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同凡響

導讀:各方麵落實的情況迅速地反饋了回來。

這一方麵讓錢似海感到滿意,說明他對成田的大局仍然有著絕對的掌控,仍然無時無刻地發揮著中樞的作用。另一方麵也讓他感到一絲擔憂,那就是各個方麵對他依賴過重過多。這樣下去,他自己仍然難脫離一線,必須繼續身處具體的矛盾之中,這樣的話絕對不利於全身而退。

這不符合他的思路。

(1)立竿見影會議後,縣長李森立竿見影,第一個落實錢似海交辦的任務。

還在回政府的路上,李森就對樸天一說:“你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召開政府常務會議,安排下一步工作。”

樸天扭頭看了李森一眼,想說點什麽,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就點頭答應準備開會的事去了。

李森的腦袋像陀螺一樣快速地旋轉著,把手頭上的工作按輕重緩急迅速地排了隊編了號。

在李森看來,現在最重要的也是最棘手的工作就是城東關建設大型糧食加工廠的征地補償問題。作為水稻的主產區,搞好深加工無疑是具有戰略意義的決策。這是錢似海親自招商抓的一個大項目。想法是個好想法,項目是個好項目,可是商家提出廠址必須建在交通便利的城東關,這令錢似海很頭疼。根本原因就在於城東關都是農民的經濟用地,是麵積最大的錯季蔬菜種植區。這個地區的土地是天價。由於就征地的價格問題始終沒有達成協議,農民已經多次包圍縣政府集體**。而投資方也不肯做出讓步,雙方的矛盾日益激化,已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如果再沒有適當的辦法解決,那就將成為全縣最大的不安定隱患。

李森無奈地搖搖頭,操起電話,找投資方“綠海米業”的老總齊盛。

電話響了半天齊盛才接聽。哼哼哈哈的一副愛理不理的腔調。一想到當初剛來時齊盛那張堆滿巴結訕笑的胖臉,李森的胃裏就不舒服,但想到眼下的困難,還是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盡量保持著平和的態度。

李森說:“齊總啊,事情既然已經操作到了這種程度,就不僅僅是成田一家的事了,我希望你能抽時間過來一趟,就征地的補償問題我們雙方再好好談一談,議一議,爭取找到一個妥當的解決辦法。”

齊盛陰陽怪氣地說:“李縣長,你要這麽說就不太合適了。當初我們有話在先,你們負責征地,我負責投資。怎麽,你們現在自己沒整明白,又想拉我和你們一塊去坐蠟呀?這可違反商業道德。如果這樣的話,我們的合作就不好進行下去了。”

李森隻覺得一股怒氣直衝頭頂,腦海裏轟轟作響。他咬著後牙槽說:“齊總,你不能這麽說吧,問題的關鍵不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而是你降低了土地補償標準……”

不得李森說完,齊盛就打斷了他的話,說:“我現在沒在國內,即使在也沒有時間過去。你們如果持這種態度,我就是過去不過去意義都不大。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在補償的問題上我是不可能再讓步了。如果問題不能盡快得到解決,那麽我會考慮撤資,還要訴諸法律要求你們賠償我的經濟損失。”

齊盛的態度大出李森預料之外。

短短幾天的光景,齊盛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突然強硬了起來,不僅在補償費上不讓步,還要起訴要求賠償,這令李森百思不得其解。李森想到要向錢似海匯報一下齊盛的突然變化,可拿起電話又放下了。他勸自己還是再等一等,緩一緩,單憑這麽一個電話就興師動眾地去匯報顯得也太沒有主見了。

樸天一敲敲門走了進來,匯報說已經通知完了,時間定在明天早上一上班。政府辦要打印會議議程表,問都安排哪些內容。

李森說:“就打今天錢書記安排的那幾項,也就是大項目問題,老幹部活動中心問題,就業和救助問題,其它的不議了。”

樸天一說了聲“好”,就坐在了李森對麵的椅子裏,伸手從桌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煙,自己打火點上,然後翹起二郎腿,全神貫注地深深地吸煙吐煙。李森感到他有什麽話要說,便不開口,靜靜地等著他。

果然,樸天一在足足吸進去大半支煙後張開了嘴。

“今天的事兒我沒太整明白。”樸天一說。

李森一笑,問道:“哪兒沒明白?”

樸天一放下二郎腿,把煙屁股在煙缸裏掐死,直爽地說:“具體地說是兩個問題。一是為什麽要搞‘海選’?幾天前還再三強調穩定穩定,那幹嗎要去做根本就沒做過而又充滿風險的事呢?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二是老板把自己從前親自抓的工作都放手了,強調各負其責是怎麽會事兒?一反常態嘛。這絕對不符合他的一貫作風啊。他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李森任憑樸天一在那裏自己說,也不表態,就是偶爾笑一笑,點點頭或是搖搖頭。

樸天一繼續說道:“前幾天的那個會後,有人說那是他要走的信號,那麽今天這又唱的是哪一出?又不走了?”

樸天一提完了問題,半天也不見李森吭聲,便有些不滿,就帶著埋怨的口吻說:“我說首長,你別不哼不哈的,能不能別搞得那麽神秘?你站得高看得遠,給咱這老百姓宣傳宣傳。啊?”

“哎呀,你要是老百姓的話也是一個挺特殊的老百姓啊!是一個帶著烏紗帽的老百姓。”李森哈哈笑著,手指著樸天一跟他逗趣兒。

樸天一擔任縣政府領導的時間比李森長,年紀也比李森大得多。兩個人雖然算不上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但作為縣長和常務副縣長來說,他們也是彼此可以談點知心話的人。

“別拿你哥開玩兒了,我跟你說正經的呢。”樸天一故意扳著臉說。

李森也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說:“你要跟我說正經的,那我就跟你說正經的。你提出的問題隻有錢書記自己才能給出讓你滿意的答案,別人再怎麽說都是白扯。”

樸天一直眉愣眼地瞅著李森,好像不認識似的,眼睛眨巴了好半天才點點頭說:“也是這麽回事兒,誰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蟲子,除了他自己誰能整明白他是咋想的。”

李森說:“這不就結了嘛。錢書記自有錢書記的想法,就像你說的,我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蟲子,怎麽會知道他是咋想的?得了老兄,咱還是商量商量那幾個事兒吧。”

“我想了,”樸天一大手一揮,頗為不屑地說,“那幾件事兒我們沒什麽可研究的。先說那幾個大項目。別的還好說,就是那個‘綠海’的事兒我們能定嗎?要擱我這脾氣,我早就刷姓齊的那小子大馬勺了,你看把他牛*的,來投那麽兩個破錢兒就跟是誰的祖宗似的,好像欠他八百吊。這錢書記在哪兒認識的這麽個**朋友,也真給他掉價。光補償這一塊兒就差一千萬,咋整?”

不等李森搭腔,樸天一又接著說:“再說建老幹部活動中心的事兒。他倒是同意了,可同意就得幹哪!要不那幫爹就惦記上了。你要不整他們還不給你鬧上天。可一幹就涉及到錢兒,你從哪兒出?最後一個,還是錢兒的事兒。我們去年就把搞五百個公益性崗位的事兒定下來了,可是錢書記不同意,硬把這筆資金給挪用了,你怎麽整?救助的事兒也是這樣。民政局關於提高低保標準的報告都打上來二年了,錢書記就是不同意提標。說咱們縣是國家級貧困縣,不能把標準搞得太高。可據我所知,在全省所轄的國家級貧困縣(市)中,我們的標準是最低的。你有啥招兒?”

“事兒是那麽個事兒。工作該商量還得商量,該做還得做。錢兒是比較緊張,但我們也要好好研究,拿出個解決問題的基本意見,我們自己定不了的,就報錢書記報縣委決策嘛。”李森倒是不溫不火,氣定神閑。

“那就研究吧。”樸天一仍然氣不順。

李森遞給樸天一一支煙,說:“好了,點上吧。”

樸天一一擺手說:“我呀,我算是服了你了。”

李森誠懇地說:“我也挺服你!”

(2)掌控錢似海倒背著雙手在辦公室裏慢慢地踱著步子,思緒很跳躍,像旋風一樣飄忽不定。

辦公室之所以稱作辦公室,就在於它可以使人進入自己的角色,使人理性起來,思考該思考的問題,做該做的事。所以,人不同,辦公室也不同。官職越大位置越高,思考的範圍就越廣該做的事就越多,辦公室也就越大。這幾乎是一個規律。

錢似海喜歡這種在闊大的辦公室裏自由自在踱步思考的感覺。

各方麵落實的情況迅速地反饋了回來。

這一方麵讓錢似海感到滿意,說明他對成田的大局仍然有著絕對的掌控,仍然無時無刻地發揮著中樞的作用。另一方麵也讓他感到一絲擔憂,那就是各個方麵對他依賴過重過多。這樣下去,他自己仍然難脫離一線,必須繼續身處具體的矛盾之中,這樣的話絕對不利於全身而退。

這不符合他的思路。

錢似海不準備全麵出擊,隻想在關鍵問題上保持進攻的姿態,比如在換屆問題上。

可事物的發展往往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

既然矛盾已經擺到了麵前,就不可能一味地回避。這不是錢似海的性格。

“必須高效率迅速擺平麵前的各種矛盾。”

錢似海冷靜地思考著,他清楚能否達到這樣的效果,這直接關係到自己的權威,自己的進退。

錢似海首先召見了李森。

李森是第一個把困難擺到他麵前的人,錢似海給予了充分的理解。他清楚李森的確解決不了征地補償問題,但李森能夠有一個積極主動的姿態,這就讓錢似海感到滿意。這起碼說明了李森是堅決維護自己權威的。

李森的問題很簡單,就是一個字:錢。

因為涉及到錢,李森當然就得找成田縣的大老板主掌財政命脈的錢似海。

在成田縣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錢似海管財政,盡管在分工上不是這樣安排的。

當年,錢似海以查建設“民俗風情部落”擅自挪用專項資金的問題直接拿下了縣長助理兼財政局局長皮立金,並做出具體規定:今後,全縣所有重大項目支出,必須經過縣委常委討論批準,實際上也就是必須經過錢似海的批準。皮立金下台後被安排到縣總工會當副主席,財政局長一職始終空缺,隻用一名副局長主持工作。薛明可是沒把錢似海的話完全當回事兒,照樣批錢。可他批歸批,沒有一個單位能從縣財政再拿出過一分錢。理由都是一個——財政沒錢。而在錢似海那一邊,這裏三百萬,那裏五百萬,要多少拿多少,這把薛明氣得暴跳如雷。薛明怒火萬丈地去找來那位主持工作的副局長大罵,連聲質問道:“你知不知道你是誰的兵?”

副局長隻是一個勁兒地苦笑並不爭辯。

臨了臨了,副局長說了一句讓薛明心裏流血的知心話。他說:“縣長,我勸你別爭了,你這樣爭下去對你來說沒有任何什麽好處。皮局長也是你的兵,可他最後連烏紗帽都沒保住啊!我們不是不聽你的,而是我們不想失去吃飯的家什。我們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老婆孩子著想啊!”

到了李森當了縣長,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挑戰這個規矩的。倒是錢似海對他比對薛明大方多了,每年都拿出一塊資金叫做“縣長預備金”叫李森批。李森長了個好記性,你無論給我多少我都不批一分,到需要錢的時候就去找錢似海要,自己倒落得個清淨,也不在乎別人說他是窩囊廢,是傀儡。

聽完李森的匯報,錢似海明確要求道:“老幹部活動中心必須在這個月底破土動工,保證年底前竣工。到時候,我要親自去參加奠基去剪彩。公益崗位的事也要馬上辦。要搞一個上崗儀式,我親自去發上崗證書。低保提標要在電視上搞一下專訪,你去講一講我們為什麽在經濟這麽困難的情況下還要提高低保標準。”

李森一一記下。

最後說到了補償費的事兒。

李森把齊盛的那番話原原本本地學說了一遍,原想錢似海聽完後會義憤填膺甚至暴跳如雷,因為這個項目畢竟是錢似海親自招來的,齊盛又是錢似海的朋友。

錢似海倒是一派大家風度,既沒著急更沒上火,還微微地笑了笑,這令李森驚詫不已也佩服不已。

錢似海沒有去評論齊盛的態度如何,隻是強調說要必須保住這個項目。因為這個項目對於成田未來的發展具有戰略意義。哪怕暫時吃一點虧也值得。

李森馬上表態說:“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見。可是我們還差一千多萬哪,財政恐怕拿不出這麽多的資金來吧?”

錢似海說:“指財政當然是不行的。辦法嘛還是從專項資金中暫時串換串換。比如可以考慮從水利建設資金、再就業資金中拿出一部分,我看就差不多了。”

李森點點頭,說:“也隻能這樣了。”

錢似海指示:“馬上運作,把補償金發下去,迅速平息矛盾,減少壓力,絕不能再出現圍攻縣政府的事件。還打著什麽‘為了誰的利益’的橫幅。為了誰的利益?當然是為了黨的利益,為了人民的利益!”

李森馬上說:“我這就去落實。”

幹淨利索地擺平了李森後,錢似海操起電話打給政法委書記,沒等政法委書記說什麽,錢似海就嚴厲地命令道:“我馬上批給你二十萬,我不希望再聽到你談論什麽因為辦公經費不足而破不了案子。”

錢似海最後召見了林鎮東和司正炎。

錢似海開門見山,讓他們把聽到的負麵反映談一談。

這很出乎林鎮東和司正炎的預料,因為這不符合錢似海的一貫風格。

司正炎不由看了看林鎮東,林鎮東也回看了他一眼。

錢似海注意到了兩個人的表情,開玩笑似地說:“你們倆不用眉目傳情了,隨便談,聽到什麽談什麽,越具體越好。有沒有罵娘的?”

林鎮東咧嘴一笑,捋了捋花白的頭發說:“沒啥大的反映,挺好的。”

錢似海指著林鎮東說:“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呀,你老兄一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呀?”

“的確沒什麽反映。”林鎮東笑了笑,強調了一句。

“有反映是正常的,沒反映才是不正常的。”錢似海鎮靜自若,氣度雍容,“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講的就是這個道理。”

林鎮東沉吟了一下說:“大的反映倒沒有,小的反映倒是有一些,主要還是對‘海選’的理解問題。”

“是的,過去畢竟沒搞過,大家有一些擔心。”司正炎很認真地補充道。

錢似海指了指這二位,道:“你們有保留啊,算了。就假如是這樣,不管大家說真擔心也好假擔心也罷,安排一個時間,我講一講,統一一下全體幹部的思想。”

司正炎說:“那就專門安排一次吧,您好好講一講。”

錢似海說:“可以,敲敲山鎮鎮虎。你們兩位要抓緊做這樣兩件工作。一個是同有推薦資格的幾個部門打打招呼,在推薦什麽人的問題上要主動和縣委保持一致,不能一說搞**推薦就沒了邊兒沒了王法。二是你們自己要有個數,把幹部的情況排排隊,搞一搞結構分析,多找幾個角度,比如年齡、提職時間、學曆等等。在幹部正式推薦前該下的下一批,該退的退一批。”

林鎮東聞聽心裏不是個滋味兒,因為他也在這個“該退的退一批”的範圍之內。顯然錢似海沒有想到那麽多。司正炎連忙打岔說:“錢書記,您準備講點什麽?”

錢似海說:“我考慮一下吧。”

(3)敲山震虎縣委副書記李森大聲地說:“下麵,進行大會第三項,請縣委書記錢似海同誌作重要講話,大家歡迎。”

“嘩——”,台下瞬間爆發出一片潮水般的熱烈掌聲。

循著掌聲,錢似海習慣地把身子往前傾了傾,雙手交叉著放在桌子上。寬大的腦門在燈光下現著油光,紅潤的臉龐平靜如水,現出獨有的莊重和威嚴。

電視台的攝影記者早早地把鏡頭對準了錢似海。照相機的閃光燈頓時閃個不停。

錢似海向台下微微點了下頭,算是對鼓掌者的致意。

“同誌們,”錢似海宏亮而頗具穿透力的聲音響徹在整個會場上。刹時,會場裏變得鴉雀無聲。

“今天哪,我們成田縣的大大小小的幹部,準確地說副科級以上的幹部,也就是說凡是能論上‘品’的幹部都來了。借這個機會,我講點意見,供大家參考。我今天主要要講一講幹部問題,即我們需要什麽樣的幹部,如何選拔幹部,如何使用幹部,如何監督幹部。下麵我講第一個問題,我們需要什麽樣的幹部。”

下麵有人悄聲議論道:“我覺得錢書記今天整得挺嚴肅啊?講話習慣也改了,沒說‘說過’呀?”

另一個人低聲說:“別著急,還沒到那兒呢。”

旁邊有人提醒道:“喂,注意聽,別瞎吵吵。”

被提醒的人一撇嘴,不滿地說:“操,熊樣,裝得挺像啊。”

主席台上,錢似海的目光不時地在會場的每一個角落裏閃過。他的雙臂前伸,平攤在身體的兩側,充分地擴大了他所占據的空間,把坐在一旁的李森顯得更加瘦小。

錢似海把麥克風的角度調整一下。繼續鏗鏘有力地講道:

“說過,政治路線確定之後,幹部就是決定因素。為什麽這樣講呢?這是因為,各級領導幹部是各個階層、各個方麵的帶頭者、領路人。要想把黨的路線方針政策貫徹落實到位,關鍵要看各級領導幹部對貫徹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的理解程度,認識程度,自覺程度。因此說,幹部是決定性因素,在貫徹落實黨的路線方針政策上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那麽這裏就有一個問題了,既然幹部的作用這麽大,這麽重要,我們用什麽辦法去保證各級領導幹部對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的理解和認識呢?答案很多,比如上級領導,紀律要求等等,但前提隻有一個,那就是靠幹部的自身素質。那麽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去看待去識別或去考察一個幹部的素質呢?說,識別幹部‘不但要看幹部的一時一事,而且要看幹部的全部曆史和全部工作。這是識別幹部的主要方法。’的意思是說,考察或識別一個幹部,不能僅僅局限於一時一事,而是要曆史地、全麵地、具體地、發展地去看待每一個幹部,考察每一個幹部,識別每一個幹部。”

台下又有人悄聲議論:“喂,錢書記想說什麽呀?”

有人回答:“誰知道,你往後聽吧。”

錢似海從容地端起茶杯,輕輕地吹了一下漂浮在水麵上的茶葉,慢慢地啜了一口,並借機觀察了一下會場的反應。隻見在寂靜的氛圍中,每一個人都仰著頭,全神貫注地傾聽著他的講話,這個結果令錢似海感到滿意。

錢似海繼續著他的演講:

“考察和識別幹部不僅僅是組織部門的事,也是群眾的事,社會的事,一句話,是大家的事。全縣有幾十名正副縣級幹部,幾百名科局級幹部。這麽大的範圍,單憑組織部門,單憑正炎部長能考察過來嗎?能識別過來嗎?答案是不能。所以我說要靠群眾,靠大家。今年是鄉鎮黨委的換屆年,這是全縣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縣委關心,社會關心,群眾關心,幹部自己更關心。如果有哪一個幹部說‘我不關心’,那他百分之百是在說假話。為了更準確地考察幹部,推薦幹部和使用幹部,我們將采取新的方式方法,那就是方才震東書記講的‘海選’。

“海,就是大海的海,但在這裏是指考察推薦幹部的範圍,同以前比會更廣泛,更全麵。選,大家都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唯一有所區別的是‘選’的結果將決定對幹部的最後任用。”

這時的會場裏是真正達到了鴉雀無聲的程度。看來,錢似海的講話在全體幹部中的的確確產生了影響和震動。

會場裏,錢似海的聲音仍在回蕩,顯得底氣實足。

“我們講的‘海選’,就是要在具有參選資格的人員中,通過大家的**推薦產生幹部人選。推薦的結果將作為縣委最後決策的重要依據,甚至是主要依據。對大家真正擁護的候選人可以破格提拔。”

會場裏出現了陣陣議論聲。

錢似海並沒有製止,他知道這個做法必定會引起大家的議論。

主持會議的李森敲了敲麥克風,說:“請大家靜一靜,靜一靜。”

錢似海繼續說:“我們有些幹部現在比較忙,不是在忙工作,而是開始為自己的前途操心了。跑市的,跑省的不在少數,也有住我這兒跑的。我最近沒少接這樣的電話。我看,這些都沒用。推薦這一關你得過吧?‘海選’這一關你得過吧?考核這一關你得過吧?常委會這一關也得過吧?如果說你要找人走門子,找我,找李縣長,甚至找幾位常委還不是難事的話,那麽參加推薦的人就多了,參加‘海選’投票的人就更多了,你能都找得過來嗎?這我也不敢輕易否定,我們有些幹部,你看幹工作沒有什麽韜略辦法,搞起這一套來都能耐得很。”

全場上發出一陣低低的笑聲。

有人悄聲議論道:“這又搞的是哪一出啊?‘海選’?新鮮。”

有人回答:“沒聽說嘛,人家要高升到市裏去了,不願意擔那個責任了。知道這叫什麽嗎?”

有人接話道:“這叫挑動群眾鬥群眾。”

這話又引起一陣低低的笑聲。

錢似海宏亮的聲音產生了“嗡嗡”的回音。

“不管是‘海選‘還是上級任命,我們的出發點和落腳點都隻有一個,那就是任人唯賢。那麽賢的標準是什麽呢?早就說過,那就是‘能否堅決地執行黨的路線,服從黨的紀律,和群眾有密切的聯係,有獨立的工作能力,積極肯幹,不謀求私利為標準!’”

底下有人議論:“他總拿的話說啥呀?那叫名人名言。可是也得服氣,錢書記對的話還真熟。”

有人回答:“他那是童子功。”

李森上廁所的時候正碰上孫大壯。

“大嫂好點兒沒有?”李森首先問道。

李森說的大嫂是指孫大壯的愛人。不久前,孫大壯的愛人因患胰腺炎住進了醫院,李森和愛人曾到醫院去看望。

“好多了,沒大事兒,小毛病。”孫大壯滿不在乎地說。

“小毛病也不可大意。我這段時間比較忙,也沒倒出工夫去看看大嫂。”

孫大壯有些感動地說:“你能有這個想法哥哥就謝謝你了。一縣之長哪有不忙的?要是真不忙就有問題了。”

李森笑了笑。

孫大壯大大咧咧地說:“我說兄弟,錢書記又搞了個什麽新玩意兒?什麽‘海選’?什麽意思?”

李森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孫大壯多說什麽,就反問道:“剛才錢書記講的你沒聽明白嗎?”

孫大壯一撇嘴說:“他整的那套玩意兒我整不明白。”

兩個人並肩往廁所的門外走。臨進會場之前,李森壓低了聲音對孫大壯說:“聽兄弟一句話,少說話,扳一扳你那個倔脾氣。”

孫大壯脖子一梗說:“我怕啥?一不求當官二不求發財,我不在乎那些事兒。”

李森的眼睛逼視著孫大壯,說:“真的?是這話?”

孫大壯一拍胸脯道:“真的,是這話。”

李森沒再說什麽。

望著李森的背影,孫大壯的腦袋裏迅速地轉了起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