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無辜的人

賀蘭來得很快,精心打扮也掩飾不了麵目的憔悴,一身深藍色長衣長褲把全身捂得嚴嚴實實,這樣的打扮在炎熱的夏天實屬罕見。

不過李家康沒有心情去研究這些,而是非常嚴肅的坐在了對麵,想看看賀蘭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李主任,我要告訴您一個消息,黃林又準備暗算您,準備把這次的采訪總結拖上幾天,以此來打您個措手不及”,賀蘭雙手托在茶幾上,憔悴的臉滿是急切之色。

李家康端看著賀蘭,心道這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麽?黃林這些做確實是在阻撓我,官場上的這些形式主義,總是要有上級部門的簽署總結來作為上下一致的口徑,如果我擅自把這種帶有宣傳性質的文給傳了,隻怕是一頂目無組織的帽子又飛來了,更可惡的是一旦做出了一些部署,而黃林不認同的話,完全可以推翻,讓一切白費。

如果不是因為知道她是黃林的情婦的話,可能就真的相信她了。

假如現在她來這一套是來騙取我的信任,要是這麽認為的話,那麽童曉燕的不被暴露也就順理成章了。

隻是,我值得黃林這樣下本錢嗎?

況且,站在正常的角度來看,一個縣招待所的招待員怎麽能夠那麽清楚一個鄉黨委書記的心思?

“賀蘭,你為什麽知道如此清楚?”,李家康捕捉著賀蘭話裏的漏洞,凝目緊視,捕捉著賀蘭可能會出現的任何可能有的表情變化。

“這……我在上班的時候,偷聽來的”,賀蘭有些慌張,目光遊離左右顧盼,聲音怯弱,完全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你根本就是撒謊,是黃林把你派來的吧”,李家康已經完全證實了自己的猜想,抽出藏在屁股後麵的牛皮袋丟給了賀蘭。

“這是?”,慌張中的賀蘭被李家康隨手丟來的牛皮袋製造的聲音嚇了一跳,繼而茫然的拿起了牛皮袋解開看了起來。

一開始,賀蘭的臉是震驚之色,繼而轉化為憤怒,最後變為徹底的絕望。

整個人像是散架了的泥人一般,癱倒在椅子上,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順著臉頰直往地下掉。

“李家康,我以為你是個君子,卻沒有想到你的手段高明不到哪裏去”,賀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幾乎是吼出來的。

“咚咚”,旁邊的茶間一陣腳步聲響起,緊接著“嘭”的一聲,門被打開,曆寧惡聲惡氣的罵道“臭娘們,少羅嗦,你們沒幾天好日子過了,何必管我們手段如何?”

“曆寧,不必解釋”,李家康阻止了曆寧,憐憫的看了賀蘭一眼,道“總之,你的情報是非常有用的,替我告訴黃林,如果他不配合,那麽這些照片會滿天飛,曆寧,我們走”

“站住”,在李家康兩人即將離開的時候,賀蘭哭吼了起來“你們都給我站住”

緊接著,“嘶啦”一聲,賀蘭上半身的衣服被她直接扯開,luo露的軀體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裏。

雪白的肌膚上不斷有牙齒印跟抽打的印子,更觸目驚心的是胸部那裏被煙屁股燙了一個圈,鮮紅的肉都已經綻露了出來。

“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我是個爛貨,破鞋,可是我有錯嗎?這一切都是黃林帶給我的痛苦和恥辱,我一個普通女子能夠反抗他嗎?”,賀蘭指著身上的傷勢,歇斯底裏的哭了起來,把心裏所有的委屈都喊了出來。

“哥們,這種苦肉計咱見多了,一挨一個準,千萬不能信”

,曆寧顯得很有經驗,直接拉著李家康要走。

“慢”,李家康阻擋住曆寧,再次拿起照片看了起來,想要確定一下,這些傷到底是以前就有的,還是臨時給做出來的。通過仔細的對比,以及反複的識別,基本上斷定了賀蘭的傷不是一次性給燙上去的,而是多次重複性的行為。

“曆寧,去拿件衣服,給賀蘭穿上”,李家康眉頭緊皺,道。

“小娘們,遇上我哥們是你的福氣”,曆寧罵罵咧咧的扯下自己的衣服套到了賀蘭身上,然後坐到了一旁。

茶間,賀蘭的情緒穩定了一些,隻有些許哽咽之聲,臉龐上眼淚水,鼻涕水稀裏嘩啦淌得到處都是,怪可憐的。

“先擦幹淨,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李家康順手拿起包紙巾遞了過去,隨即又使了個眼色給曆寧要他出去看著。

“嗚嗚嗚……”,賀蘭並沒有接紙巾,而是直接擼起衣袖掩麵哭泣,情緒非常激動。

這樣的情形,李家康也不催促,他知道,隻要把心裏的壓抑和痛苦哭訴出來了,自然就會說了。

時間在流逝,賀蘭的嗚咽聲小了許多,一雙杏花眼腫得像兩個桃子,整張臉憔悴中多了幾分狼狽。

“李支書,你說為什麽人的命為什麽要這麽苦?”,賀蘭一句反問,把自己的遭遇給說了出來。

原來,賀蘭的父親賀喜慶是原鄉派出所的副所長,在一次抓捕罪犯的時候,腰杆上挨了罪犯自製的土槍一記悶銃,從此癱瘓在床已經五年了。

本來,這樣的事情是因公負傷,完全是可以正常報銷的,偏偏黃林當年來探望賀喜慶的時候,對賀蘭這個雨季少女垂愛有加,先是道貌岸然的把她弄到招待所,名曰頂職,其次,以財政困難為由,拖欠賀喜慶的醫療費報銷,最後,多加暗示,以此要挾賀蘭,最終把賀蘭收編。

“黃林是個畜生,心裏極度扭曲,我原本以為可能大興鄉真的就是他的天下了,是你來了,而且展露出了對抗他的實力,讓我燃起了推翻他的希望,每次,黃林心情不好,都會痛罵你這個村主任,痛恨你剮了他心頭的肉,那個時候就是我最開心的時候”,賀蘭難得的有了點笑意,盡管比哭好不到哪裏去。

“這個畜生,真該下地獄”,李家康惡狠狠的抬起手掌拍在了桌子上。

倒是曆寧很警覺,一聽到動靜,立馬閃了進來,道“支書,核實情況再下判斷”

“他的意思也是你的意思嗎?”,賀蘭譏諷道。

“曆寧,別插嘴”,李家康把曆寧打發出去後,一字一聲的說道“賀蘭,我信你,從你的傷就可以判斷出是經常有人在惡意的進行傷害你,況且,如果我說破了你們的隱秘,擺放了一堆照片,而你還做解釋,並不符合一般人的正常性反應,應該是真實的”

“李支書,您放心,我可以發毒誓,要是我騙人我死全家,等會我就帶你去我家”,賀蘭當真舉起右手,發了個毒誓,讓李家康想阻止也晚了,這樣,賀蘭算是徹底的站在了李家康一邊。

“賀蘭,你還知道黃林有什麽違法的事情嗎?”,李家康問道。

“以前聽黃林吹噓過,說他把大興鄉當作提款機,所有一切的經濟事項,全都是當作正常的途徑來走,不過是高了一點點,很難有人抓到把柄”,賀蘭道。

“這個老東西,真狡猾”,李家康憤憤不平的罵了一聲,自然明白賀蘭的意思。

在經濟往來的項目中,隻要是政府需要采購的東西,黃林隻需要找一家靠得住的公司來報一個略高一點點市場價,然後通過財務手段把帳給做通,那麽多出來的就進了他的腰包了,這樣說來,即便放置任何地方也很難挑刺。

“李主任,別灰心,我會一直幫您盯著黃林的,另外,童姐也在查黃林的底,隻是還沒有突破性進展”,賀蘭道。

“噢?”,李家康倒是很意外,這個童曉燕看似潑辣強悍,掩蓋的卻是一顆玲瓏心,黃林,你不倒是不可能了,偷腥的貓總會留下痕跡。

“賀蘭,這樣,隻能暫時委屈你了,作為承諾,將來如果真的掀翻了黃林,能夠保住你一定保”,李家康鄭重的說道,這樣做確實是要付出極大的努力以及代價才行。

“李支書,賀蘭早就心死了,隻要能夠把那個惡棍拉下來,下地獄我都願意”,賀蘭似乎真的看開了,對於這一切都已經不在乎。

“賀蘭,你還年輕,一切會好起來的”,李家康拿起紙巾替賀蘭擦幹淨臉後,鄭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但願吧”,賀蘭落寞的聳了聳肩膀,道“李支書,請你到咱家走一趟吧,另外,我還有個請求,我弟弟今年二十歲了,以後度假區成立了,可以給安排個工作嗎?我弟弟很老實而且很能吃苦”

“這樣”,李家康一沉吟,喊道“曆寧,進來”

“咋的?”,曆寧那大腦袋從門後探了出來,道。

“我替你們公司招個保安,你可得好好帶著”,李家康道。

“行”,曆寧匝巴下嘴,然後掩上了門。

“賀蘭,現在就隻有這樣的工作了,以後再另外安排吧”

“不用了,這樣已經很好了,那樣咱家的日子可以好過許多了”,賀蘭腦袋使勁搖晃,眼角又流出了淚水。

其實人真的渴望不多,隻要有盼頭,而的膨脹才是所有罪惡的泉源,李家康看著眼前的賀蘭,又想起了黃林,內心默默的做出了比較。

“賀蘭,走吧,去看看伯父,順便把你弟弟的事情給辦了”,李家康帶頭走出了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