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永遠的皇後星座

一、1994秋·皇後星座

葉簡和文翰曾是高中一年級的同班同學,但是葉簡第一次走進文翰的記憶卻是在高二文理分課後。那一天月亮很好,夜風夾雜著一點淺淺的海腥味。葉簡穿著一套深藍色校服套裙站在操場上,她的左手高高地擎著一本高中一年級的地理書,腦袋仰望著夜空。文翰是走近了才發現翻開的那一頁是《九月星空圖》。那時文翰站在葉簡背後,葉簡的長頭發飄出淡淡的香味。

葉簡!文翰叫了一聲,聲音有點生澀。

葉簡轉過頭來,看見是文翰就笑了。葉簡說:文翰啊!快看,天上有W星座,是皇後星座啊!

文翰抬起頭,看見了天上的那個巨大的W,文翰在心裏笑了。但是臉上還是一本正經,他說:沒有啊,我隻看見一個M啊。

葉簡愣了幾秒鍾後才反應過來文翰是在開玩笑,於是一張臉頃刻間就充滿了憤怒。可是在文翰眼裏,葉簡的表情很生動。

那一年,他們的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因為那個時候他們心裏還隻有高考。在他們之間也隻能維持著恰倒好處的疏遠,所以他們的友誼始終是在點頭之交的水平上。

二、1997夏·W形項鏈

葉簡和文翰是在1996年8月同時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葉簡考上了省藝術學院,如願以敞地去學油畫;而文翰則去了很遠很遠的西安,在一所名牌大學裏學計算機。葉簡在那個時候基本上忘記了文翰是誰,直到秋天的風把濟南的空氣吹涼。在一個有霧的晚上,葉簡打開電子信箱,看到了文翰的信?“葉簡,你還好嗎?……

那個晚上葉簡沒有回信,她穿著一身厚且暖的睡衣在宿舍的床上發了一晚的呆。她想:文翰給我寫信呢,而文翰是個多麽優秀的男生啊,他功課很好,樣子也不錯,難得又踏實肯幹。而文翰的球也踢很好,並且在校運會三千米項目上年年拿冠軍。在高中時代,這樣的男孩子是很流行的。

葉簡還記得同班的女生子悅就很喜歡文翰,子悅曾經說:在這所高中,能做我男朋友的就隻有文翰一個人。

不過葉簡心想子悅是有資格說這句話的,畢竟子悅人漂亮,學習好而且家境也好。其實葉簡是有點自卑的,但葉簡並不象她自己想的那麽一無是處:葉簡的畫在那所省重點高中恐怕沒有人能比得過。在那裏,隻要葉簡坐到畫架前,她完全可以尊貴的像個公主——因為葉簡可以讓油畫棒在她的手裏跳舞。

不過葉簡還是開始了和文翰的溝通。大概有近一年的時間,葉簡和文翰書信往來,溝通得很愉快。所以,當文翰頗具文采的信寄來的時候,葉簡就不以為奇了。文翰的信言簡意賅。他說:不見佳人兮,思之東牆;願偕汝兮,回故鄉;與偕白頭兮,地老天荒。

以後就順理成章了,葉簡成為了文翰的女友。到1997年夏天的時候葉簡收到了文翰寄來的項鏈;仿白金的鏈子與W形狀的墜子。文翰說:隻要你看見它,就可以想起我的名字還有我們永遠的皇後星座。

葉簡於是成天把那條漂亮的項鏈戴在脖子上,鑲著小水鑽的W形墜子在葉簡白皙的脖頸上晃動,那是一種讓人心動的美。

三、1998春·《永遠的皇後星座》

葉簡從那以後幾為文翰綰起了長發,穿起了長裙,並且熱衷於鑽研菜譜。葉簡的菜做的實在難吃,但她依然樂此不疲。卻害得很多人從此一見葉簡輕顰淺笑手捧菜碟的樣子就忙不迭地逃竄。

不過263天後他們還是分手了。分手的原因用謁見的話說就是:緣分到了,該分就分吧。

畢竟葉簡是個渴望被人寵的小女人,而文翰是個不習慣寵人的但男人。葉簡說:文翰,你知不知道直到今天我依然很喜歡你?文翰說:我知道,我又何嚐不是呢?葉簡笑了,文翰的聲音通過幾千裏的電纜傳過來時帶著難以形容的疲憊。她輕輕掛了電話。葉簡沒有說再見。

可是葉簡知道,文翰留給阿的,將是永遠的記憶。

葉簡的特別之處在於葉簡沒有哭。那天葉簡把自己關在畫室裏一筆又一筆地堆積油彩。偶爾有同班同學來畫室轉一圈都會問,葉簡你忙什麽呢?葉簡就會用一句充滿了文藝腔的話回答說:我在緬懷我的初戀,它與皇後星座有關。

那天葉簡不吃不喝仿佛要羽化成仙。到華燈初上的時候葉簡的畫終於收工了;暗藍的夜空下有兩輛自行車挨在一起,旁邊的沙灘上一男一女兩個高中生模樣的人指著天空中巨大的W星座不知在說什麽——整幅畫漂亮的就象一張情人賀卡。

葉簡說,這幅畫就叫做《永遠的皇後星座》。

四、2001春·西安

葉簡沒有想到她會踏上西安的土地。當火車進站的時候她還有一點茫然無措。當她站在西安火車站的站台上時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她使勁踩了一下地麵,硬硬地和濟南站沒有不同。這個時候導師在一邊催著說葉簡你快點走啊!葉簡這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夢裏。

那一刻葉簡有點興奮,因為她想起了留在這個城市讀研的文翰。葉簡於是就咧嘴笑了。葉簡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20世紀30年代的地下工作者,悄悄地打入了敵人內部。

第二天晚上葉簡句去了文翰讀書的學校,當時葉簡在心裏說我隻是來看一看,轉一圈我就走——畢竟來文翰讀書的學校看一看是那263天裏葉簡最大的心願。可是葉簡沒有料到的是:她在那個傍晚,那個很大的校園裏的一條普通的小路上遇上了文翰。

葉簡在發現文翰的時候距離文翰隻有不到10米的距離了。走在文翰旁邊的不知是不是他的導師。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很投入。文翰沒怎麽變,仍然是那副從容的架勢,樣子比較帥。

葉簡在走過文翰身邊的時候大腦中一片空白,她隻是感受到身邊莫名其妙的花香還有心頭上一扯一扯的柔柔的痛。

幾秒鍾的工夫,葉簡就和文翰擦肩而過了。葉簡沒有回頭,所以她並不知道文翰有沒有注意到她,有沒有在她背後用疑惑或者驚訝的目光注視她。當然葉簡說自己幻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大約是文翰的聲音。

當葉簡走出那個很寬闊的校門的時候,葉簡覺得自己就像在演一出新版的《東京愛情故事》。

五、尾聲

那一晚在西安一家普通的旅店裏,葉簡又開始穿著厚且暖的睡衣緬懷她的初戀。3年的時間並不短,葉簡已經參加了幾次昔日同學的婚禮,但是依然沒有忘記3年前的文翰,任何一個細節都可以讓她想起大學二年級時的美好愛情,而關於文翰的眼淚,3年了也仍未落下來。

電話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葉簡很快就分辨出那是誰的聲音。那個聲音透出的疼愛是葉簡在文翰那裏所找不到的。那個聲音說:葉簡,今天怎麽樣,累不累?葉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那是3年來葉簡第一次哭,葉簡哭的很難聽。

電話那邊的人卻急了,他說葉簡你別哭了,你回來吧,大不了選題咱不做了,你快回來,咱們結婚啊……那個夜晚葉簡解下了戴了近四年的項鏈,褪色的墜子一晃一晃的卻再也沒有勾起葉簡的回憶,葉簡的初戀從此隨淚痕淡化。

葉簡後來嫁給了電話那邊的那個人。那人大葉簡一歲,是住在葉簡隔壁寢室的藝術美學研究生。登記的時候葉簡24歲,但是她準備研究生畢業時再舉行婚禮。

葉簡後來又恢複了看星星的習慣,她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幸福。所以在我失戀那日她對我說:初戀是一個人永遠難忘的記憶,但是一個人的幸福並不僅僅拴在初戀時的鏈子上;這是葉簡用3年的時間總結出來的一句很有哲理的話,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