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衝動
第三章 衝動
晚飯時分,呂健柏和父親呂承望都回來了,馮巧荷張羅了一桌豐盛的酒菜,在廚房與飯廳之間來回的穿行。
呂健柏沒見采秋的身影,四處張望搜尋,他疑惑的問母親馮巧荷。“媽,采秋去哪兒了?到這個點,怎麽還不出來吃飯?”
馮巧荷一聽到兒子張口閉口都是采秋,心裏非常的不悅。“她自己有手有腳的,去哪兒了,我怎麽會知道。多大的人了,吃飯還要人請嗎?”
呂健柏哀嗔母親,“媽,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說話!采秋才剛來我們家,人生地不熟的,你就不能諒解一下嗎?何況,采秋的個性,我是非常了解的,她絕不會這樣子的!”
“行,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我去叫她行了吧?”馮巧荷不情不願的轉頭,呂健柏無奈,緊拉住母親的衣袖。“媽,我哪敢使喚你呀!我自己去找找吧!我知道她會去哪兒。”呂健柏工作累了一天,連歇息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匆匆忙忙的跑走了。馮巧荷仇視的目光,緊咬著牙根,對采秋是又討厭又氣憤了。
采秋白天被開水燙到,疼痛難忍,現正躺在床上休息。呂健柏輕悄悄的推開房門,步履輕盈的,走到床邊上。他溫柔細膩的眼神盯著采秋
“采秋,怎麽了,到點了怎麽不下來吃飯,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采秋急切的,拉開被子蓋住全身,生怕自己的傷處被健柏發現。
“沒有...,我很好,沒有哪裏不舒服。”采秋戰戰兢兢的躲閃健柏深邃的眼眸。“健柏,你也累了一天,不用管我,趕緊去吃飯吧!我就是有些疲憊,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呂健柏思索猶豫了一會兒,後他又醒悟過來,看著采秋憔悴蒼白的臉孔,他堅定決絕的說道:“不行,采秋,看你瘦成這個樣子,我真不忍心。你也和我下去一塊吃!”
“我......。”采秋欲言又止,她想了想,點頭說,“好,我陪你,但是你轉過身去,我要換衣服呀!”
呂健柏背轉身,笑著。“害羞什麽呀,你都是我的人了,全身上下哪一寸肌膚我沒看過的。”
采秋輕輕從被子裏挪了出來,她咬牙忍著痛,“你就不要貧嘴了,你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我穿衣服,我好意思嘛。”采秋迅速的,抓起一件花白色的長袖衣裙,是純棉的麵料,柔軟舒適,接觸受傷的皮膚,能夠舒服一點兒。
采秋起身,呂健柏轉過頭來,自發的想去牽采秋的手,采秋故意隱退到一邊,呂健柏顯然明白。
“你不要拉我著你的手,但你要快點走啊!大家夥兒正在等著我們呢!”
采秋的腳從早上燙到,現在都沒有作過緊急的特殊處理,走起路來,像被抽了筋骨一樣難受。她緩緩向前挪移著,健柏實在看不下去,衝上前來,直接把采秋一把橫抱了起來。采秋終於忍受不住,痛苦的呻吟出來。“啊!!好疼啊!”
呂健柏趕忙放下采秋,他打量注視著,再也按捺不住,卷起采秋的袖子、褲管,他迫不及待的檢查她的全身。健柏注視著遍體鱗傷的采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手和腳大麵積的燙傷,紅腫潰爛,像活生生的被褪了一層皮,片片瘀紫,有刀傷和劃傷。
“采秋!”好半晌,他才沙啞的痛喊出來:“你發生了什麽事?”他的目光銳利而狂怒的,掃向樓下的人,直至射向正大口扒著飯粒的母親。“是不是我媽把你弄成這樣的?她好狠的心哪!不!我要問個清楚,她為什麽要這麽對你!”
“不可不可,千萬不可!”采秋急切的喊著,“我的腳和手都還能動,身上的這些隻是皮肉小傷。千萬不可去責問媽!健柏,當是我求你了,我不想你和自己的母親再度陷入泥沼,這樣子我的罪過就更大了!”采秋哀求地,然後拚著命地活動手腳,給健柏看。
“采秋啊!”健柏忍不住激動的說,“我好難過!我應該保護你的,現在卻把你陷在如此難堪的境地!我說過,要為你的一生負責,不會讓你受一丁點兒的委屈。可我都做了些什麽呀!我總以為,媽表麵上已經承認了你,就會對你好的。沒料到,她竟然會百般刁難於你,趁我不在家還欺負你!我早該想到的,以媽的脾氣個性,絕不可能輕易認輸的!”
“你不要這麽說!”采秋急急接口,惶然得不知所措了。“是我太不爭氣,太沒用了!我笨手笨腳,什麽都做不了,媽才會生氣的。你不要去責怪她,不要去找她!不是她的錯!”采秋的淚,奪眶而出。
“聽我說!”健柏心疼的把采秋擁入懷中。“你的苦難到今天為止!從今兒起,我把所有的罪過一肩扛下來,在我心底,你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我再也不會讓你去受我媽的氣了,我媽要怪罪,就讓她怪罪我吧!”聽到健柏的這句:“在我心底,你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采秋喜極而泣,她的整顆心就像一張鼓滿風的帆,飄向那浩瀚無邊的大海。那份喜悅和滿足正如大海中的波浪,滾滾而至,手腳的傷痛,心靈的折磨,都給淹沒衝刷得無影無蹤了。
呂健柏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的直衝下樓。呂承望、馮巧荷、呂健安莫名其妙的抬頭張望著呂健柏。
“哥,你幹嘛,這副表情死盯著我們?快叫嫂子下來一起吃飯呀!”
呂健柏臉色鐵青,兩眼燃燒的火焰,雙拳用力緊握。
“媽!我尊敬你,是我的媽媽,可是你怎麽忍心去對付采秋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呢?你讓我進退維艱、讓我拿你不知如何是好?采秋混身傷得這麽重,你怎麽可以不聞不問呢!”
馮巧荷聽見兒子,形容她的詞句過分的苛刻嚴重,她實難接受。那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啊!媽媽在孩子的心目中,是偉大而神聖的。健柏為何要如此說她,她一定要弄個清楚明白。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咯,我怎麽的你媳婦了?”
“采秋手腳被開水大麵積的燙傷,她疼痛難過的躲在房間裏,你不聞不問,還能在這裏安心的吃飯。就是我叫她下來,讓你看看,她也不肯,還苦苦哀求我,不要指責你!她處處為我著想,為我們設想,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麽就不喜歡她,硬是要這麽為難她?”
馮巧荷氣呼呼地放下手中的碗筷,炯炯的眼睛看著兒子,呂健柏在低頭的刹那,視線剛好與之交錯了。馮巧荷很想要看出,這個淩采秋究竟是何方神聖,能把她兒子迷得七葷八素,連她這個被恭敬愛戴著母親,他都要起來反抗。
“健柏啊健柏,你還是我的兒子健柏嗎?你寧願相信表麵看到的,也不肯相信媽媽的為人。媽媽就算脾氣再不好,也不可能出手傷害淩采秋的。你就僅僅聽她的一麵之詞,就這樣來定罪自己的母親,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馮巧荷痛苦的快要捶胸頓足了。
“媽,你是說,我在誣賴你了。證據就擺在眼前了,你是不是想要親眼目睹采秋的慘狀啊!難不成,采秋還會弄傷自己,來誣蔑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了!”呂健柏言之鑿鑿,兩眼瞪著母親。
采秋在樓上聽見爭執聲,她緩緩的走了下來。她央求的看著呂健柏,“健柏,你答應過我,不可以責罵媽媽的,你怎麽可這樣呢?我說過,是我不小心,是我笨手笨腳,弄傷自己的,跟媽根本就沒有關係!”
“你弄得這樣傷痕累累,沒有一個人知道,企圖把自己躲藏起來,叫我怎能不心痛!”呂健柏大叫出聲,“聽著,采秋!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有我,有我依靠的采秋!你卻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今天就當是我隻剩下最後一口氣,我也要拚了我的性命來保護你!既然這兒容不下你,那也不是我該留的地方,我們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了!”他一腳踹開腳邊的凳子,帶著采秋,衝了出去。
於是,這天夜裏,整個呂家不得安寧,心惶惶的。
呂承望埋怨老伴,唉聲歎氣的,“事已成定局,你就不能收斂下自己的脾氣,偏要刁難采秋。你看,這下好了,又把兒子給氣出去了!”
呂健安理解母親現在難過的心情,他出言回複父親道,“爸!媽心裏已經很難受了,你就少說兩句,別再刺激她了!嫂子受傷,隻是個意外,媽也不是故意的!”
馮巧荷傷心難過的,老淚縱橫,“哎呀!兒大不由娘啊!養了個白眼狼呀!”馮巧荷緩緩無神的走出飯廳,轉身回到自己的臥室。
在呂健柏不顧一切,拉著采秋離家出走,他就篤定,那個家他再也回不去了,他也不想再回去了。當晚,呂健柏帶采秋去醫院上了消炎止疼的藥。護士在給采秋的指尖上藥的同時,每一個動作,采秋都是鑽心的疼。她知道,她如果喊疼,健柏的心會比她更疼。她對著健柏含淚微笑,麵色越發蒼白,額頭沁出了汗珠。
“健柏,你不要難過,我一點都不疼,一點都不疼的!”護士稍微用多一點力,采秋的臉部就抽痛得**了下,“啊。”
呂健柏難過的,“采秋,你這個樣子,怎叫我不心疼呢?如果痛,你就喊出來吧,不要強忍著!”采秋噙著滿眼的淚,哀哀的瞅著健柏,額頭上的冷汗,大顆大顆的墜落下來。
采秋去醫院上藥,一個晚上,折騰下來,采秋和健柏已是萬分的疲憊。呂健柏隨便找了間賓館歇下,明日的事情,再來商定。
第二天清晨,采秋早早地醒來了,她滿臉的惆悵和不安。健柏為了我,徹底的跟家裏決裂了,這份癡情、這份愛、這份難以割舍感情,叫我如何來報答。太沉重了!外麵的陽光明媚,從窗戶照射進來,呂健柏隻覺略發的刺眼,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他坐起身,伸手輕柔的拿起采秋的手,他溫柔的吹著幾口氣,問道。
“采秋,還疼嗎?”
采秋搖搖頭,“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在昨天晚上,你在大家的麵前宣告的時候,就已經不疼了!”
呂健柏把采秋緊擁入懷,歎息著。“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那麽多的罪,我對不起你!今後,我一定會好好的補償回來!”
“健柏,不要再說了,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你為我犧牲了太多,我無以還報,我好難過、好自責、好懊惱啊!從前,你那麽的照顧我們母女二人,現在應該輪到我照顧你的家人了,我卻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我太沒用了!”說著說著,采秋滿眶的眼淚,傾泄而下。
“采秋,這不能怪你!我是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女人也保護不了的話,那我算什麽男人!離開那個家,是必然會發生的,我早都想搬出來了,這麽大了還與父母兄弟住在一起,像什麽樣子!”呂健柏為安撫采秋受傷自責的心,什麽話他都說,他隻求采秋能夠放開,不要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這不是她一個人的錯。
采秋抬頭望他,說:“健柏,我們就這樣出來了,今後打算怎麽辦?我們去哪裏安身立命呢?不如,回去我家吧?”采秋提議道。
“不行!我不想太麻煩媽了,她本來眼睛就不好,各方麵都不方便,我們就這樣過去,隻會徒添的她的擔憂。何不如在這邊落腳安定好了,我們再去把她接過來照顧?”
采秋點點頭,覺得健柏說得也很有道理。她不能讓媽媽知道,她與婆婆之間鬧得很不愉快,她是被趕出來的。
“嗯,健柏一切都聽你的。”采秋微笑點頭。
呂健柏起了床,他堅決不讓采秋起來,說一定要她好好的休養,病才能好得快點。他自己一個人出去,找房子買各類家具和爐灶,準備在外麵組建一個安身之地。
呂健柏把家裏什麽都安頓好了以後,他去了父親的工地找他。呂承望呆看著兒子,久久不能作聲。
“我以為,你不要了你媽,連我也一並剔出了!”
“爸!我怎敢!我許久沒來找你,實在因為,我那邊太多的事情了,我走不開,才會怠慢於你的。你不要瞎猜亂想了。”呂健柏悠長的歎了一口氣,無奈的。
聽了兒子的解說,呂承望這才放下心來,“你和采秋找著房子沒有,現在住哪兒呀?你是不準備回來幫爸爸了,是不是?”
“爸,我想獨立出來,自己承包工程。我相信以我現在的能力,絕對可以做好的。隻是需要你的一些人脈和小小的推薦,假若你肯助我,我很快就能成功上手的!”呂健柏激動急切的說
“是啊!我該放手了,讓你去飛翔!你總生活在我的保護傘下,永遠都不會成長。你放心吧,爸爸會竭盡所能幫助你的!隻不過,爸有個小小的請求....”呂承望殷切的眼神,期盼地看著兒子。“你不在家裏住,能不能每逢個周六或者是周末,回來吃個飯。你媽媽嘴巴雖然是很硬氣,但是,你了解她脾氣的。她就是這樣的,刀子嘴豆腐心,麵對著你們,她就算是再強悍生硬,終有一日也會服軟的。”
呂健柏停頓了片刻,他在仔細斟酌思考問題。上次,采秋才在家裏住多久,就滿身是傷。采秋纖細柔弱的個性,母親是怎麽也無法跟她相處的。可是,麵對父親哀懇的乞求,他怎能如此狠心絕情,不再與家人來往呢?
呂承望似乎看出了健柏的顧慮和心事,他誠懇地向兒子擔保道,“采秋,你放心,我會緊緊的看守著,不讓你媽媽走近她一步。健柏,爸都這樣哀求你了,你可不可以考慮考慮呀......”呂承望可憐巴巴的看向兒子,這讓呂健柏多麽地無可奈何,他既不想讓采秋再次受到傷害,又不想讓爸爸失落孤寂。最後,他長歎一聲,說道:“好吧!我答應你,每個周末都會帶著采秋來看你!”
呂承望興奮的叫喊出聲,像個孩子得到了小紅花的獎勵一般。隻要兒子能答應,他真的別無所求了。他高興的,蹣跚而行,眼角中滿是激動的淚水。呂健柏看著父親蒼桑而孤單的身影,他恍然發現,何時父親的眼角和眉宇,竟被無情的歲月刻下了紋路,這些紋路深入淺出,交錯有序,編織成一幅畫麵!
呂健柏離開了父親的工地,他沉思默想著,自己就這樣離開那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父母期望的心,從此殆盡,他的選擇錯了嗎??
采秋每天生活的方式,就是洗洗涮涮、整理房間,收拾屋子、健柏回來為他端上可口熱氣騰騰的飯菜。健柏因與父親獨立出來了,他承包的工程,有時候忙得沒個準點回家。偶爾六七點回來,有時又忙到十一二點,晚的時候,采秋擔憂的不能休息,她呆呆癡癡的站在門口等候。飯菜涼了又熱,熱了又涼,一次二次三次,這樣的不斷地重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