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們是兄弟

22我們是兄弟

唐惜春倒不是對小梅花兒的事好奇,他自己就是個風流胚子,唐惜時雖說比他小一歲,真正算下來隻小他半個月而已。唐惜時這個年紀,對女孩子有好感太正常了。

唐惜春是想教訓一下唐惜時吃裏爬外裏外不分是非不明的價值觀,同時打聽打聽周湄的底細。

不過,既然拿小梅花兒做了個幌子,唐惜春就先說小梅花兒了,坐在床上問,“小梅花兒是怎麽回事?”

“皓月胡說八道,沒有的事。”

唐惜春拿出兄長的架子,“要不我去山下賣白肉胡餅的店裏打聽打聽?”

唐惜時相當鐵口,“你打聽也是沒有的事。”

唐惜春眼睛微眯,“那我跟老爹說你看上了個賣胡餅的丫頭,叫父親花幾兩銀子買她入府給你做小。”

唐惜時瞪眼,終於有些緊張唐惜春的口無遮攔,連忙道,“惜春,你可別亂說!我跟那個小梅花兒真的沒什麽!”

“編!你就編吧!”唐惜春找出癢癢撓撓背,好整以暇地諷刺唐惜時,“我可信哪?”上下打量麵憨心活的唐惜時兩眼,唐惜春使喚道,“去廚房給我拎壺開水過來,順便好好想想,怎麽編的周全些好糊弄過我去。”

唐惜時坐著不動,道,“你要泡腳,自己去打水。”

唐惜春拿癢癢撓敲唐惜時大腿一下子,揭他老底道,“在家裝的聖人一樣,把身邊丫環饑渴的直爬牆,不想在山上左一朵小梅花兒、右一朵小菊花兒的勾搭,唐惜時,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唐惜時已經耳聰目明的聽到院子裏有師兄弟在偷笑了,他急急捂住唐惜春的嘴,道,“好,好,我去給你打開水,你快閉嘴吧,他們都在偷聽咱們說話呢。”

唐惜春眼一橫,“身正不怕影斜,腳正不怕鞋歪,你要問心無愧,怕我說啊。快去打水,不然有你好看。”

唐惜時生平頭一遭在唐惜春手裏吃蹩,悶聲悶氣的給唐惜春打洗腳水去了。

唐惜春自己也沒閑著,他端著洗腳的木盆在院中水缸裏舀了一瓢水,又去唐惜時屋裏,把唐惜時泡腳的盆也拿出來,給唐惜時在盆裏預備好冷水。

待唐惜時提水回來,唐惜春兩個盆都擺好了,道,“一起泡,你也把自己幹的那些丟臉事跟我坦白從寬。”

唐惜時與唐惜春在床上並排坐著,道,“來,我先給你兌熱水。”

唐惜春脫了鞋襪,卷起褲腿,露出纖秀白晳的小腿,待唐惜時倒些熱水,唐惜春就把腳丫子伸進去試試水溫,“行了,夠熱了。”

唐惜時自己也開始泡腳,說,“現在天涼了,這被子是不是太薄了,晚上冷不冷?”

唐惜春根本不吃這一套,拍拍唐惜時的大腿給他提個醒,“小梅花兒!”

唐惜時心說,唐惜春上輩子一定是屬王八的,怎麽咬中就不鬆口了呢!

見唐惜時死活不說,唐惜春故意問,“你是不是真看上人家了?若不想納妾,娶做正妻的話起碼得叫祖母先去瞧瞧那丫頭的品性再說。”

唐惜時實在受不了唐惜春的沒邊際,隻得無奈的說出實話來,“惜春,真的沒什麽。那是兩年前,跟老五打賭,鬧著玩兒的!”

唐惜春追問,“什麽打賭?打什麽賭?”

“就是山下賣白肉胡餅的小梅花兒,我跟老五打賭,看她會喜歡哪個?”不得不說,甭看唐惜時生的黑塔一般,其實他對自己的外貌頗有自信。

見唐惜時含含糊糊的,唐惜春追問,“結果你賭輸了?人家沒看上你?”

唐惜時悶哼一聲。

唐惜春嘖嘖道,“真看不出來啊,唐惜時,你也就一張忠厚臉,肚子裏這麽多花花腸子。”

就因著一個小梅花兒,唐惜時簡直受盡了唐惜春的諷刺啊嘲笑啊,即使唐惜時感動唐惜春今天對他生死不棄,也忍不住辯道,“誰還沒兩件荒唐事來著。你還不一樣,挖牆角挖到我房裏。”結果被義父一頓板子發配到山上來。

唐惜春道,“還不是你硬充聖人,那麽水靈靈的丫頭擱你房裏,你都不肯理睬她們,她們才來找我一訴苦悶的,什麽叫挖牆角啊,我那是給她們疏解鬱悶心情。”

唐惜時敏銳的抓住唐惜春話中漏洞,道,“她們?看來不隻碧柳一個啊!”混賬唐惜春,簡直太不把他放眼裏了!

唐惜春沒有半點心虛,道,“憐香惜玉的人,當然不能隻對一個人好。”

唐惜時哼一聲,“真是打得輕了!”

“行啦!”唐惜春撞一下唐惜時的胳膊,“碧柳的事是我不對,唉,人誰還沒糊塗的時候啊。就是惜時你,平時裝的一臉正直君子樣,還有拿人家女孩子打賭的事兒呢。既然你不喜歡小梅花兒,倒也罷了。就是輸給皓五的事,太丟人了。”

“你說說,看你念書靈光的很,怎麽連個村姑都搞不定?真是廢物,關係時刻就完蛋!”今天被周湄戲耍也完全是因為唐惜時武功不濟所至,唐惜春歎口氣,水有些涼,繼續往盆裏兌熱水,唐惜春不忘給唐惜時兌一些,結果,低頭一瞧,唐惜春險些一壺開水澆唐惜時腿上!唐惜春大驚,“惜時,你腿上怎麽這麽多毛啊!”

唐惜時人生的黑,個子高大,兩條腿健壯有力,小腿上透出結實的肌肉線條,就是……那一層黑糊糊的汗毛啊!唐惜春歎,“唉喲,怪道你不怕冷呢,原來裏頭穿著皮毛大衣的啊!”說著伸手摸了唐惜時毛葺葺的小腿一把,“先前咱們一道泡溫泉時天太黑了,竟沒發現你身上這麽多毛。”

說著,唐惜春伸出自己的小腿與唐惜時的貼著比較,唐惜時先下口為強,笑話唐惜春,“你那也叫男人的腿?”纖細白晳光潤無暇,蠟燭光下似有一層淡淡柔光,唐惜時摸一把,光滑的簡直沒辦法形容,像摸在玉器上一般。

唐惜春點點頭,一臉理解道,“我這腿跟熊腿一比,的確是差遠了。”怪道喜歡跟熊打架,唐惜春哈哈笑起來,手肘撞著唐惜時笑個沒完,說,“惜時,你以後要是餓了,舔.腳丫子一下,就當吃熊掌了。”

唐惜時沒好氣,“要不要賞你舔一口?”

唐惜春哈哈笑,“我可不吃熊掌。”唐惜春毛手毛腳的去拉唐惜春的衣領,臉湊過去往裏頭瞧,說,“惜時,你上身是不是也有很多毛啊!”

唐惜時打開唐惜春的手,唐惜春更是笑個沒完。

唐惜時直歎氣,說,“唐惜春,你這臉皮比以前更厚了。”以前唐惜春雖然是個混帳,不過很好整治,隨便一句話就能撩撥的炸毛。現在唐惜春成了個明白人,智慧的增長讓這家夥難搞許多啊!

“你再對大哥不敬,我可是要生氣的。”

唐惜時不服,“就比我大半個月,算哪門子大哥!”

“屁!人家雙生子早出生半刻鍾也是有大有小的,我比你大半個月,難道就不算大!快點!叫聲大哥聽聽!真是把你慣壞了,一點規矩都沒有!”

看唐惜春又要發顛,唐惜時忙不迭的泡好腳,端著盆落荒而逃。

唐惜春得意的哼了哼,他總算抓住了唐惜時一個把柄:哼哼,小梅花兒!小梅花兒!

死唐惜時,忘打聽下周湄的底細了。

其實不必唐惜春打聽,第二天,唐惜春沒去菜園,用過早飯,周湄就找唐惜春去他屋裏說話。

周湄的屋子與其他幾位弟子一樣,布置非常簡單,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一麵靠牆的書架,架上碼著壘壘書籍。

周湄指了張椅子給唐惜春坐,倒了兩杯茶,遞一杯給唐惜春。

唐惜春喝兩口,問,“周大哥,什麽事啊?”看周湄這個樣子,不會又要戲弄他吧?

周湄笑的溫雅,直入主題,“昨天看你一心一意想要科舉,我這裏正好有些以前準備科舉看的書卷,如今我用不上了,你倒是還能用用,這些書都送給你吧。算是昨天的賠禮。”

唐惜春望著這麽多書,不可思議的問,“都送給我?”

“對。”

唐惜春高興地,“謝謝周大哥,那我就不客氣了。其實我念書不怎麽在行,惜時念書很不錯,周大哥你是考中探花的人,我借給惜時看,你不會不允吧?”

“送給你的,你願意給誰就給誰。”周湄笑。

至此時,唐惜春心中對於周湄的那些許小怨氣早不知哪兒去了,取而代之是濃濃的好感,他簡直就像失憶一般,完全不記得昨天對周湄的種種鬱悶了。如今再一看,唉喲,他家二師兄周大哥,不但人好,生的也俊啊,瞧這眉,瞧這眼,瞧這鼻子,瞧這臉,這樣的俊美雅致,難怪會給點為探花呢。

名至實歸,名至實歸。

唐惜春收了一架子書,很虛心的請教周湄,道,“周大哥,你這麽年輕就考中探花,有沒有什麽秘訣啊?”

周湄笑著打趣,“還是想變聰明一些?”

唐惜春做個鬼臉,“看來真要給你們笑幾十年了。我就是在文章上不大通,別的上頭也不都是笨蛋。你問問皓月,我整理賬冊就很有一手。可惜現在科舉是考文章,要是考算數,說不得我也能去中個探花。”唐惜春在文章科舉上的確沒有信心,不過,他上輩子幾十年也不是白活的,自己有哪些長處哪些短處,他清楚的很。

周湄道,“既如此,何必非要考功名呢?那不是你擅長的事。”

唐惜春撓撓頭,道,“也沒有一定要考功名,我就是看著青雲師父挺神的,想著有沒有什麽捷徑可走。”

周湄一笑,“我七歲開始隨師父念書,一直苦讀十二年,才能在科舉上占得一席之地。惜春,你根基全無,哪怕按照我的進度,十二年算,也要二十七才能考得到功名。

二十七歲能考中功名,不要跟周湄這等妖孽相比,也是相當的牛人了。

唐惜春聽周湄這樣一說,直接把臉皺成個苦瓜,道,“我哪裏有你的資質。再說,念到二十七……”唐惜春直接抖了一下。

周湄笑,“要十幾年幹不喜歡的事,很可怕,嗯?”

不得不說,當周湄不戲弄人的時候,當他正色與你談論一個問題時,周湄是個很有壓迫力的人。

唐惜春沒說話,周湄道,“其實我也不喜歡讀這些狗屁不通的東西,還有裝模作樣的寫些狗屁不通的道德文章,不過,為了功名,不喜歡也要去做。而且,一做十幾年。”

“惜春,你可有這樣的覺悟?”

這種覺悟讓唐惜春打了個寒顫,他上輩子的確吃過許多苦頭,但,那些苦頭大都是被動的,不得不吃。若是主動的,連續十幾年做同一件不喜歡的事,還不一定做得成做不成……

唐惜春毛骨悚然了。

盡管覺悟的心情令唐惜春感到沉重,唐惜春依舊改變了對周湄的看法,他覺著,周湄雖然偶爾惡作劇,不過,絕不失為一個好人。

唐惜春就叫著周湄幫他一起將周湄送他的書連帶書架都搬到了唐惜時的屋子裏去。搬書搬出一身臭汗,然後兩人歡歡喜喜的去泡了溫泉。

唐惜春問了周湄許多雲貴的事,知道了周湄在成都城有些生意,唐惜春有些驚訝,道,“阿湄,你好不容易考出探花來,怎麽又改去經商了?”

“我原就無意功名,說實在的,官場上的人,日日勾心鬥角,活得太累。”周湄靠著泉壁,透過水霧溫雅一笑,當真有些霧裏看花的味道了。唐惜春正在感歎周湄的美貌,就聽周湄道,“我想做的事是似陶朱公那般能攜美泛舟西湖,富甲一方。若是再能看看天下美景,就再好不過了。”

“那你當初幹嘛還要苦讀去科舉?”

周湄道,“功名是最好的通行證,有功名,同各路人打交道會方便許多。雖然我不鄙薄商賈,這世上卻有很多人瞧不起商賈。”

唐惜春頗有些知音之感,道,“我脾氣也不大適合做官,我想考功名,是覺著有個功名以後生活容易些。不過,我念書資質差些,不大能考得出來也就是了。”

周湄一笑,並未安慰唐惜春半個字。

到下午周湄就下山去了。唐惜春對唐惜時道,“阿湄為人很不錯啊。”

短短一天,就熟悉到改口叫阿湄了,唐惜時簡直不知該怎麽說唐惜春才好。唐惜時問,“我屋子裏的書是二師兄的吧?”

“嗯,阿湄送我的,我又不看,就擱你屋了。”唐惜春極是大方。

“搬過來做什麽?我要看直接就過去看了。”唐惜時感歎,他家二師兄這收買人心的手段真是……弄一批他隨時可以看的書,就叫把唐惜春給收買了。

唐惜春真是……

唐惜春並不這樣看,他道,“你自己可以隨便過去看是一回事,阿湄把他的書送給我是一回事。上頭有許多阿湄寫的字,可見他當時讀的多用心。”

“雖說阿湄一直說自己不喜歡讀這些書,不過,這也是他用心念過的。不會隨便就給誰,我這也是借你看的。”唐惜春正感念周湄的好處,餘光掃到唐惜時一臉感歎,唐惜春笑,“以前你一直說阿湄的好話,我還不信,看來他真是不錯啊。”

“是,二師兄本來就不錯。”唐惜時心道:尤其他家二師兄收買人心的手段,更是不錯。隻要看唐惜春就明白了。

唐惜春是個囉嗦的家夥,又憋不住話,於是,唐惜時不得不被迫的灌了兩耳朵他家二師兄如何德智體美勞仁義禮智信俱全的好話。唐惜時煩的兩耳冒油,忍不住道,“惜春,我連洗腳水都幫你打,怎麽也沒看到你說我一句好?二師兄不就送了你一架子書麽?他就成天下第一大好人了?”

唐惜春說的口幹舌燥,聽唐惜時有問,唐惜春想都沒想便道,“我們是兄弟,你對我好不是應該的嗎?難道我對你不好?怎麽還吃起醋來了?唐惜時,你真是越來越小心眼兒了。”

無奈的搖搖頭,唐惜春擱下茶杯,拍拍唐惜時的肩,道,“快吃飯了,走,吃飯去。”

唐惜春先一步邁出房門,此時,秋陽已然西下,隻餘晚霞滿天給唐惜春白晳的臉頰鍍上一層燦爛的光華。唐惜時仿佛頭一遭認識這個人,原來唐惜春是這樣想的:我們是兄弟……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唐惜時望著唐惜春:是啊,我們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