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6章

秋迪菲與汪梓林在隔天抵達京師回到了丞相府。秋氏三姐妹也都跟著各自的夫君回了各自的府邸。

秋氏四妞至此被正式瓜分完畢。

秋迪菲作為一個洗腳妹的庶出閨女,之前從沒到過京城。所以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見到她倆後娘的親爹、她以前的後姥爺以後的婆家爹的爹、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丞相汪淵老爺爺。

秋迪菲第一眼見到汪淵時,便覺得汪爺爺絕對是個非同一般的人物,兩隻眼睛炯炯矍然,雙眸之中隱著的那些心思城府,厚得根本讓人瞧不清它們究竟有多深。

盡管汪淵已是爺爺輩份的人,但是秋迪菲覺得,她這個倆後娘的親爹,年輕時一定是位倜儻風流的美少年。

不說別的,隻看她大寶表哥生得是如何的粉嫩嫩、以及她後娘和姐妹們的容貌有多明豔過人就完全能夠知道,汪淵爺爺年輕時生得該是多麽的令人衝動。

秋迪菲回想著進門後跪在地上給汪淵敬茶時,老汪爺爺他接過茶杯後對她微笑說道:“以後好生伺候著你相公!”——那抹微笑竟然讓她不由自主的暗中打了個寒顫。

薑到底還是老的辣,隻一抹未發自內心、不及至眼底的淡淡微笑,卻已經足夠給人造成強大的氣勢壓力。

老汪爺爺那抹雖顏形淡淡卻氣勢萬千的笑容讓秋迪菲覺得,倘若她真的一旦沒有伺候周全老汪家的心肝大寶貝,她的後姥爺兼公爹的爹一準能用最溫柔的笑容把她給了。

秋迪菲暗歎一聲:唉!這可便是,武林中常說的那,你這該死的溫柔?

她的一聲歎息,惹來了正在低頭給她畫畫的汪梓林的注意。汪梓林擱下畫筆,蹦蹦跳跳的撲騰到秋迪菲身邊,屈身蹲在地上,仰著一張嬌美白嫩的臉龐,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眨著,小貓似的喵喵說道:“小寶是不是累了?小寶累了我就不畫了!我們出去玩吧明天再接著畫!”

秋迪菲低頭看著她梓林表哥那副憐人的小模樣,不由咂著舌暗歎一句:這孩子真行!別看隻五歲,可是已經知道疼人了!等長大了,肯定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多情好苗子!

再一想:不對,他長不大了。

也不對,他已經長得夠大了。

秋迪菲對她“丈夫”微微一笑說道:“大寶,你快去把畫畫好,爺爺不是說要把畫送到邊關去給公爹瞧瞧家裏媳婦長什麽樣子嗎?你乖,去把姐姐畫漂漂亮亮的,畫完姐姐明天帶你去放風箏!”

讓秋迪菲感到很意外的是,汪梓林雖然心智不熟,但是卻能畫得一手好畫。當她公爹的爹囑咐她協同丈夫畫幅畫像出來送去邊關給她公爹瞧瞧自個媳婦長什麽樣時,秋迪菲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這畫,誰畫?畫誰?

於是老汪爺爺笑眯眯為她解惑道:“太子和二位王爺沒有告訴過你嗎?大寶是他們皇家的宮廷禦用畫師。”

秋迪菲就此對寶哥哥很是刮目相看。

老天爺總算還是公平的,它收走一個人的智慧,卻也不忘遺賦他一項過人的才能。

汪大寶聽到“放風箏”三個字,眼睛一亮,興奮的大叫著“好啊好啊”,然後開懷不已的從秋迪菲腳邊站起,又蹦蹦跳跳的攛掇回畫桌前開始手起筆落繼續作畫。

秋迪菲看著認真作畫時的汪梓林,無限惋惜的想:他要是不畫畫時也能像在畫畫時這樣,看起來這般的靈氣通透,該是怎樣一個妙人啊!

想到妙人這個詞,秋迪菲不禁渾身猛的一顫!

這兩個字,是當初慕千山說她的!

一想到慕千山,秋迪菲不禁秀眉微蹙,一抹淡淡輕愁悄悄染上眼角眉梢。

不知道二師姐那邊怎樣了?不知道那無常大爺,會不會為難她?不知道牛叉的武林第一,知道自己騙他後,會不會找她算賬?可是,他堂堂一個宮主,又何必、且又哪裏來的時間精力,來對她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將死的小妞動那麽的多心思呢?

秋迪菲長長歎出一口氣,把滿腹的惴惴不安歎得更加糾纏鬱結。

回回神後,她抬眼看向汪梓林。這一看不禁讓她又是微微一怔。

她夫君寶哥哥此刻正睜大了一雙無辜的眼、歪著一張美麗的臉,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著,嘴巴裏還可愛至極的咬著筆頭。

秋迪菲輕輕出聲詢問道:“大寶,怎麽不畫了?快畫,今天畫好,明天我們就去放風箏。”

明天畫不好,我把你做成風箏!好好的活人一個,就這麽什麽也不幹的直直端坐讓人畫兩天,也實在忒是一種活人不該受的無聊罪!

汪大寶把筆頭從牙齒間釋放出來,帶著滿臉純真的稚氣說道:“小寶你真好看!比二表姐還好看!”

秋迪菲不禁“噗嗤”一樂。這小子僅餘的五歲量的智慧裏,居然還存著一部分哄女人開心的本事,歎為觀止!

她含笑說道:“大寶乖!快畫,畫好之後,你便不誇我好看,我也帶你去放風箏!”

汪梓林一言不發的歪著頭,像是極力的在回想著什麽,然後低下頭去一筆一筆勾勒起來。

他這一番垂頭作畫,讓秋迪菲很是驚歎。寶哥哥這次竟有如被神筆馬良感召過一般,落筆如飛,再不曾抬頭看她一眼。

秋迪菲心裏有些忐忑起來。

她表哥這麽憑印響作畫,畫出來的,可別是什麽倩女變幽魂才好。

印象派的畫作,那畫出來的人,當真是沒法看的。畫人像鬼,畫鬼像厲鬼,畫厲鬼全跟她爹似的,讓人惆悵讓人憂。

汪梓林再抬起頭時,對著秋迪菲明媚一笑。他把手中畫筆二話不說的pia飛到不知何處去,然後拿起桌上的畫布熱烈熱情熱忱的奔至秋小寶身邊蹲下,討好兮兮的揚著臉蛋把畫呈給秋迪菲看。

秋迪菲接過畫像看了一眼。隻一眼後,整個人便變得怔忪不已。

這畫上的女子,真的是她?

眸中輕愁暗流,

眉間淡鎖煩憂。

雙唇朱潤一點,

心事悄然泄露。

這畫中的女子,真的美極。不美在容顏絕色,隻美在愁緒綿綿的隱隱風情。

秋迪菲心裏帶著一絲感動轉頭對著汪梓林粲然一笑,讚道:“大寶真厲害!你把我畫得真好看!”

從小到大,有誰能把她的美這麽極致的呈現出來呢?

她是傻的,是微不足道的,她隻是家裏有時不覺得充實沒有時也不會讓人落寞的一道影子。

十七年來,能讓她知道,自己也是有著極美時刻的,竟是眼前這位五歲的表哥。

汪大寶哥哥在秋小寶妹妹的笑容裏呆了一呆。他像被明光晃花了眼一樣的猛眨著眼睛,興奮無比的大叫道:“小寶小寶,這幅畫不要了,我現在去畫你剛才對我笑!”

秋迪菲的感動瞬間變成了驚恐。

還畫?!

怎麽還上癮沒完了呢!當她是鐵打強人腰不酸背不痛嗎!

秋迪菲此後,如挺屍一般麵上再不敢做出任何表情。她實在怕寶哥哥看到她臉上的七情六欲後,能一直畫啊畫,畫到天荒地老,畫到滄海桑田,一直畫到把她累死餓死困死而真的從倩女變到幽魂!

第二日,汪淵爺爺在看過他金孫的畫作之後,一邊讚歎不已連聲讚好,一邊抬起頭暗暗打量著秋迪菲的麵龐。

秋迪菲一顆心被她公爹的爹傷得那叫個過癮淋漓。

老頭雖然把探視的目光已經收斂得極為低調隱晦,但是其中暗藏的疑惑卻仍是被秋迪菲一點不漏的捕捉到了。

老頭那幾眼輕輕打量,分明是在不確定著:這畫中人,真是秋三兒?

怎麽畫裏的人能比真人,美上那麽多?

這畫不是p過的吧?

汪淵吩咐下人把畫幅拿去裱好後,立刻派人送去邊城給她公公過過目。

汪大寶急不可耐的扯著秋迪菲要她帶自己去放風箏。

汪淵對正準備兌現承諾的秋迪菲揚聲說道:“放風箏的事緩一緩再說。菲兒從娘家來時,似乎沒帶上幾件衣服。你就趁著這時出門去做上件新衣回來吧。明日家裏將至貴客,我們要盛裝相迎。”

秋迪菲微微一怔,心中不禁暗想,這將會是怎樣一位貴客?連大閔王朝權傾朝野的堂堂丞相都要嚴陣以待盛裝相迎!

汪淵見秋迪菲麵露疑惑,倒也不小氣,開誠布公的解惑道:“此人是我大閔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富商,你應該聽過的,他的名字叫做習競棠。”

秋迪菲再一怔。

習競棠。這名字她自然聽過。

而且差不多天下人都該是聽過的。據說此人貌賽潘安,風流多情,富甲天下,弱水萬千。

風傳習競棠這個人,狂妄得連皇宮都不放在眼裏,卻想不到能對丞相府青睞有加。

隻是不知道,這富商與大官勾結,想要幹嘛?可千萬別是策劃改朝換代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才好。

不然,汪淵為了汪氏天下有人繼承,肯定得逼她給大寶表哥生兒子做儲君後備。

叉!

她與汪梓林不過是名義夫妻,根本沒夠成事實伴侶,她拿什麽給他老汪家下崽子去?!

秋迪菲按著汪淵的囑咐,和汪梓林兩個人一起來到京城最好的裁縫鋪子選布料製新衣。

選好了料子定好了款式,秋迪菲一揚手甩給老板一張麵值碩大的銀票,問道:“多久能做好?”

老板涎著一臉對大票子無比迷醉的甜蜜笑容殷殷答道:“全店人馬立刻齊齊開工,您立等可取!”

秋迪菲白了老板一眼。

對麵有茶樓,她幹嘛“立”等。傻啊。“坐”等去。

秋迪菲帶著汪大寶哥哥到了裁縫店對麵的茶樓裏,一邊坐著喝茶吃點心,一邊優哉遊哉的等著新衣縫製好。

兩壺茶水漸漸見了底。小寶妹妹未見任何異常。大寶表哥卻開始不舒服極了的嚷嚷著想要撒尿。

秋迪菲紅著臉,喚來夥計,麻煩他帶著她屎尿多多的五歲表哥去如廁。

兩人下樓而去。秋迪菲倚欄靜坐,忽然覺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

低頭看去,是個小男孩在拉扯著她的衣袖想要引她注意。

小男孩把懷裏抱著的一個大盒子遞到她手裏,脆聲說道:“姐姐,有人讓我把盒子交給你!”說罷頭也不回一撒丫子就溜沒了影。

秋迪菲怔了又怔呆了又呆,無法想通眼前這小童當街贈盒上演的究竟是哪一出。

定定神,將把盒子放在桌上,揚手輕輕解開綁係著的絲帶,慢慢的掀開盒蓋。

一眼看進盒子裏去。秋迪菲整個人立時僵住!

手中盒蓋“鐺鐺”的摔落在地上。

盒子裏,靜靜躺著一把烏黑的發絲。發絲上縛著的紫色頭繩,她清楚認得。

那是二師姐的。

這發絲,是左香香的!

秋迪菲渾身劇顫起來。

難道說,二師姐已經被慕千山殺了?!

她慌亂的伸手捧起那把青絲,淚盈與睫。忽然發現盒底還靜靜躺著一張字條,她抬手拿來一看,心中不禁又是喜又是悲,又是放心又是難過,又是驚恐又是憤然。

喜的是,二師姐並沒有被慕千山殺死,她隻是被強迫出了家做了姑子。

她霍然想起,以前以左香香自居時,她曾對慕無常反複說過,自己要做姑子的那些話。

慕無常一定是不甘忍受被欺騙的不堪,把怒氣遷怒到了真正的左香香身上,迫她出了家!

隻要二師姐沒事就好。隻要她還活著就好。頭發沒了就沒了吧,反正她吃得多頭發長得也快,想還俗也不過一年半載功夫便可蓄足新發。隻是要她大好年華去庵裏做了姑子,這對一個心花朵朵開的yy姑娘來說,委實是件生不如死的事情。

秋迪菲很自責。當初,或許自己真的不該一念之私便任由二師姐去做了替罪羊。可是,她真的不覺得自己的份量已經重到,能惹他天下第一的牛叉大爺分出那麽多的時間和精力來跟她計較她究竟是誰這件事。

她隻是草芥一樣不起眼又姿色平平的普通女子不是嗎?而他是堂堂的天闕宮宮主,武林第一的牛叉大爺,他們兩人之間,幾乎有著雲泥之別,他又為何非要對她苦苦相纏、不依不饒呢!

秋迪菲怔怔的看著手中字條上,最後的那四句話。那是讓她驚恐和憤然的根源所在。

守宮砂,守身紅,

合歡即無蹤。

臂前無朱色,

相府必移空!

秋迪菲滿心悲憤的緊抿著嘴唇。

慕千山給她點的,竟然是守身的朱砂!

他究竟想幹什麽!

他又在拿別人的性命威脅她!

他又在威脅她!

為什麽他總是這樣可惡!

秋迪菲獨自冥思的時候,汪梓林如廁歸來。

寶哥哥在看到手捧青絲淚意盈盈的秋迪菲後,整個人變得非常局促不安。

他走到秋迪菲身邊,蹲下,仰起頭爭著一雙小鹿一樣晶透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望著她。

秋迪菲低頭回望著她的大寶表哥。她覺得此刻能有人能陪在身邊安慰她的感覺,讓她覺得很溫暖。哪怕那人隻是個五歲的孩子。

然而她想錯了。

這五歲的孩子,並不是要安慰她。

五歲的大寶表哥殷切的看著秋迪菲的淚眼,陳懇真摯的求道:“小寶,你別動好嗎,我去找紙筆給你畫畫,你真好看!”

秋迪菲麵容抽搐不已。無奈至極點,不得不在心中再次怒罵一聲。

天,你要亡我吧!

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