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淩策被趕出了秦家。

是的,趕出。

秦睿吩咐完之後,他隻愣神了幾秒鍾,在秦大少略帶冰冷和提防的眼神下一股莫名的羞恥之意油然而生,什麽話也沒說幹脆利落地下了樓,經過大廳時看家秦越的手機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顯然是被之前的雞飛狗跳所波及。

沒人歡送他離開,秦家的這處老宅子又位於東郊,淩策回頭看了一眼它古樸低調的外觀後,甩甩頭離去。

秦睿注意到他有些臃腫的身形,一絲悔意浮上心頭,萬一那家夥肚子裏的還真是寶寶呢?!不……試驗資料都表明這個生子藥是失敗的,他還是收回心思專心應對司徒家。

淩策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擊得有些喪氣,此時也無法聯係上孩子他爹,他被秦睿這一出攪得六神無主,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一段,才漸漸把懸著的心穩下來,萬千思緒飛舞終於凝成一個念頭:秦越不會不要他,一定是被控製住了,而能做到這些的人隻有秦睿。但此時折返回去並不是什麽理智的行為,他目前也沒什麽立場和秦睿交涉。

本以為一個流氓秦越已經夠讓他討厭的了,沒想到秦睿比秦越還要討厭,居然直接趕客人。

淩策一邊回想著今天發生的種種,一邊不住唉聲歎氣,氣秦越沒有處理好家事就魯莽行動,害得他居然得徒步回去。這一帶他沒怎麽來過,此時又黑燈瞎火的,足足走了好長一段路才看到來往的車倆。

東郊人煙稀少,他沒抱什麽希望地等著,打算再過半個小時沒車就喊劉子出來接他,但也算他運氣好,沒過十分鍾,竟然真有一輛綠燈閃爍的無客的士向自己的方向駛來。

對方速度很快,淩策剛抬起手,它就駛到眼前。淩策極少打的,因為他嫌棄座位不舒服,但眼前這輛嶄新的車身博得了他的好感。司機隻搖下一點車窗,露出兩隻眼睛道:“上車。”

淩策打開後座就鑽了進去。

“去哪/喇?”司機的普通話有些怪,n不分。

e市本地人口語都很標準,淩策聞言抬了下眼,想從後視鏡分辨他是不是外地人,嘴上隨意道出自己家門。

司機半句廢話也沒回,一踩油門就駛了出去。如此清靜正中淩策的意,加上這輛新車上又飄著淡而清新的味道,淩策在後座調整了個舒適的體位,閉目養神起來。

閉眼前他瞥見發出味道的那個小圓盒子清新劑是放在後座,而並非放在尋常的前座。

淩策隻是有點累,卻在閉眼瞬間醒悟到這中間有什麽不對勁——他腦中頓時精光一閃,猛地睜開眼盯住前方的後視鏡。

鏡子裏隻能看到前排的司機的下顎骨,淩策便小心地挪了一下腦袋,因為位置的改變,他的鼻尖離清新劑越來越近,近到他可以分辨出這檸檬香之中,有種怪異而刺鼻的味道,很熟悉……而後視鏡的司機也終於露出全貌。

淩策心中的那根弦瞬間緊繃,這男人!他見過!

但是……在哪裏、在哪裏呢?!

淩策辨認臉的功夫很差,但極端壓力之下他腦中模糊的映像立即清清晰起來,這個男人是他曾經被囚禁期間,在司徒鋒的牢籠裏見過一兩次!

差點就要尖叫出聲,幸好淩策一來穩重許多,二來那詭異的清新劑讓他反應有些遲鈍。他立即屏住呼吸收回身子,裝作歪向一邊,盡量遠離那盒東西。

這樣的綁架手法他在上一世還沒遇到過,司徒鋒一向喜歡簡單粗暴,往往未等他落單就直接擄走,而現在不知道該不該稱之為“含蓄”的作案手法,令人猜不透那男人的意圖。也許……是試探?

淩策暗自咬牙,淩家還沒完全倒呢!秦越也隻是剛被大哥控製,而司徒鋒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出手,未免也太大意輕敵,他怎麽可能讓對方得逞。不過現下的情況不允許他硬碰硬,前排的司機僅僅從側邊的身形就能判斷出至少一米九,他現在的肚子又是個累贅,所以必須取巧。

大概是感受到他的緊張情緒,腹中開始不安分起來,令他感到一絲吃痛。淩策揉了揉小腹,心中默念:給老子消停點!

結果肚子動得越發厲害。

淩策卻由此想到脫身之法。他看了看前方路段出現加油站的標誌,抬手用力拍了拍前座。

“停車。”

如他所料,司機跟死人似的無動於衷,似乎篤定有那盒東西在,淩策不消一會就能睡去。

淩策裝作什麽都沒發現,擺出一副虛弱的樣子道:“我肚子疼得厲害,你讓我上個洗手間然後去買杯熱水,否則你這車毀了或者我渴死了你擔當不起。”

司機終於猶猶豫豫地停了車,回頭冷聲道:“快點。”畢竟上頭的人告訴過他這位“乘客”身體有點“特殊”,他不願多生是非。

淩策快速地掃了一下他的臉,心中一沉,果然是那個男人!

隻不過這家夥顯然光長個子不長腦子,這麽幼稚的方法都辨認不出,活該司徒鋒隻用過他一兩次。淩策雖然這麽想,卻一點都不敢輕敵,他佯裝去洗手間,卻從裏頭的窗口翻了過去。

累贅的肚子讓他做這個動作非常困難,幸好他長得高,努力幾下還是艱難地翻了過去,更幸運的是後麵就是條雜亂的小道,通過小道就是靠近外郊最近的分區中心,人流量足以讓他躲個一時半會。

淩策一點都不敢耽擱,抱著小腹撒開腳就跑了起來。十分鍾後總算找到一個他認為安全的地方,這才氣喘籲籲地停下,立即給劉子打了電話。

“淩哥?這麽晚了……”

“馬山過來接我,路號樓負一層。”

劉子總算聰慧了一回,沒有多說半句廢話就掛了電話。淩策找到一個隱蔽的角落藏身,靜謐的空間裏隻聽見他氣踹如牛,腹中疼得他冷汗直流,尤其是察覺到那股子墜感更加讓他心慌。現下誰也指望不了,他隻能一遍遍的默念著你們兩個家夥很快就安全了,別亂蹦躂,那兩條“魚”卻絲毫沒有受到安慰反而動得更加厲害。

淩策在角落裏等了半個多小時,外邊什麽動靜都沒有,連他擔心的那個男人也沒有出現,終於,淩策意識到司徒鋒大概不是真正要綁架他,因為時機還很不成熟。上一世自己第一次被綁走,是在酒店被徹底收購之後父親幾近跳樓,而現在的劇情發展雖然完全亂套,但淩家來個魚死網破還是能讓司徒家忌憚幾分的,所以淩策猜想司徒鋒很有可能隻是在貓戲耗子,企圖一步步蠶食自己的神經。

問題是,淩策不是耗子,所以他有自保的能力。

又過十分鍾劉子終於出現,淩策見到他心情瞬間放鬆,似乎連腹痛都得到減緩,隻是墜感依舊明顯,令他有種五髒六腑都要往下墜的錯覺。瘦小的劉子拚勁全力辛苦地攙著有些虛弱的淩策上車,一路左拐右拐終於回到家,卻不是淩家,而是劉子的狗窩。

劉子攙著他趟在沙發上。

“大嫂呢!”劉子怒問。

淩策無力擺擺手:“大概被關起來了。”

“誰敢關大嫂?”

“……”淩策不想跟他廢話,他現在累死了想休息,但肚子又在持續作痛,接連換了數個姿勢都不能減緩,幸好從上了車開始那股要命的墜感便一點點地消退。淩策認為自己的情況已經得到控製,但劉子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對了,何醫生!何醫生!我去叫他過來!”劉子就要毛毛躁躁地出門。

淩策抬起有些綿軟的手打了他一個爆栗:“半夜三更的,我又沒什麽事,別叫他過來!”其實淩策擔心何醫生說不定也被司徒鋒對付著,不到萬不得已他不可能主動暴露出自己和胎兒不適,否則豈不正中了司徒鋒的下懷,那男人巴不得自己立即流產。

“那怎麽辦啊,淩哥臉色好差!”劉子還是不放心。

淩策看了他一眼,再三保證自己情況穩定。劉子哭喪著臉說了句:“大哥,為了寶寶這種時候就不要逞強了……”

淩策凶狠地白了他一眼,“寶寶”二字卻讓他突然又想到上一世司徒鋒不僅對付過自己,甚至還綁架過母親,這麽一想他便緊張起來,本打算以電話問安又覺得不夠穩妥,對劉子道:“榜淩哥做件事,你現在悄悄回一趟我家,看看二樓靠右的那個房間有沒有亮燈。”

劉子自然不明白他擔心什麽,但淩哥的吩咐他從來都當成聖旨,點點頭,然後妥善地鎖了門才離開。這裏離淩家很近,所以這道命令並不讓人為難。淩夫人沒結婚前有個習慣,睡覺時一定會開燈,而自從老頭子進了局子她又把這個習慣重拾起來,大概是為了驅走自己心裏的無助。

劉子賊頭賊腦地在淩家附近轉了轉,發現燈果然亮著,他在樓下看了幾分鍾才原路返回。

回到家看到淩策已經躺倒在沙發上睡著了,他的身形別扭地歪著,劉子都不知道他是怎麽睡得下的,甚至衣服都淩亂不堪,露出半截腹部。此時的小腹呈現渾圓之姿,看起來已經很接近有孕之身才有的體態。

劉子看了一眼隨即移開視線,在他心中淩哥是真男人,但這肚子卻在提醒他淩哥懷了秦越的孩子,這讓他感覺自己這一眼像是冒犯到淩哥的*似的,莫名不自在。

劉子咳嗽數聲,朝天道了句:“大嫂,我也不是故意冒犯的。”然後就迅速替淩策理好衣服。指尖碰到他的肚皮,卻是有些發燙。劉子嚇了一跳,視線移到他的臉,果然臉頰熱得有些通紅,又探探額頭,竟然燒著手心。

完了,懷孕發燒是大事,劉子一邊吃力地把他抱上.床,一邊急得團團轉。他的這一連番動靜實在太大,淩策渾噩之中睜開了眼睛,低罵道:“你在做什麽?家裏怎麽樣?”

“淩哥!”劉子連忙撲到他床沿,“你發燒了!”

“……有嗎?”淩策捂捂自己的額頭,又摸摸劉子的,皺眉道,“沒有發燒,我現在的體溫就是偏高,你別一驚一乍的折騰人,家裏怎麽樣?”

劉子半信半疑地看著他,“亮著呢。”

“那就好,”淩策舒了一口氣,縮了縮脖子閉上眼道,“我哪裏是發燒,我覺得冷死了。”

劉子慌忙又搬來一床被子壓到他身上,淩策覺得身上沉甸甸的,但他實在好累,呻.吟一聲就睡了。

他睡得安心,劉子卻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他再沒有常識也覺得淩策的體溫不太尋常,但看他這麽疲倦又不忍心搖醒他,隻能在一旁守著不敢閉眼,生怕半夜會突發什麽情況。

劉子守夜隻守了兩個小時再也堅持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在床邊,直到淩晨五六點時才被凍醒,恢複意識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去摸淩策的額頭。

那滾燙滾燙的溫度讓他心中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