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一卷 王府 第 二十二 章
我沒有說什麽,隻是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額頭。
以他這個年紀,他父母絕對不可能是老死的,隻可能是被人殺死。
他們是最卑微的草苓族,想必活下來,真的是那麽不容易的一件事。
裴小染的身子還是有些瑟瑟發抖,仿佛是剛剛從冷水裏被打撈上來一般。
我忽然之間明白了他為什麽這麽怕我嫌棄他不要他。
上輩子還很年輕的時候,曾經一時心血**地養過隻灰白相間的小野貓。剛養的時候,它總是很戒備很叛逆,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卻比任何寵物都要粘人。
隻要我離開家一天,再回來的時候,它就是一副被拋棄了的可憐模樣使勁往我身上蹭。
因為知道被拋棄的滋味,因為知道在生死間徘徊的感覺。
所以才會那麽地珍惜,才會變本加厲地怕失去平常人已經習以為常的那點安逸溫暖。
後來,我的仇家突如其來地找上門來,我沒有防備,當天一條胳膊就差點被砍斷,最後卻還是活了下來。
但是那條小貓卻沒有那麽好運。
貓是很機靈的動物,如果它想逃,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能從窗戶逃出去。
但是它沒有。
自那天之後,我就告訴自己:我蘇燁這一輩子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成為一個可以保護自己身後的人的強者。
看了看懷裏有些哽咽的裴小染,我輕聲哄著他:“過去了,都過去了。小可憐,王爺喜歡你喜歡得不行,我一直寵著你養著你,好不好?”
他卻隻是蜷縮成一團,趴在我肩膀上,把臉藏了起來不說話。
我歎了口氣,輕輕吹熄床邊的油燈,抱著裴小染躺進了錦被裏。
燈火一滅,天地間仿佛一下子靜了下來,窗口的帷幔縫隙處,銀亮銀亮的月光匹練般傾瀉而入。
懷裏的裴小染忽然聲音很微弱地開口:“王爺……真的一直寵著小染?”
他想了想,怯怯地小聲問:“別的公子,都,都是年紀大了身段硬了,就被王爺送走了……那,那小染可以不走麽……”
我輕輕笑了笑,低聲說:“小染想呆到什麽時候……就呆到什麽時候。呆到老我也養著你。”
黑夜裏,那一雙黑中帶藍的杏眼直直地看著我,亮晶晶的,像是閃動著幽光的海底珠貝,就這麽望著我,竟然讓我心裏不由自主地一動。
“睡吧。我可都困了。”我拍了拍他的腦袋。
懷裏的小東西估計也是又滾床單又撒嬌又哭得折騰得也累了,聽我這麽說,就乖乖地閉上了眼睛,靠在我胸口睡了。
我望著窗前的那抹冷清月光,忽然卻有些睡不著了。
本來是沒想過要跟他這麽多糾葛的。
他跟夏雲深不同,夏雲深我是第一看看上就覺得喜歡。
他卻不是。
最開始的時候,隻是看上了他那張漂亮得讓人一看就想欺負欺負的小臉,還有那肉膩骨香的身段。說白了,其實就是欲念。
卻沒想到,這麽一個小傻瓜除了那副皮囊,居然還有能吸引我的地方。
罷了——那就再多在乎一個吧。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還應付得來。
……
裴小染過了不一會兒,就睡熟了。
我卻還沒睡著,鬱悶了半天,最終還是輕手輕腳地起床。
披上了來時那件水磨石灰的外袍,往門外走去。
挽月估計也以為我是在裴小染這兒過夜了,也就沒有繼續守著。
於是我一個人出了染竹軒,想了想,便轉身往攬雲軒走去。
雖然說都是大半夜的了,但是如果夠小心的話,應該還是能無聲無息地潛到雲深美人床上的吧。
深秋的夜晚,還真是挺冷的。
我雖然身體不錯,但是隻披一件外袍,還是感覺有點冷。
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兒就到了攬雲軒。
本來打算著悄悄摸進去,結果卻發現這大半夜的,夏雲深卻根本就沒睡,隻是靜靜地坐在桌前發呆。
聽到房門打開,他一回頭便看到了我。
“王爺。”夏雲深一愣,急忙站了起來:“王爺怎麽穿這麽少……”
大概是看到我被冷得臉色有些不好,他急忙拿了件外袍給我輕輕披上,這才輕聲問:“都這麽晚了,王爺怎麽還……”
“想看看你。”我笑了笑,把冷得發涼的手有些使壞地放在他頸間。
大概是溫度差別太大,夏雲深的身子頓時輕輕抖了一下。
若是裴小染,恐怕已經又要委屈得不行了。
但是夏雲深卻隻是用那雙溫潤如玉的深黑色瞳仁望了我一眼,隨即輕輕握住了我冰涼的手。
他的手掌修長,溫溫得握著我,感覺頓時是一陣舒心。
我笑笑,隻是低頭親了一下他纖長的脖頸。
“大半夜的,你怎麽還不睡?”我緩了過來,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案桌,還真有些好奇他坐在那發呆幹什麽。
夏雲深一愣,神色有些局促,頓了頓才輕聲說:“有些睡不著。”
“想我是吧。”我眯起眼睛笑了笑,就把他纖瘦的身子往懷裏拉。
“王爺……”他有些不知所措,卻又似乎怕我還覺得冷,最後隻是伸手輕輕把我的衣襟又往緊拉了拉。
“雲深。”我坐在床邊,忍不住又輕輕親了他的臉頰一下:“我出去這幾天,可都想你了。”
他幽深幽深的眸子看向我,漸漸地在燈火下暈上了一層淡淡的情愫。
他沒有說話,隻是有些猶豫著,試探著,學著我剛才的動作,笨拙地在我下巴上,也輕輕吻了一記。
夏雲深是內斂溫柔到極點的人,如今能這麽親我一下,已經讓我一下子就有些熱血沸騰的感覺。
我有些強硬地把他壓在身下的床上,在他額心鼻尖還有嘴唇上都近乎野蠻地印上了痕跡,才輕輕抬起身子。
夏雲深身子有些發僵,但是並沒有反抗,隻是那雙溫溫潤潤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慌張。
我知道他心裏是喜歡我的,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麽,又總是有些對我敬而遠之的恐懼感覺。
我不願意逼他,所以一直沒有提過那回事。
否則按我的性子,早就忍不住要下手了。
如今,燈火下他一身肌膚溫玉般瑩潤細膩,幽深黑眸間那蘊藏的淡淡愛慕,都讓我有些無法自製的意味。
用手指挑起他秀氣的下巴,我有些曖昧地壓低聲音說:“雲深美人,我可真想現在就要了你……”
夏雲深身子一顫,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麽,黑得幽深冷冽的瞳仁閃過一絲恐懼和心傷,他手指有些發抖地拉住我有些不安分的手,細長的雙眼裏劃過淡淡的懇求神色。
“你到底怕什麽?”
我到底還是不忍心強迫他,便隻是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頰,輕聲問。
夏雲深隻是搖頭,隨即微微闔起眼睛。
我暗暗歎了口氣,最終隻是躺在了他身側,無奈地開口:“罷了。我看我還是抱著你睡一覺更靠譜。”
手臂搭在他細窄的腰間,我把他有些僵硬的身子拉近了懷裏,也微微閉起眼睛就準備睡了。
“王爺……”他聲音很微弱,似乎在猶豫著什麽:“我,我……”
“我沒生氣。”我笑了笑,伸手輕輕點了點他柔軟的嘴唇:“睡吧,我真是有點累了。”
感覺到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最終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但是困意席卷,我也就抱著他睡著了。
……
這一覺睡得還是極為舒服的。
第二天早上,在夏雲深這裏吃了早膳,卻聽挽月說騰遠山在我房裏等我,我便趕了回去。
騰遠山的神色似乎有些疲倦,見我進來,剛想起身行禮,便被我擺了擺手示意不必了。
“這麽累?昨晚沒休息好?”我喝了口茶,有些關切地問了句。
“沒什麽,看了點卷宗。”騰遠山搖了搖頭,卻直接就切入了正題:“王爺,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啟程去燕雲京了,在此之前,你斬了朱炎的消息肯定早已經飛鴿傳書到了燕雲京,我想了想,恐怕有些不妥。”
“噢?”我臉上微微帶了絲笑意。
“遠山恐怕福瑞王還要下手。”騰遠山神色有些嚴肅,沉聲道:“福瑞王是有心人,絕對能從王爺的舉動中看出王爺要借寒山與馬賊一戰,上京要兵討伐馬賊。屆時,定南王手裏也要抽兵,他必然想要在王爺上燕雲京之前,大局已定之前阻止王爺。”
“比如說……再安排一次刺殺?”我笑意更濃了,慢悠悠地說:“其實我還真有些奇怪。這福瑞王怎麽就這麽恨我,而且不僅是恨,恐怕是又怕又恨,否則不會緊張到這種程度吧。”
“不錯。福瑞王的確是怕您,不僅是福瑞王,連當今皇上其實心底也是怕您的。”騰遠山輕輕闔首,低聲說:“王爺,您跟定南王同是珍妃所生,但是皇上和福瑞王卻同是趙妃所生。您當年殺趙妃,滅趙家。所以福瑞王是恨您恨到了骨子裏去,而皇上……皇上,他不提也罷。”
“原來是這樣……”我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趣地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