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飛鳴鏑·驚寰宇 (3)
當葉知秋止住哭聲後,王步凡拉著她進了醫院。王步凡去交了錢辦了入院手續,然後是各種體能檢查,看是否具備動手術的條件。檢查之後,醫生告訴王步凡:“你妻子的身體具備動手術的條件,現在是個機會,今天正好沒有手術,其他時間已經排滿了,要不然隻好等下周了。”
葉知秋聽剛才醫生誤把她當成了王步凡的妻子,臉早紅了,低著頭不說話。
王步凡看一眼葉知秋,見她不說話,就說:“那就盡快動手術吧,手術費得多少錢?”
醫生說:“手術費並不貴,也就兩千多塊錢,動完手術要化驗一下看是良性還是惡性,如果是惡性腫瘤,就需要再化療一段時間,化療的費用要貴一些,你們準備一下,化療的錢可以隨後再交。”
葉知秋聽說化療的費用很高,就說:“我們不化療,幹脆不治了,也不花那麽多冤枉錢,我知道我的病可能沒啥希望了,我姐姐就是……不要再弄個人財兩空的結果。”
王步凡瞪一眼葉知秋說:“命重要還是錢重要?你怎麽就一定會人財兩空?醫生,別聽她的,我們化療。”
王步凡正好口袋裏有幾千塊錢,就讓知秋在門診房裏等著,自己去交了手術費,然後送葉知秋進了手術室。
葉知秋進手術室後,王步凡在手術室外心亂如麻。他覺得剛才醫生的話好像肯定了葉知秋的病是惡性腫瘤,他不敢相信,也弄不明白這麽好的女人怎麽會得這種病。但王步凡在心裏祈盼著葉知秋得的不是絕症。他想不通命運之神為什麽對葉知秋這樣不公平。隻求蒼天開眼,不要讓葉知秋步了她姐姐的後塵。也許正是姐姐因為乳腺癌死亡,才讓葉知秋失去了治療的信心,她可能認為自己也得了絕症。
安排好這一切之後,王步凡胸口就有些難受,他點了一支煙猛吸幾口,不停地用手撫摸著胸口。他有些累,把頭靠在手術室外連椅的靠背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時間過去了兩個小時,在王步凡焦急的等待下,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王步凡奔向手術室的門口。葉知秋被推出來了,她昏迷不醒,臉上沒有一點兒血色。王步凡再也抑製不住悲慟,撲上去大聲叫著知秋的名字哭了起來。王步凡一哭,立即招來了醫生的訓斥:“病人需要靜養,你吵什麽?像個大男人啊?”
王步凡急忙擦幹眼淚問醫生:“化驗結果出來了嗎?”
“需要三天時間結果才能出來,等著吧。”醫生麵無表情地說。
王步凡趕緊跟隨醫生來到病房,醫生把葉知秋安置好之後就離開了。王步凡圍著葉知秋的病床轉來轉去,不說話,病房內沒有任何動靜,隻有輸液袋中的**一滴一滴在無聲地滴著。
王步凡又問知秋是不是給家中打個電話說一下,知秋搖搖頭說:“媽媽為我操碎了心,現在結果還沒有出來,我不想讓她再為我操心了,張大伯一輩子也不容易,七十多歲的人了就別驚動他老人家。”王步凡安慰道:“要相信好人一生平安這句話。”葉知秋點了點頭。
這時王步凡的手機響了,一接是舒爽打來的,那邊帶著哭腔問他:“王步凡你在哪裏啊,這個家你還要不要了?含嫣重感冒引起肺炎,正在孔廟衛生院輸液。你要是還要這個女兒就快些回來,要是不要的話就一輩子別再回來了!”說罷不等王步凡回話就掛了電話。王步凡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鐵青的,有點兒嚇人。
葉知秋急忙問出了什麽事,王步凡很無奈地說:“唉,真是禍不單行啊,我女兒含嫣患了肺炎,很嚴重。”
葉知秋一聽急了,“那還不快點兒回去?你給南瑰妍打個電話讓她來,這裏你就別操心了,快回去吧。”葉知秋勸王步凡回去。
王步凡十分沮喪地說:“唉,可惜我沒有分身術啊!”
葉知秋永遠都那麽善解人意,還囑咐王步凡千萬別惹舒爽生氣,抓緊給孩子治病。在葉知秋的再三催促下,王步凡給樂思蜀打了個電話,讓他把南瑰妍送過來,在電話上他也沒有多說什麽,打完電話仍然沒有離開,這時他想起了葉愛春,不知知秋為什麽不讓愛春來,可能她對愛春的看法不是太好。四十分鍾後,樂思蜀和南瑰妍來了。南瑰妍見知秋那個樣子就哭了,看來她們的感情確實很深。南瑰妍來後,王步凡才淒楚地、緩緩地和樂思蜀出病房。
出了病房就慌慌張張地上了車,樂思蜀把自己的車丟下,開上王步凡的車駛出醫院的大門。
當他們趕到孔廟衛生院時,含嫣還昏睡著正在輸液,舒爽的眼睛都哭紅了。見到王步凡隻是瞪了他一眼,把臉扭到一邊沒再說話。看來舒爽現在連埋怨的心情也沒有了。王步凡感到一陣陣的愧疚,他欠女兒的太多了,幾乎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醫生正在給含嫣量體溫,含嫣因發燒臉色有點兒漲紅,躺在舒爽的懷裏,呼吸有些急促。
王步凡很擔心地問醫生:“要緊嗎?”
“因感冒引起的肺炎,估計沒有什麽大事,隻要今天晚上不再加重就沒事了。”醫生說。
王步凡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他想問醫生一旦今晚含嫣的病情加重怎麽辦,到底有多麽嚴重。他怕舒爽受不了刺激,沒敢多問,自己的心裏卻揪成了疙瘩。他用雙手去接孩子,想讓舒爽休息一會兒,舒爽不理睬他。
醫生出去後,樂思蜀用塑料袋提著幾個肉夾饃和幾罐健力寶進來了。王步凡從中午到現在還沒有吃飯,此刻最需要啥樂思蜀全知道。王步凡暗想這個樂大頭還真會關心人。他拿一個饃遞給舒爽,舒爽搖搖頭說:“我啥也吃不下。”說著淚又下來了。
王步凡急忙勸她:“今晚要守一夜的,不吃點兒東西怎麽行呢?”
“先放著吧,我現在吃不下去。”舒爽擦著眼淚說。
舒爽不吃,王步凡也沒了食欲,就對樂思蜀說:“思蜀,你回招待所去吧,把車開走,明天早上來,如果需要轉院就把含嫣轉到市裏去。”
樂思蜀說要留下來,王步凡不讓,他隻好開著車走了。樂思蜀走後,含嫣醒了,哭著說腿疼。王步凡一看,紮在腳上的針頭不知啥時候跑針了。腳腫得老粗,舒爽沒有這方麵的經驗,一點兒也沒有看出來。王步凡急忙叫來醫生,醫生準備換一隻腳紮針,含嫣哭鬧著說啥也不讓再紮,醫生無奈隻好給她打了安眠針,等她睡著後才又紮上針。這時王步凡就又恨起舒爽來,嫌她笨,沒有一點兒見識。想埋怨她幾句,看著舒爽悲傷的樣子,話也難以出口。夫妻倆就像陌生人一樣,相對無言,默默地坐著守夜。
第二天一大早含嫣醒了,孩子隻要病情好轉就有了精神。雖然還輸著液,但不哭不鬧,還小聲對王步凡說:“爸爸,我已經二十天沒見過你了,可想你了,媽媽也想你。”王步凡聽了女兒的話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他又何嚐不想念女兒呢,但他無話可說,為了所謂的政績和前程,他不是下鄉就是到馬嶺去督促打井的事,幾乎沒有回過家。不過含嫣的轉危為安,讓王步凡和舒爽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過了兩天,含嫣的病好了,王步凡牽掛著知秋,驅車到市裏去。
來到病房裏,見葉知秋和南瑰妍有說有笑,根本不像一個病人,葉知秋望見王步凡忍不住說:“步凡哥,從我****裏取出來的是良性腫瘤不是惡性的。”
“是嗎?我說你們咋這麽高興呢。”
“蒼天保佑。”葉知秋說。
“好人有好報。”南瑰妍說。
葉知秋有些激動,一下子和王步凡擁抱在一起哭起來。
南瑰妍望著眼前的情景偷偷地笑。
王步凡覺得自己在南瑰妍麵前失態了,急忙放開知秋擦著眼淚說:“真是蒼天有眼啊!”
葉知秋苦澀地笑著說:“步凡哥,經過這次生死考驗,我死心塌地了,要一直等著你,哪怕是海枯石爛,山崩地裂!也許我會白等一場,但是我無怨無悔……”她並不顧及南瑰妍在身邊。
南瑰妍在笑,王步凡無言以對,表情卻有點兒不自然,因為他和葉知秋截至目前還沒有發生過關係,好像無緣無故成為一名嫌疑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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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剛剛過去,一年一度的縣鄉村三級幹部會議又召開了。時間在一九九八年的農曆正月十八至二十。經過米達文的努力,天南縣變成了國家級貧困縣,享受很多優惠政策。
三級幹部會議要求與會人員正月十八下午報到,吃晚飯的時候各鄉鎮的人都來了,入住在招待所。縣直機關的幹部隻吃不住。王步凡和李莊鄉的黨委書記賴才住在一個房間裏。會議期間,吃飯是定人定點的,王步凡和賴才等八個人在八仙閣中就餐。
晚飯時人坐齊了,來的服務員竟是南瑰妍。王步凡問道:“瑰妍,你不是負責客房部嗎?怎麽到這裏來搞服務?”
南瑰妍說:“會議期間這邊服務員不夠用,我這個所長助理隻好親自上陣來這裏臨時服務。”說罷搔首弄姿地看著王步凡笑。
這一桌八個人,肖乾是縣委辦公室副主任,原來是秘書出身,有人叫他肖秘,有人叫他小蜜,有人幹脆叫他小蜜蜜。賴才跟肖乾是同學,就跟肖乾開玩笑問南瑰妍:“南助理,你說啥時候咱們肖乾這個小蜜蜜能把副字甩掉變成大蜜蜜?”
南瑰妍根本不在乎別人說啥,就開玩笑說:“等生了孩子,孩子老賴光知道吃蜜蜜時,小蜜蜜就吃成大蜜蜜了。”說罷笑著出去了。這一句話,把肖乾和賴才的臉都說紅了。王步凡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王步凡打趣說:“賴菜,這回碰上大蜜蜜,老賴吃飽了吧?”賴才笑著不回答,肖乾也偷偷在樂。林業局長、財政局長都笑得前仰後合。焦佩後來覺得宣傳部的副部長太沒有油水,通過關係又從宣傳部調到春柳鄉當了黨委書記,他笑得捂著肚子。剛剛從鄉下調回來當了城建局局長的萬勵耘笑出了眼淚,剛剛調入交通局任局長的傅正奇笑得直咳嗽。王步凡並不佩服他們的人品和工作,卻佩服人家的升官速度,他當上正科級幹部的時候,傅正奇和萬勵耘還是副科級幹部,後來因為作風和經濟問題兩個人還受過處分,沒有想到他們起死回生還升得那麽快,真有點兒不可思議。
吃過飯,縣直機關的都回家住,鄉下的住招待所。剛回到房間裏,焦佩來找人去打麻將,王步凡對打麻將不感興趣,賴才一個人去了。
賴才剛走,樂思蜀和南瑰妍來看望王步凡,王步凡知道南瑰妍現在是米達文跟前的紅人兒,就急忙起身倒水。一邊倒水一邊用詢問的眼光看樂思蜀。樂思蜀明白王步凡懷疑南瑰妍和他還有來往,就搖了搖頭。王步凡這才放心了,很恭敬地給南瑰妍端來水,南瑰妍毫不客氣地接住了。女人都是這樣,嫁了領導好像自己也是領導,陪領導上過幾次床,就好像自己也身價百倍了。眼前這位南瑰妍因和米達文關係曖昧,好像自己就是個縣委副書記似的,有點兒盛氣淩人。王步凡雖然看不慣她,也不想得罪她,免得她在米達文麵前給自己上爛藥。
南瑰妍喝著水說:“老王,你啥也知道,我也不背你。這次我跟老米說了,讓老樂這個招待所所長晉升了個正科級,我也弄了個副科級待遇,將來我還準備幹所長呢。我和老樂好了一場,總得給朋友幫幫忙是不是?”
王步凡聽南瑰妍叫他老王,心中有些不快,但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當初南瑰妍的工作都是他找時運成安排的,開口王鎮長,閉口王書記,現在竟然叫老王了,這女人也太勢利了。又一想誰讓人家現在是米書記的床上寵物,背靠大樹說話能不膽大氣粗?於是笑著說:“祝賀你樂蜜蜜,祝賀你南所長,以後請多關照老王啊。”
“咱都是朋友,我能不關照?沒有你我哪有今天?向你泄露點天機,米書記準備在今年縣長換屆時提拔你當副縣長呢!我可是在他麵前說了你不少好話,真提拔了也有我的一份功勞。”南瑰妍說罷顯得有些矜持和高傲。
王步凡因這幾年政績顯著覺得自己也該提拔了,聽了南瑰妍的話不免心中有些激動。但他在南瑰妍麵前故意顯得很平淡,過了一會兒才很感激似的說:“多謝領導栽培,多謝領導栽培。”說著話向南瑰妍抱了雙拳,好像南瑰妍就是米達文。南瑰妍像個外交家似的,喝了半杯水說要到其他地方去看看,就起身走了。王步凡送她到門口,南瑰妍還主動和王步凡握了手,身上濃濃的香水味熏得王步凡直想吐。
這一夜賴才去打了一夜麻將,王步凡也一夜沒合眼,他把這幾年的經曆像過電影似的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南瑰妍的話讓他想了很多,難道自己幹出那麽大的成績末了還得靠書記大人的情婦說話不成?這就有點兒滑稽了。越想越睡不著,直到早上六點鍾他剛剛睡著,賴才推門進來又把他驚醒了。他見賴才無精打采的樣子,就問:“輸了吧,多少?”賴才伸了個大拇指。王不步凡吃驚地問:“一萬?”
“添個零,十萬。”賴才並不怎麽在乎,但王步凡卻有些目瞪口呆。由此他推想這個賴才如果手中沒有幾百萬是不敢耍這麽大的。順便就又問了句:“誰贏了?”
“他媽的兩輸兩贏,萬勵耘和傅正奇贏,我和焦佩輸。焦佩輸了四萬,萬勵耘和傅正奇一個人贏了七萬,還挺平均的,他媽的!”賴才說著還向王步凡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