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莫化舟之'死'
莫化舟之‘死’
“得道之人素來仙風道骨,這等瘋癲之人實在令人生疑。”
甄士隱聽了,沒有接話反而吟道:“慣養嬌生笑你癡,菱花空對雪澌澌。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李衍想著香菱的結局,說道:“好悲哀的句子。”
甄士隱點點頭:“就因為如此,我才懷疑他們真是得道之人。”
李衍見甄士隱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放下了棋子,他同樣放下棋子,似是自言自語:“世上求道問仙何止上萬,可是均不過百載就如同俗人一般化為塵土。所謂得道,竟不知是逃避悲傷苦痛的懦弱人,還是心如死灰的活死人。”
甄士隱一驚,他看向李衍,卻見李衍神情淡淡,仿佛說得再自然不過了。
“衍哥兒竟如此看待那些方外之人?”
李衍抬起頭,頗為恭敬地道:“若有人真的成了仙,小子便不會這麽想。可是縱觀上下千年,修道成仙也都隻是虛談,並無親自見證過。撇下自身的責任去追求這虛無縹緲的道,說是懦弱也高看了。”
甄士隱隻覺轟鳴一聲,那一字一句甚是震人發醒。想起前些日子所做的夢,所見到的太虛幻境,以及自己心中的向往,他想要反駁,可是又不知該如何說去。
李衍得再活一世,又有那一僧一道的野仙在前,自然清楚這世界真的有神魂之說。
可是雖然如此,可片觀這世界的千百年時光,都是沒人能成仙。加上甄士隱拋下發妻,丟下失蹤的女兒去出家,實在令李衍所反感。
“披著修道修佛的人多了,這人也變得參差不齊,或許有真心修道逃避現實,但是借道佛之名行那齷齪之事也不少,說不得,這一僧一道也是如此。”
甄士隱大吃一驚,問道:“怎麽會?”
李衍低聲道:“甄師叔莫慌,隻是小子胡亂說的。要分辨還需那僧道再出現不可,現在還言之過早。小子聽聞邪惡修道之人最喜接受門徒,讓門徒幫其作惡,甄師叔隻等來日查看。”
甄士隱聽李衍這麽一說,便點了點頭。
李衍重新拿起了棋子,希望甄士隱真的聽了進去。
“甄師叔,該你下了。”
甄士隱回過神,他竟沒想到有一日竟然為了一個十歲少年之語而忘記與人對弈。
重新觀望著棋盤,然後下了一子。
兩人來往下著,李衍感覺甄士隱已經不如先前那般認真,顯然是有雜念。
這棋也下不長了,於是李衍最後賣了個破綻,輸了。
甄士隱竟然還未發覺,李衍望了望天,道:“天色已晚,小子先行告退。”
“也好。”
李衍笑了笑,站起身行了一禮。
步出門檻,李衍卻停了下來,轉過身道:“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這話實在不吉利,甄師叔未查明那僧道的身份,還是莫在元宵讓英蓮妹妹出去了。”
甄士隱沉下眉頭,自是答應。
李衍這才退了下去。
第二日,李衍還在甄府等消息,兩地還算遠,所以這一天李衍得不到確切的消息。
這又過了一天,李衍還沒得到消息的時候,就聽聞新任巡鹽禦史在今日到任了。
新任巡鹽禦史便是林如海,賈敏的丈夫。
林如海與李家本身沒什麽大關係,然這次林如海帶著家眷到任,李家和賈敏算是有親的。
所以,李衍親自去書齋尋了一副好帖子當做厚禮送了去。
至於拜見,林如海才搬入姑蘇,自然需要和眾多的官員相見,賈敏是主母,除了和各官員的夫人姑娘相交,還要打理清算家業,可以說,現在的他們是最繁忙的時候。
李衍人微言輕,去不去不打緊,而且送了禮,已經暗裏說明了李衍的尊敬。
林如海官至蘭台寺大夫,是現在皇帝的心腹,又得了這樣的重職,可見他的重要性。
李衍不去反而消解了別人認為的巴結心思。
不過這一份厚禮送去,李衍身上銀子已經見少了,總得說隻能撐著回京城。
午飯後,錢塘那邊終於傳來消息。
“師父死了?”李衍死死的盯著來傳信的甄柏驛。
甄柏驛感覺老爺也緊盯著,隻能耐著頭皮道:“昨日小人快馬奔到錢塘,這倒了莫宅,就發現仵作官差出入。而且周圍有大量的燒傷的痕跡,小人等了很久,仵作就證實了裏麵被燒的就是莫先生……”
李衍不敢相信,怎麽他離開才兩天,師父就死了。
甄士隱的手有些顫抖的指著甄柏驛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甄柏驛低聲道:“就在前日午後,縣令差人查明,是廚房走水的緣故。”
李衍道:“廚房和師父所在書房隔了兩件屋子,就算廚房走水,師父不可能逃不出來,怎麽會……怎麽會……”
“聽府內的雇婆說,昨日莫先生似有醉意。然後趕出了她,在廚房尋酒。秋冬本就幹燥,加上酒的緣故,火勢增大,莫先生他……他……”
李衍握緊手,醉?李衍能想到的是不是因為他。
甄士隱抓緊了李衍的手臂,道:“快備車,去錢塘。”
李衍被甄士隱拉著走,甄柏驛的速度更快跑上前去安排馬車。
李衍上了車,手已經搓出了汗,嘴唇緊咬,讓甄士隱忍不住歎息。
馬車不停歇的趕路,第二日天還沒亮,城門還沒開。兩人無權無勢,自然無法勒令城門打開,兩人在外著急的等待。
城門終於被打開了,李衍和甄士隱就要衝進去,卻聽到喪靈之聲。兩人停住腳步,聲音越來越近。很快,兩人便看到送靈的隊伍。
隊伍很長,多有女子哀切痛苦的聲音。
也有很多送殯的男子在讀哀文,甄士隱到了李衍身邊,甄柏驛從馬車中遞出兩套孝服。
甄士隱最先穿上,然後將另一件裹在李衍身上。
這是李衍第一次哭,隊伍走出一人,李衍認識,是莫夫子手下的佃戶。
“少爺!”這樣一喊出來,竟然哭得越發厲害了。
先生手下的佃戶是最幸運的,收成好的時候,家家有餘糧,收成不好,先生會免了。
多年的恩德,佃戶們都心生感激。如今先生逝去,田地被官府衝給了莫家外族,也不知道以後是什麽光景。
他哭,哭的是先生好人不長命,也哭自己和村民未來的命運。
作者有話要說:打點滴去了,不怎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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