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那南也覺得自己的人生計劃很完美:寫文成神,買房買車養老婆。UC 小說網:這樣的人生計劃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會成功,而他正朝這條路上狂奔。

他想,或許自己應該好好調整一下心態,摒棄掉前一世給自己的負麵影響。自己已經重生了,擁有別人求也求不來的青春和對未來的知曉,為什麽還要害怕呢?

和趙焰誠的談話很愉快,感覺對方應該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人。至少比那個“天下無雙”好多了。

焰:我希望你能改掉公司的名字。

重來一次:我會的,你是天成公司的員工嗎?

不怪那南這麽問,這人這麽執著於天成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那方麵。

趙誠焰也爽快,他答:是的。

那南在得到這個答案的瞬間鬆了口氣,卻又忍不住多嘴的說了一句:我覺得你還是早點離開天成為好。

趙誠焰喝咖啡的動作一頓,挑挑眉,敲字:為什麽?

重來一次:天成其實是趙氏的公司,趙氏內部鬥得厲害,天成裏麵也跟著亂成一團。

焰:你怎麽知道趙氏內部的鬥爭?

趙誠焰是了解趙氏的競爭機製的,現在確實鬥得比較厲害,但還沒有浮上水麵。趙氏的內部分為了新派和舊派兩股力量,舊派比較保守,不想涉足比較高端的科技板塊,隻希望能在實體製造業方麵實打實紮;而新派卻對金融和保險這類新型的產業感興趣,可是因為風險性問題,一直在內部爭議頗大。

趙誠焰目前徘徊在中間,比較偏向於舊派這邊,一直在搞貿易、酒店、醫藥這一塊。

那南想自己這不是多事嗎?猶豫了一下,說:我隨口說的,不用在意。

怕對方逼問,不擅長撒謊和一說謊就容易內疚的那南急忙說:我有事,先下線了。

說完就匆匆忙忙地關了企鵝。

趙誠焰盯著屏幕呆了一秒,他居然被放鴿子了?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在網絡的世界裏,所有人現實中的身份都會被抹掉之後又釋然了。隻是從來被人恭敬對待的他還是有點淡淡的不悅。

那南一下網就把趙誠焰甩到了九霄雲外,他還在思考新概念作文,最後考慮來考慮去還是采用了分敘體。這篇文的主題主要是讚揚默默的愛情和親情,不算新穎,隻是在體裁上稍創新一些。因為他考慮到閱卷的老師每天收到很多文章,容易疲憊,隻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文章比較容易吸引住眼球。況且,那南自認為現在的文筆拚不過很多天才。不得不說,寫作是要靠天分的,有些人就是能出口成章,行文信手拈來,感情飽滿真摯。那南不是個有天分的,他寫文完全是靠努力,而那一堆讀書筆記和摘抄就是例證。

所謂分敘體的靈感來源是卞之琳的《斷章》,而他決定用多種視覺描寫。形成的文體大致如下:

女:以女的角度寫自己的事巴拉巴拉。

男:以男的角度寫他默默的喜歡女還有其他的事巴拉巴拉。

樹:以樹的視角寫男和女之間其實錯過而又相互喜歡的事巴拉巴拉。

鳥:以鳥的角度寫男和女家庭和學校裏發生的事巴拉巴拉。

如上……

視角是在從小變大,從一個人擴展到多個人的寫法,當然之間必須要有聯係,要不然會散成一團,成為一篇真正的“散文”。當然,要在最後的結尾來一個出人意外的結局,讓人精神一振就行了。

題材確定,豬蹄確定,寫起來就像拉肚子似的呼啦啦。三個小時之後搞定,那南檢查了兩遍,然後存在了電腦裏。

第二天再翻出來看看,看有沒有改動的地方。那南的習慣就是這麽龜毛,寫一堆存著,然後等到第二天來查看情節和錯別字,據他的說法是頭天碼字可能會出一些當時挑不出來的毛病,第二天之後腦袋會清醒一些,會更客觀一些。所以他寫文會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寫得很慢。

“那南,自己做飯吃,媽媽要出去一趟。”那母忽然伸頭進來說。那南答了一聲好,那母就離開了。

類似這樣的對話他已經聽過好幾次,那是母親準備去打麻將的前奏曲。最近母親的手氣好像比較好,可能贏了錢,紅光滿麵的。

然而母親剛走了不久,就有人敲門。那南出去開門,發現自己的小姨光鮮亮麗地站在門口。小胖子也在她身邊,哦,其實已經不是小胖子了。上天有時候就是比較溺愛某些人,總是把東西一再地賜給某個特定的人,原本圓得像個球似的小胖子被老天賜予了更多的膘肥,如今長得更圓更胖了,眼睛微微一笑就陷在肉裏麵看不到。看到那南,他抬起手叫到:“鼻涕王。”

那南倏然臉紅,小時候他經常感冒,常年在鼻孔下麵掛著兩條鼻涕,被人戲稱為鼻涕王。如今長大了,在加上那南比同齡孩子要成熟穩重很多,大家都不會再這麽叫他,隻有這個小胖子,一見麵就叫他的綽號。自從那年春節他叫人給他跪下拜年之後,那南和他就一點都不對盤,總是對他很冷淡。可是大概是越是傲氣,小胖子就越喜歡捉弄他,連帶著外公家親戚的孩子也跟著捉弄他。他們把那種稱之為“擦炮”的小鞭炮忽然扔過來,或者在放煙花的時候把花筒忽然對準他,並在那南的狼狽躲閃中哈哈大笑。

有一次他們趁那南沒注意,把點燃的鞭炮放到那南的口袋裏,那南正在看一本書,口袋砰地一聲炸開了。幸好衣服穿得厚,那南才隻是稍稍疼一下並沒有受傷,不過在聚精會神過程中忽然遭遇這樣的事,那南一張臉也嚇得青白。

從那以後,那南對小胖子由討厭上升到厭惡,連帶厭惡他身邊的一堆小孩子。被小孩子欺負過之後,他打從心底討厭小孩,覺得小孩子其實是帶著天真的邪惡,碰著他會哇哇大哭,讓著他又會被欺負得很慘,還會編排謊話,甚至用危險的物品帶著一臉笑意地傷害別人。

那南被他們扔鞭炮扔出了心理陰影,聽到鞭炮聲就會緊張,就連聽到氣球的爆破聲也會緊張,在打雷的時候更是莫名地害怕,他會迅速鑽進被窩裏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並在裏麵瑟瑟發抖。

一個重生過的人居然都會被弄出這種怪毛病,可想而知小胖子和那堆小孩子有多過分。或許,也還有那南重生後心理狀態不穩定的原因。他偶爾會處於一種莫名的害怕之中,他生怕一閉眼再一睜眼,一切又會恢複成原樣。他甚至懷疑自己其實被車撞了之後成了植物人,而這個世界是自己創造出來的精神世界,其實所有的東西都是假的。

他真的很希望有自己這樣的先例,可以一同探討相互傾訴。他像一個患了奇怪病症的患者,在網上的詭異論壇裏發帖子,和一些詭異的家夥探討前世今生、佛學道學等等,甚至試圖用科學來解釋重生的異樣。

然而……沒有解釋,也沒有人和他一樣。

他是特別的,他的重生是離奇而詭異的。

這樣連自己的存在都無法肯定的情況下,他非常沒有安全感。然而,這種事他說出來沒人信,別人也不喜歡聽他神經兮兮的言論。所以,那南沒有說。

從外表看,誰也不知道這小孩其實心理很有問題。

那南很不喜歡小胖子,不想聽到他的名字,可是飯桌上父母還是經常談論起小姨家裏事,語氣帶著羨慕。姨夫是局長啊,那是好大的官兒!通常那個時候那南就一言不發地扒飯,扒完了就閃人。

小姨從來沒來過那南家,這次遠道而來,到底是什麽原因?

那南隻是愣了一刹那,就連忙把兩人請進屋。必要的禮節是必須的。

“你媽呢?”小姨一進屋看了看四周,就皺緊了眉頭。

“她有事出去了。”那南連忙走到水壺邊拿起一個杯子給小姨倒了一杯水,那邊小姨猶豫著坐到那張破舊的髒沙發上。

“什麽時候回來?”

“估計要很久,我打電話叫她。”那南把水杯放到小姨麵前就轉身去打電話,沒注意到小姨盯著水杯皺緊了的眉頭。這個杯子……看起來又破又舊又髒!這間屋子也是,聽說二姐嫁得不好,原來是這麽的上不了台麵。她一秒也不想呆了。

“不用了!”她站起來冷冷地說,小胖子到是好奇地東看西看,沒空去騷擾那南。

“呃?”那南剛撥通了小區下麵麻將館的號碼,聽到這樣的話一愣。

“告訴你媽,以後不要再拿我給爸媽的錢了!嫁出來這麽多年,連兒子也怎麽大了,居然還不要臉地拿我給爸媽的錢用!有這種姐姐,我真感到丟臉!”小姨豔麗的唇裏吐出刺耳的話語,那南呆了一秒,才想起沒掛掉電話。他急忙把電話掛斷。

“聽說你在上重點高中?你的成績怎麽樣?”小姨又問。

那南隻能如實回答,“勉強……”

“看你也知道,過年的時候也不和人說話,就喜歡在一邊看小說,一看就是個沒出息的!我先警告你,以後混不下去了別想來找我,也別說我是你小姨,我不會給你一分錢的!你聽到了沒有?”

大概是官太太當久了,說話總是一股盛氣淩人的勁兒。那南還沒回過神,呆呆地站在一邊。小胖子朝他拌了一個鬼臉,吐吐舌頭。那南終於回神,一股氣從心底躥到頭發,他很想挺直胸膛說回去,可是一想到母親確實是每年都會回去問外婆要錢,而自己也基本上靠著那些錢活著,反駁的話就無法說出口。他隻能低下頭,說:“是。”

小姨對那南的低眉順眼表示滿意,她踩著高跟離開,小胖子跟在她後麵說:“媽,我想去上海玩兒。”

“乖,下次我就帶你去。”

聲音遠去,那南握緊拳頭,狠狠地踢了沙發一腳,心裏頭才舒坦了一些。

過了片刻,還敞開的門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接著那母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左右望了望,“聽說有人來吵架?”

那南搖搖頭。

那母鬆了口氣,“發生什麽事了?”

那南沉默片刻,說:“小姨來了。”

“真的?”那母又驚又喜,左顧右看,“她人呢?”

“走了。”

“走了?!”那母的聲音拔高,“怎麽會這麽快?你是不是沒有好好招待人家?”

“我有。”那南指了指那杯一點都沒碰過的水。

“她說了什麽?”那母急急問到。

那南看了緊張的母親一眼,轉身走進了房間,在關上門的瞬間說:“她說讓你不要再問外婆要錢了。”

那母怔在客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