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墳地裏

第三章 墳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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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亂墳,鬼火點點,陰風陣陣。

一條人影流星一般滑過樹梢,落到亂墳之間,破口大罵起來:

“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一個活鬼,生生攪了今晚的計劃!”

亂墳堆中突然站起一個人來,陰森森地道:“是誰?”

人影氣咻咻地道:“不知道啊!當時綿章已經快支持不住了,他卻在我背後咳了一聲。”

墳中人冷笑一聲:“那麽你就應該不去管他,先加一把勁,殺了綿章再說。”

人影尖叫起來:“不管他?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他當時正在我的背後!你難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風雷鼓既然奈何不了他,他當然隨時可以要我的命,要我的命!你懂不懂?”

墳中人似乎也已發怒:“你的命?你的命算什麽?難道你就不想救爹的命?”

人影在顫抖,似已氣極:“我的命……算什麽?”

墳中人慢慢走向她,冷冷道:“你的命當然不算什麽!為了救爹,我們的命都算不了什麽。”

人影跳了起來,哆嗦道:“那你為什麽……為什麽不自己去?”

墳中人猛地一震,吼道:“你以為我是怕死,不敢去?”

人影退了一步,尖叫道:“你就是怕死,你就是不敢去!凡事總把我推在前頭,不是怕死又是什麽?”

墳中人慘笑一聲,啞聲道:“我怕死?我楚明什麽時候怕過死?若不是因為你會魔音,有風雷鼓,殺人更幹淨利索,我又怎會……又怎會……”

他突然咆哮起來:“你以為我貪生怕死是不是?我隻會楚家的劍法,別人一眼就能認出米。我不想讓別人罵上金陵楚家,你知不知道?”

人影怔了一下,喃喃道:“。哥,我……我不是故意要氣你的……”

楚明忽然坐到地上,雙手抱住了頭:“合歡,是我不好,我不該出言傷害你。”

人影突然撲到楚明懷裏,大哭起來。

楚明用手輕輕撫著妹子的柔發,也是淚水漣漣的:

“妹子,是二哥不好……”

楚合歡泣道:“我知道,二哥是……為了爹的事才……才……”

楚明的牙齒一下咬緊了,眼中也閃出了怨毒的寒光:

“總有一天,我一定要鬥一鬥那個該死的組織!”

楚合歡驚惶地道:“二哥,別瞎說,輕聲些好不好?”

楚明悚然住口,四下望了望,才又痛苦地道:“合歡,咱們該怎麽辦?”

楚合歡抹抹淚,坐直身子,道:“還能怎麽辦?隻有想盡一切辦法殺綿章。隻要殺了他,解藥就會到手,爹就有救。”

楚明半晌才籲了一口氣:“一月之內,殺人一甘二十六,這未免……唉!”

楚合歡冷笑道:“這算什麽?二哥你想想,爹的命難道不比他們珍貴百惜千倍?”

“誰說的?”

有人在她耳邊大吼了一聲。

兩人麵前,突然多出了一個人,而且那人還坐在他們麵前,仿佛他已在那裏坐了一天一夜。

雖然月華如水,但你還是不可能看清他的麵龐,因為他是背對著月光坐的,他的臉被籠在陰影之中楚明一躍而起,正欲喝問,楚合歡卻已尖叫起來:

“二哥,他……他就是……就是那個怪人。我聽得出聲音,就是他!”

那人當然就是錢麻子。

錢麻子苦笑道:“我剛才好像聽你稱呼我是‘活鬼’呢。”

楚合歡的血都驚透了。

“活鬼”是她到墳場後的第一句話中罵出來的。這個怪人竟然一直緊緊尾隨著自己,而自己居然一點都沒有發覺。

楚明也是一驚,閃身掩在楚合歡身前,大聲問道:

“你為什麽偷聽人家說話?”

錢麻子平靜地道:“野地荒墳之中,好像並不存在什麽偷聽不偷聽的問題。風送話音入耳,我想不聽都不行。”

楚明氣得雙拳緊握,恨不能馬上把這個怪人捶扁。

“你為什麽要破壞我們的事?”

楚合歡也尖叫起來。錢麻子平靜的神情顯然激怒了她。

錢麻子冷冷道:“我破壞的並不是你們的事,而是指使你殺人的那個什麽組織的事。”

楚明驚得退了好幾步,嘶聲道:“你……你全都聽見了?”

剛問出口,又覺得自己問得實在太笨了。那人既然連“活鬼”兩個字都聽見了,後麵的談話還有不被人家聽到的道理?

錢麻子道:“我之所以追過來,不過是想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希望你們能告訴我。”

楚合歡怒道:“這事我們自己能解決。我們不會告訴你的。”

錢麻子道:“我知道那個組織用什麽毒藥控製住了你們的父親,逼你們去殺他們自己想殺的人。對不對?”

楚合歡驚呼一聲,真像見了鬼一樣。

“你--”

錢麻子冷冷道:“告訴我關於那個組織的情況,或許我可以幫幫你們的忙。”

楚明冷靜下來了,朝他拱拱手:“先生好意心領。這本是我兄妹自己的事,不勞先生掛懷。”

錢麻子搖搖頭:“你錯了。這不是你們的事,這關係到許多人,許多條性命。我是綿章的朋友,你們就絕對殺不了他,這麽一來,你們就無法獲得解藥,你們的父親下場也一定……”

楚明抽出劍,緩緩道:“那麽我隻有先殺掉你。”

錢麻子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你殺不了我呢?我如果不殺你們,隻是把你們抓起來關上一段時間又會怎樣呢?”

楚氏兄妹都清楚,他說的都是實話。他們不僅殺不了他,反而極可能會被他抓住。

楚明狂笑一聲:“那也隻能說天不佑金陵楚氏一脈。”

他手中的長劍一振,發出嗡嗡一陣輕響,劍尖斜斜地指向錢麻子:

“先生賜教。”

“金陵楚氏”這四個字,又一次刺痛了錢麻子的心。

他的肩頭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聲音也變得沙啞了:

“你們真是金陵楚家的?”

“不錯。”楚合歡也拔出了長劍,咬牙道:“廢話少說,快來受死!”

錢麻子搖搖頭,喃喃道:“楚三公子是你們什麽人?”

“三叔。”

楚明平靜地回答,目光仍盯著錢麻子的右肩。

人要動,肩先動。楚明是用劍的高手,自然知道這一點。更何況對麵這人實在是鬼神莫測其變,他又怎能不謹慎呢?

楚合歡的“風雷”本是克敵製勝的法寶,若是能用於牽製這個怪人的心神,楚明當然就能很輕鬆地殺掉他。很可惜,楚明知道,自已根本受不了“風雷”的鼓聲。

楚明在心裏發出了歎息。

錢麻子也在歎氣,站了起來:“那麽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

楚明一怔,旋即搖頭:“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楚合歡的心裏,卻起了一種古怪的顫悸。直覺告訴她,對麵這個怪人或許和金陵楚家有什麽關係。

女人的直覺一般都不錯,楚合歡也不例外。

她急叫起來:“你是誰?”

這個問題,她在步月山莊門外已問過一次了,但那次錢麻子沒有回答。

錢麻子仰天望月,好久好久沒有出聲,似已癡了。

往事如月色,如煙雲,從眼前流過。

遠處傳來了貓頭鷹淒厲的叫聲,錢麻子被驚醒似地啊了一聲:

“錢麻子這個名字,你們聽說過沒有?”

楚氏兄妹一驚而退。楚明退到丈外才顫聲問道:“你……你究竟是誰?”

楚合歡更是激動得連手中劍都握不住了:“難道……

你是錢麻子?”

錢麻子突然覺得好笑,於是就笑了一下,笑得很澀“難道還有人假冒我不成?”

三個人好久好久都沒有再開口,最後還是楚合歡的尖叫聲打破了寧靜:

“我三叔是你殺的?”

錢麻子想到了殺死楚三公子的林夢,心裏不由一酸,低下頭喃喃道:“那是他該死。”

楚合歡手中的劍重又揚起:“你又是什麽東西?難道你能決定一個人該不該死?”

錢麻子搖搖頭:“我當然不能,但有人能。”

“誰?誰能決定我三叔的生死?”

楚合歡似已氣瘋了,手中劍狂揮亂舞。

一個人既已死了,也就帶走了他生前所有的榮耀、罪惡、卑鄙和高尚。錢麻子居然說死人的壞話,好像有點不太應該,也難怪楚合歡要大發其火了。

“他自己。”

錢麻子說得很認真,很誠懇,也很堅定。

一個人是不是該死,當然隻有他自己才能決定。

但評價卻隻能由別人做出。

楚明和楚合歡當然知道,楚三公子的確是自己找死。

但錢麻子的話卻讓他們受不了。

說真話的人往往會遭到眾人一致的唾罵,真話也往往會被別人厭惡。

楚合歡怒叱一聲,劍隨人到,卷向錢麻子。

楚明同時發動,如雄鷹般騰空而起。劍光如電,刺向錢麻子麵門。

淩厲,準確,配合默契,不愧為劍門高手。

錢麻子卻不知用了什麽身法,一閃就到了他們背後,口中歎道:

“究竟是活人重要,還是死人重要,連我自己都有些搞不清了。”

楚合歡全力一擊,卻撲了個空,正恨得牙癢癢,轉身又欲衝上,卻被楚明攔住了:

“錢麻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已經說過了,不想再說。”

錢麻子默默地坐在墳頭上,好像有些受不了野地秋夜的涼氣,咳嗽了好幾聲。

楚合歡還想說話,卻又被楚明止住了。

沉默。

一隻秋蟲突然在附近很起勁地叫了起來。

楚明啞著嗓子開了口:“我們可以合作,是不是?”

錢麻子微微點頭,但沒有說話。

“條件是什麽?”楚明苦笑了一聲,“隻要我們能做到的,一定不……”

他的聲音突然頓住,眼睛也一下瞪得比月亮還圓。

坐在墳頭上的錢麻子突然間消失了,好像那裏根本就沒坐過一個人似的。

這又該是怎樣的輕功?

楚明的思路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錢麻子已不知又從哪裏鑽了出來,手裏還拎著一個人。

“你們認識不認識這個人?”

“錢麻子將那人丟到地上,又坐回到原來的地方。

楚合歡一步躍過去,翻過那人的臉,不由得失聲驚呼:

“就是他!”

楚明也咬牙道:“這就是那個組織中的人,專門跟楚家打交道的。”

楚合歡衝到錢麻子麵前,大叫道:“我們願意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