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章 意外
惡魔的聲音回憶 三一章 意外
“先生，請問您要點什麽？”
程悅抬頭，微笑著說：“一杯咖啡，不加糖。 超速首發謝謝。”
“好的，請稍等。”
從江子東他們吃飯的餐廳出來，程悅就到附近的咖啡店來調整心情，沒想到一發呆，竟然一個下午過去了。程悅側頭看向窗戶，窗上映出的臉，因為方才的回憶而顯得發白。不過還好，自己坐在角落的位置，不會太引起別人的注意。
咖啡很快就送來了，程悅微笑著接過，一邊輕輕用勺子攪拌著，一邊著看自己映在窗戶上的影子。臉色已經好了很多，隻是眼眶還有些微微的酸痛。
哪怕過了那麽久，每當想起那個人的時候，心髒最柔軟的地方，還是會產生被刀深深劃過般，尖銳的痛感。
或許所有人都會覺得他很固執，甚至很愚蠢。
帶著那個渺茫的希望等了這麽久，到後來甚至忘記了等待的初衷，隻是習慣性的，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反複回想那段過往。
人生能有多少個十年？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其實程悅心裏比誰都清楚，那段感情早在自己冷靜的說分手的時候就結束了。
可他，就是放不下。
那種刻骨銘心，早就跟血液融合在了一起，甚至深入骨髓。如果硬要把它清幹淨，自己整個心也會被掏空的。
十多年的時間，上學的人都畢業了，工作的人都結婚了，結婚的人都就有了孩子，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都成家立業，安定了，幸福了。
隻有他，還是一個人。
十多年的時間，從二十歲的愣頭青，變成如今三十多歲的成熟男人。有了喜歡的工作，還存錢買了套房子，成了單身女人眼裏理想的結婚對象。可惜，那房子就是布置的再溫馨，也比不上當年跟葉敬希一起住過的老屋。
程悅也不知道，自己還在等什麽。
他想忘記，想重新開始一段感情，或者真如當初跟葉敬希說的那樣，找個喜歡的女人結婚生子，安定下來。
可是，葉敬希就是輕而易舉的占據了他的心，深深紮根在心窩裏，拔不掉，抹不去，直到死，也會跟**一起爛在心底。
心裏全是那個人的影子，完全沒辦法再跟別人在一起。
所以，除了慢慢習慣，還能做什麽？
一個人的日子，過久了，總會習慣的。
這幾年甚至覺得，單身，也挺好。
程悅微微笑了笑，對著窗戶調整好表情，喝光杯中的咖啡，起身往屋外走去。
太陽很烈。
酷熱的南方，在街上走兩步就會汗流浹背的夏天，人們像在逃離惡毒的太陽般行色匆匆，各種花色的傘遮擋了視線，路旁的樹被曬到奄奄一息，鮮花也沒有一絲生氣，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氣味，是公車開過時留下的尾氣。
當年那樣明媚的夏天，早已不複存在了。
這條街上因為有很多家知名餐廳的緣故，行人特別多，程悅被擠在人堆裏很不舒服，皺著眉三兩步逃離人行道，拐彎到旁邊一條人少的小路上。 超速首發
人行道正好跳了紅燈，程悅心中一驚，剛想停下腳步，就感覺身體突然受到一股極大的衝力——
“吱！”
劇烈的碰撞聲響，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
程悅隻覺得一陣暈眩，眼前的世界天翻地覆，腦子昏昏沉沉，身體控製不住倒在了地上。
隱隱約約，耳邊似乎有人在叫他。
“喂，你沒事吧？先生，醒醒。喂，醒醒！”
好像是個男人的聲音，十分焦急的語氣。
程悅想看看那個人是誰，可沉重的眼皮就是睜不開。
“該死，好多血。” 咒罵的聲音，然後連拖帶拉把程悅弄進了車裏，再發動車子風馳電掣往醫院飛去。
程悅一路上一直昏昏沉沉，後來甚至失去了知覺。
恢複意識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了，門診大樓的冷空調吹的程悅清醒了些。
程悅問：“怎麽回事？”
這才發現自己整個靠在那人的懷裏，肩膀也被他緊緊的環住。
從側麵看過去，那個男人的下頜線條很漂亮，頭發略長，整張臉看上去有種獨特的氣質，眼睛微微眯起的時候，透出一點慵懶的模樣。
他笑著看了程悅一眼，說：“你醒了？抱歉，我剛才不小心撞到了你。也可以說，是你走路沒看紅燈，跟我的車子進行了一次親密接觸。到底是誰錯目前還沒有定論，現在的事實是，你受傷了，我會賠償你的醫療費用。”
嘴上說著抱歉，語氣卻沒有絲毫愧疚感。解釋完畢之後，他便扶著程悅走到診室，然後坐在外間的凳子上等。
程悅很不習慣跟陌生人這麽親密的接觸，沉著臉輕輕掙紮了一下。
那人扭過頭來說：“你最好乖乖別動。”
程悅不動聲色拿開他的手，淡淡的說：“不用看醫生的。我的血壓一直偏低，還有輕度貧血，可能是剛才曬太久才暈了過去，你根本沒有撞到我。”想站起來，又被他按了回去——
“別動。”威脅的眼神，“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醫藥費我全包，你乖乖坐著等醫生給你檢查吧。”
——真被撞了嗎？可是身上的確沒有地方疼。
“沒關係，不嚴重。”程悅笑著摸了摸後腦，感覺到一點黏黏的東西在頭發上。疑惑地攤開手掌，居然看到掌心裏觸目驚心的鮮血。
看著那個肇事司機一臉無辜的表情，程悅的臉色不禁有些發白。
“撞破頭了？你沒有幫我止一下血，就讓它一直流著？”程悅一臉平靜的問。
怪不得襯衫後背都有些濕，還以為是汗呢，原來是……血？
那人翹起嘴角笑得無辜：“我不會止血啊，所以馬上拉你到醫院處理。 超速首發放心，不會大出血死掉的。就流了一點點。”
程悅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未免出血死掉之前先被他氣死，還是閉上嘴比較好。
“請3217號到第七診室。”
“走，輪到我們了。”
那人說著便架起程悅往7診室走去。程悅隻覺得被他拖著走路，眼前一陣陣發黑。
診室內的醫生正站起來跟上一個病人交代著什麽。
這個醫生看起來倒是不錯，身材挺拔，容貌俊美，嘴角微微彎起的時候，自信的微笑更襯得他容光煥發，一身幹淨整齊的白大衣，穿在他身上異常合適。
醫生的笑容在扭頭看到兩人的時候，猛然凍結。
“你？”他隻說了一個字，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似乎很討厭見到麵前的人。
身旁的男人笑得燦爛：“呀，這麽巧，今天居然是你出門診啊？你穿上白大衣，還挺像個人的……”
“又撞到人了？” 醫生冷下臉來，打斷了他的話。
對方滿不在乎的聳聳肩：“不全是我的錯，他也沒看紅燈。”說完又笑了笑道，“來，你先給他看看，他的頭還在流血。”
“……”醫生衝他翻了個白眼，對著程悅的時候卻微微笑了笑，道：“來，這邊坐。”
程悅白著臉過去坐下，醫生拿了棉簽在出血的部位輕輕壓了壓，動作熟練的清理血跡。
“可能有點痛，你忍一下。”
“嗯。”
擦幹血跡，消毒，貼上止血貼。
溫柔又嫻熟的動作，似乎跟記憶中的某個部分漸漸重合了。
不知為何，程悅腦海裏突然想起當年葉敬希給自己處理傷口的那一幕。仔細看去，麵前的醫生，眉宇之間，跟葉敬希倒真的有一點相似。
——自己真是瘋了吧，這兩天竟想些亂七八糟的往事。
“好了。”醫生停下動作，低頭開始寫病曆，“你叫……”
“程悅。路程的程，喜悅的悅。”
那人的手突然停頓了一下，抬頭，若有所思的打量著程悅。
“你叫……程悅？”
程悅疑惑的看著他：“對。怎麽了？”
“沒什麽。”他低頭在病曆上寫下程悅的名字，接著問，“你還記得當時的情況嗎？”
“不記得。聽到刹車聲之後頭腦就有些暈。再醒來已經在醫院了。”
“現在還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
醫生點了點頭，在門診病曆上寫下一行，然後衝站在旁邊的肇事者冷冷地道：“你來跟我講一下當時的情況，怎麽撞到他的？”
“，在中華路那裏，十字路口綠燈還剩兩秒，我正想加速趕，他從拐彎那邊走了過來，然後就撞上了。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躺在地上，頭在流血，好像磕到人行道旁邊的地磚，我趕忙送他來醫院。”
“哪個部位撞到地磚？”
“後腦右邊那裏，他當時暈了過去，到醫院才醒。”見醫生一臉嚴肅，那人的語氣不禁也正經起來，“怎麽，不嚴重吧？不就破頭皮流點血嗎？難道會死人？”
醫生沉默了一下，轉身在病曆本上寫了幾筆，然後衝程悅道：“頭皮出血我已經給你止住了，根據當時的情況看，你昏迷一段時間後又清醒過來，可能隻是驚嚇過度，也可能是硬膜下出血的中間清醒期。現在我需要做一些檢查來確認你有沒有顱內出血，以保證你的安全。好嗎？”
他解釋的很清楚，程悅也就放下心來，點了點頭：“好的，檢查結果多久出來？”
“我給你開急診單，通常是半個小時出結果。”說著又看了看牆上的鍾，“你有事？”
“我五點鍾要去T大南校區接我弟弟。”
“，那來得及，這裏到T大南校坐36路公交車隻要三站。”
程悅微笑起來：“醫生你是本地人？對路線這麽熟悉。”
“不。”他開完了驗單，簽好名，遞過來給程悅，笑了笑說，“T大，是我母校。”
江子東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
“他們全家都回來了，這麽轟動的事情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程悅猛然低下頭，看那驗單上，醫師簽名處赫然寫著三個瀟灑的大字——
葉敬文。
“你是葉敬文？”程悅震驚之下，不禁問出聲來。
或許是他的反應太過奇怪，屋內的兩人同時抬起頭來，齊刷刷的看向他。
“怎麽了？”葉敬文問。
“，沒什麽。”程悅馬上調整好情緒，若無其事的笑了笑，順口編了個理由，“這幾天經常從電視上看到有位葉先生的采訪，覺得你們名字挺相似的。”
“那是我大哥吧。”葉敬文翹起嘴角，微微笑了笑，“葉敬希，是嗎？”
“對，是這個名字。”程悅笑笑說，“原來你們，真的是兄弟。”
旁邊的人也跟著笑了起來：“哎呀，沒想到老大還挺出名的，整天上電視呢。對了敬文，這段時間我不在國內，他是不是惹了什麽麻煩？聽說最近被記者揪著不放，今天早報還看見關於他的報道，照片上依舊是冷到嚇死人的眼神呢。”
“不清楚，他從來不跟我說生意上的事情。你想知道他的近況，看報紙也好過問我吧。”葉敬文的語氣有些冷淡。
“也是，你現在隻關心你的病人，都不關心你哥了。”微微一頓，伸了伸懶腰，“算了，反正他手段那麽厲害，一定能搞定，不用我們操這份閑心。”說著又轉向程悅道，“走吧程先生，我陪你去檢查。”
程悅站了起來，客氣的笑著：“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用的，畢竟是我撞了你，我要確定你沒事才放心。”
程悅有些無奈，隻好點了點頭：“好吧。”
在那人的陪伴下，程悅到影像科做完了頭部平片檢查，那人很樂意的幫他付了全部款項。
兩人在走廊椅子上坐著等結果。
程悅總覺得他一直在打量自己，那種意味深長的目光讓他有些不自在，終於忍不住轉過頭來問：“怎麽了？”
那人笑笑：“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老師。”
“我還真猜對了。”說完，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片，“你肯定很少去酒吧之類的地方吧。”
“嗯，工作後從來沒去過。”
“你這樣整天待在學校，生活不會枯燥嗎？那，這張卡給你，有空過來玩。趁年輕，多享受享受。”
程悅看到他手指夾著一張金色的卡，上麵印了一行漂亮的英文字母“Crazy”。角落裏還打了個VIP的字樣，似乎價值不菲。
“不用，我很少去酒吧。”程悅客氣道。
“沒關係，有時間就過來，聽聽音樂，放鬆放鬆。”說完又扭頭看著程悅，勾了勾唇角，“我是這家店的老板，你就當我在拉攏客人好了。”
程悅笑了笑，接過他手裏的貴賓卡：“謝謝。”
“嗯，認識一下，我姓葉，叫葉敬輝。剛才給你看病的醫生，是我弟弟葉敬文。以後你要是哪裏不舒服可以直接來醫院找他，所有的費用我來負責。”
程悅嗯了一聲，良久無話。
葉敬輝這才發現他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怎麽了？”
程悅回過頭來，平靜的說：“沒什麽，隻是覺得很巧，今天同時遇到你們兩兄弟。”
“嗬，是有點巧，我也沒想到敬文今天正好出門診。”
程悅站了起來，接過檢查報告單，淡淡地道：“我拿結果去給醫生看看，葉先生，你請回吧。”
“我送你去。”
“不用了。”
“沒關係，反正我現在也閑著……”
“真的，不用了。”程悅打斷了他，站起身來，回頭笑了笑，“謝謝你的好意。”
那樣溫和的笑容，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疏離，以及明顯的拒絕意味。
葉敬輝很懂察言觀色，於是也笑了笑：“那好，你自己小心。”
程悅點了點頭，轉身往門診大樓走去。
葉敬輝坐在那裏看著他，總覺得他獨自離開的時候，刻意挺直的背影顯得十分單薄。
握住報告單的手指也緊緊攥了起來，似乎在拚命壓抑著什麽。
蒼白的臉色，緊握的指尖，清瘦的背影，那樣拚命忍耐的男人，看著竟有點可憐呢……
葉敬輝笑了笑，起身往停車場走去，一邊打開手機，翻出名片夾裏的葉敬希三個字，指尖在上麵來回摩擦了半晌，然後伸伸懶腰，按了撥號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