹過去,白羽避開一點,提醒他,“你外婆很開心啊,他的孤僻外孫終於找到朋友了,咱們去慶祝一下吧?”
展翼臉色依舊陰沉。
白羽壞笑著戳戳他肩膀,“放心,我很會哄老人家開心的。”說完,一閃身進了大屋,嘴裏嚷嚷,“外婆,我也會做飯!不過你要告訴我爐子怎麽用!”
展翼老遠就聽到他外婆的笑聲,在門口揉眉心。
這時,窗戶打開,白羽和他外婆兩人對他招手,說話的語調都很同步,“翼翼,進來進來,動作好慢。”
展翼隻好調整了一下臉上的情緒,走進了屋子。
遠處,凱的摩托車去而複返,正好看到這一幕,窗戶裏,展翼剛進門就被拿著糖粉的白羽抹了一臉糖。
凱的嘴角微微向兩邊翹起,搖了搖頭,調轉摩托離開——展翼邊擦臉上糖粉邊吮手指的樣子,和小時候很像,傻傻的,一點都不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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