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近日京都城街頭巷尾熱議的,不過是兩件事,一則是金刀公主又新搶了城中劉員外家二公子做男寵,二則,是一直不在京都的明親王世子歸京。

第一件事情大家不過隨便說說就算了,公主做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第二件事情,卻是大大熱了一把。明親王與先帝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先帝即位後,立刻加封親王。當今備受榮寵的海家,有兩件最值得驕傲的事,一是海家是率先襄助先帝登基為帝的大功臣,二是,海家出了兩位絕色美人。一位是當今的太後,另外一位就是明親王妃。可是,明親王妃卻並非一個幸運的女人,雖然她姿容絕世,卻沒有得到明親王的憐愛。相反,成婚沒有多久,明親王就公然與一個平民女子出雙入對。

貴族喜歡上平民女子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很多平民女子因此飛上枝頭也不奇怪。可是明親王怪就怪在,他不像一般人將那女子收房便算了,側氏的位置都還不算完,接著就是專寵,再然後是將自己的結發妻子徹底打入了冷宮。當然,海家不能就此罷休,先帝也訓斥了他。可是明親王不但不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死活要休妻再娶,成為當時轟動一時的大新聞。

當然最後沒有休成,因為王妃早年為他育有一子,而他所寵愛的女人卻沒有子嗣。所有人都以為明親王會以大局為重,誰知道他居然做出了更絕的事,他將自己的正王妃送進了寺廟。這簡直讓先帝震怒,可是再震怒,也不能砍了這個親弟弟的頭。海家雖然也不滿,但是畢竟王爺最終隻得一子,而這個世子的親母出身海家。

不過世子與明親王之間的矛盾也是顯而易見的,他數度離京出走,明親王為了留住世子,請人封住了他的經脈讓他無法運內力,可是沒有用,他還是抓回來一次跑一次。到最後折騰的沒法子,由太後出麵將世子送回他母妃身邊。可惜,在常年的心情抑鬱又被迫與兒子分離的環境中生活的王妃,不到兩年就去世了。所以明親王世子才又回京都來。

這是怎樣一個複雜的故事,又是多麽好的八卦,京都上上下下,怎麽能不歡欣鼓舞,拭目以待,世子回京都之後,明親王府又會給大家帶來多少茶餘飯後的談資……

怎能不令人激動得熱血沸騰……

明親王府

玉石台階前鋪滿了金色的流蘇,導引溫水縈繞入池,池水清澈透明,侍女將邊疆進貢的凝茴香倒入水池中。池形如富貴海棠,池中有泉口,湯泉湧以為池水。池水頂部沒有遮擋,夜晚當可看見星辰滿天。

不過明親王世子就愛在光天化日下沐浴。

雖然這個溫泉池明明叫做星辰池,他偏偏從未在晚上沐浴過。因為水池本就是他父王為了那個賤女所建,此次回來他還以為自己可以為母妃討回公道,誰知道那賤女死得太早,他失去了這個機會。

真可惜……

勃日暮靠在池邊,伸出手掌看自己的掌紋。

你跟你父王真是像——他腦海裏回想起入宮時太後贈他的一句話。

這回她可看錯了,他是絕對不會跟那個男人一樣的,尤其不會為了賤女而不顧一切。

他跟他,絕對是不一樣的。

他絕對不會跟老頭子一樣,愛上出身貧賤的女人。

他的王妃,一定要是出身高貴的貴族小姐,絕對不能有絲毫賤民的血統。

勃日暮這麽想著,微微閉起了眼睛。

旁邊的侍女悄悄看了他一眼,頓時臉紅,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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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苑

七寶沒有想到公主會召見自己,因為公主很長一段時間都沉迷於新男寵的懷抱不能自拔,顧不上使喚她,甚至連課都沒來上過。

但是公主居然不過是繼續讓七寶作壁花而已,並沒有跟她多說什麽話。

七寶站在一邊,已經不像以前那麽輕鬆,因為她要忍受公主身邊男寵們的殷切注視,有時候那種目光讓她覺得很討厭。

能讓七寶討厭的人,就是已經惡劣到了一定程度。

這些人裏麵有一個叫劉解憂的,生得高大秀偉,也可以說是金刀公主身邊眾多男寵中十分得公主寵愛的一個。此刻他正跟公主親親我我,七寶就站在一邊。

現在,七寶的狀態是四個字。

呆若木雞。

寧歌跳完一曲,看到站在一邊麵無表情的七寶,也不由忍住笑意,她似乎發明出了新的方法,充耳不聞,視若無睹。

他現在很能體會七寶的心情,雖然是呆若木雞的表情,但是,她的心思早就不在屋裏,不知道神遊去哪裏了。

劉解憂撫在公主的脖頸上,輕聲道:“不知道七寶小姐,是不是很看不上我們這些男人?”

“她好像從來沒正眼看過我們——”

金刀公主但笑不語,饒有趣味地看著七寶。

七寶繼續呆若木雞狀。

劉解憂早就注意到了公主身邊的這位小姐,雖然年紀尚小,但是已經很吸引人了。

金刀公主突然玩味地笑笑:“你覺得本宮跟七寶,誰更漂亮?”

寧歌皺起眉頭,金刀公主最善於折磨別人,別人越難過越尷尬,她越覺得快活無比,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

劉解憂如果回答不好,可能給自己帶來很大的麻煩。

七寶也猛翻白眼,公主的這個問題每隔一段就要重複一次。

第一次的時候,男寵諂媚地說,當然是公主容貌要遠遠超過七寶啊——被鞭打。

第二次的時候,那男寵說,當然是不分軒輊啊——繼續被抽。

第三次的時候,吸取前人教訓的某男寵小心翼翼地道,七寶更好看——被狠狠地抽。

怎麽說,都要被抽。

七寶嚴重懷疑,公主提出這個問題,不過是找到一個抽人的理由而已。而很不幸的,今天她又想抽人了。

終於輪到劉解憂。

他卻笑,輕輕在公主耳邊道:“你們是不同的——”

金刀公主勾起嘴角,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七寶,“哪裏不同?”

劉解憂實在懂得女人的心思,金刀公主雖然美貌,但是她喜怒無常。如果不分青紅皂白就說公主遠遠比七寶美,那毫無疑問會惹怒她,因為女人雖然喜歡別人說她漂亮,但是如果這個謊撒得不巧妙,還不如不要說謊,在金刀麵前說謊的後果是,極其慘烈。不分軒輊是個聰明的答案,但是說了等於沒說,公主討厭別人敷衍她。

“公主的美,當然是光彩照人,如果要用八個字來形容,解憂覺得,當是風韻自饒,嫵媚豔麗。”

金刀公主燦然一笑,伸出玉蔥般的手指著那邊的七寶道:“可是七寶比本宮要年輕,難道你眼睛瞎了麽?”

公主要抽他了,要抽他了,終於要抽他了!

七寶心裏很高興,難得這麽高興,因為這個劉解憂經常趁公主不注意,眼睛珠子在七寶的身上打轉轉,七寶即便年紀小,也知道這廝是匹色狼。

但是劉解憂卻不慌不忙,“解憂早說過,女人的風韻是要由時間來打造的,公主殿下。”

金刀公主挑眉:“那七寶呢,該如何形容?”

劉解憂看了七寶一眼,雖然這個小姑娘年紀尚小,但是已經出落得十分引人注目。

“媚而不佻,靜而不致。”

寧歌也轉過頭看著七寶,不得不承認這個評價十分中肯。天生是個雅靜而風姿萬千的美人胚子,卻因為七寶年紀小的緣故,並不懂得利用女人渾然天成的魅力,反而看來天真可愛,十分清麗可人。

這種清新動人的美,是金刀公主所沒有的東西。

金刀也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所以當有人明目張膽地說假話的時候,她就有了抽人的理由。

她當然喜歡七寶,不過隻喜歡她那一雙眼睛。

十幾年前有過一個人,有這麽一雙眼睛,可惜那個人,很早就死了。

金刀公主冷笑。

七寶突然打了個寒顫,公主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可怕,但是——

眼神卻很憂傷。

金刀公主揮了揮手,侍從們抬上來一個十分漂亮貴重的大箱子。

“七寶,本宮要送你一件禮物——”

七寶睜大眼睛。

七寶喜歡禮物,特別特別喜歡禮物。這個傾向在離開麗水城之後,變得越發嚴重。

以至於她聽見禮物的時候,眼睛一瞬間閃閃發亮,眩花了一屋子人的眼。

金刀公主指揮著侍從一直抬著那箱子走到了賀蘭雪的麵前。

賀蘭雪看了一眼站在一邊表情古怪的七寶,淡淡向公主行了禮。

縱使金刀十分痛恨賀蘭家的所有人,也不得不承認,任何女人經過賀蘭雪身邊,都要看他一眼,而看了第一眼,就會不由自主去看第二眼。

她笑,果然賀蘭公子的美名不是妄傳的。

七寶偷偷在公主身後用動作比劃著,還沒比劃兩下,就被金刀發現了。

七寶立刻站得比柱子還要嚴肅。

“賀蘭公子為什麽不看本宮?”金刀公主風情萬種地在賀蘭雪的身邊轉了個圈。

賀蘭雪看了一眼金刀公主。

“那你覺得本宮比七寶長得美嗎?”金刀公主惡意地問,她心裏的毒刺一天天難以遏製,現在已經開始冒出黑色的血液。

她希望看到賀蘭家的人,在她的麵前,卑躬屈膝,毫無尊嚴。就像她對待寧歌一樣。

金刀公主特別喜歡打擊男人,盡一切可能,摧毀他們的自尊,要他們在她麵前永遠都抬不起頭。此時再對他們略加青睞,哪怕是輕輕笑一笑,他們都會覺得感激,甚至是榮幸。

金刀深諳此道。

賀蘭並沒有明確回答這個問題,在他心裏,這個比較是沒有意義的,他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

“賀蘭雪相信,公主殿下走在街上,任何男子都會被公主的風采所傾倒。”

金刀冷笑,“那賀蘭公子為什麽對本宮視若無睹?”

賀蘭看著七寶,淡然一笑,“因為我知道,有些事情,用心去看更清楚。”

金刀聞言,也回頭看了七寶一眼,眼神中帶著一點興奮和奇異,微笑道:“禮物記得打開!”

七寶誠惶誠恐地點頭,深怕公主會收回禮物。

坐在馬車上,七寶拿著金刀公主賞賜的小小金鑰匙,打開了大箱子。

“悶死我了!”一個人從裏麵蹦了出來,七寶和賀蘭雪麵麵相覷。

金刀公主,居然送了個活人給她。

而且這個人,是本該進宮的海藍。

“七寶,你怎麽在這裏?啊!我頭好痛,到底是哪個混帳把我打暈了!”海藍揉著自己的頭,氣恨難平,見完太後出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人一棍子打暈。真要命,皇宮大內居然有土匪橫行,要不是因為他腦子裏麵當時亂七八糟,怎麽會被肖小偷襲。

“海藍哥哥,你怎麽會被藏在大箱子裏?”

還被當成禮物送給了七寶。

賀蘭雪大笑:“看來金刀公主,是想要告訴你海藍哥哥,他躲著她是沒有用的。現在是她對他沒有興趣,不是他順利跑出了她的手掌心!”

恩?好像繞口令,七寶摸摸海藍的頭:“還疼嗎?”

海藍也學七寶眼淚汪汪,一下子撲上去想要抱住七寶,被賀蘭雪洞悉他的邪惡意圖,一腳踹飛。

七寶看看箱子,歎了口氣,禮物泡湯了。

好在還有一個金鑰匙,七寶美滋滋地想。

寧歌站在門口,目送著馬車遠去。

“你送了什麽給七寶?”

金刀笑,“一個男人——”

寧歌感到憤怒,他沒想到這個女人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她不過是個孩子!你怎麽能夠做這種事情!”

金刀驚奇地看著他:“這幾年我沒少羞辱你,也沒見你這麽生氣過——莫非你也動心了——”

寧歌咬牙,跟金刀辯駁是沒有用的,她的那張嘴巴比誰都惡毒。

“她是個孩子,但這個孩子,可比你有趣多了……”

她像是突然發現了一個新的玩具,哈哈大笑,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