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和柳芽的友誼 (2)
憨胖子他媽和他爸的爭吵對我來說，早就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了，要不是柳芽拉我去，我才懶得見到他們家的人呢。還沒到憨胖子家門口兒，老遠就看到一群人圍在那裏。走到近前，我和柳芽從人縫中鑽了進去。
其實，憨胖子他媽和他爸的爭吵從來就沒有什麽新意，無非就是你罵我來我罵你，一直罵到雙方都口幹舌燥，最後變成一場混亂的撕打。這一次也不例外。每次爭吵的主題也都大致相同。惟一不同的是，他們的爭吵確實是愈演愈烈。不用說那些大人能猜得到，就是我這個小孩兒，也能感覺到這樣下去的後果是什麽。隻是沒有人知道，它會定格在哪一天。
在憨胖子他媽和他爸爭吵的時候，柳芽悄悄地對我說，咱們看看劉大軍在哪兒吧？
我對憨胖子在哪兒並不感興趣，就隨口說，誰知道他在哪兒呢。
過了一會兒，柳芽又拉拉我的衣角，求我說，我們去找劉大軍吧？他是我們的好朋友啊。
我這會兒終於明白柳芽拉著我來的原因，盡管我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說，那……好吧。
於是，我和柳芽又鑽出人群。
劉大軍！劉大軍！柳芽手指前方突然叫起來。
我順著柳芽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在不遠處的街口兒處，孤零零地站著一個人，他不是別人，正是憨胖子。我想這下好了，我們不必東跑西顛兒地找他了。
這一次，我沒有從憨胖子的臉上看到他招牌式的傻笑，取而代之的是，我從未看到，也不理解的另外的一種表情。
憨胖子他媽和他爸終於離婚了。
這樣的結果雖然對很多人來說並不意外，但也出乎他們的意料。在他們看來，憨胖子他媽有了第三者，憨胖子他爸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她的。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兩個人吵鬧了那麽久，而離婚那天卻是異常平靜。這讓很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議，他們不相信憨胖子他爸那火爆的脾氣會輕易咽下這口氣，也不相信他能從容地戴上那頂及其乍眼的綠帽子。
為憨胖子他媽和他爸辦離婚手續的，還是那個健談的中年婦女。雖然上次鬧得有些不太愉快，但這次中年婦女似乎並未記仇，依然極力阻止兩個人離婚，她說了很多離婚的危害，小到家庭，大到國家，特別指出離婚對孩子的影響很大。但是，憨胖子他媽和他爸好像離意已決，無論中年婦女怎麽勸說，都沒有改變他們的想法。
最後，見實在無法挽回，中年婦女隻好作罷，她使勁地歎了一口氣，有些失望地說，那好吧，那我也不勸你們了，我知道再勸你們也是白勸。不過，在這裏我還是得告訴你們，離了婚後你們可不要後悔，這個世界上可沒有賣後悔藥的！
中年婦女把“後悔藥”三個字說得很重，顯然，她是在最後提醒憨胖子他媽和他爸。她還是希望他們不要離婚。但是，結果還是令她失望。他們都沒有回應，隻是在嗓子裏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正如人們所料，憨胖子他媽和他爸離婚後，憨胖子跟了他爸。
離婚後的憨胖子他爸的脾氣愈發暴燥，這從憨胖子身上那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處，可以找到清晰的答案。有些人為此歎息，說憨胖子這孩子命苦啊，也有人不以為然，說像他這樣的人，有媽沒媽能咋的？
外界對憨胖子他媽和他爸的議論，隨著兩人的離婚，似乎有所平息。但是，沒過兩天，誰也沒有想到，一件令所有的人都驚詫的事情，在整個落花街上又引起了喧然大波。
在這裏我得交待一下，其實這場喧然大波的“始作俑者”就是當年的我。盡管我是無意的。但我沒有想到，因為我的一句話，會讓一件簡單的事情變得那樣複雜。
那天下午，我從柳芽家出來，路過木房子前的空地時，看到一隻受傷的麻雀落在草叢中。我想過去看看，但它發現我後，驚恐地展翅欲飛，可沒飛出幾米，就又落了下來，而當我趕到近前時，它又撲棱地飛了起來……最終，在木房子門口兒它再也飛不動了。我彎下身，雙手捧起小麻雀，看到它的翅膀上粘有血跡，猜想這一定是被人拿氣槍打傷的。因為以前我曾看到有大人拿著氣槍遊蕩在這一帶打麻雀。大人們打到麻雀後，往往都是就地生火，把麻雀的毛拔去肉烤熟，然後津津有味地吃掉。眼前這隻受傷的麻雀多少還算幸運，它雖然受了傷，但卻逃過了最慘烈的一劫，活了下來。
這會兒，我正為那隻受傷的麻雀慶幸，突然聽到木房子內傳出響動，我嚇了一跳，忙把它藏於懷中，轉身準備離開，但那一刻，不知為什麽，我內心突然產生一種好奇，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兩步，透過破損的窗戶，我意外又驚恐地看到，憨胖子他爸什麽也沒穿地騎在一個同樣什麽也沒穿的女人身上，他嘴裏一邊嘟囔著什麽，一邊用力地拍打著那個趴在地上的女人的屁股。
我被眼前這一幕嚇呆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可當我剛要跑開時，卻被憨胖子他爸一抬頭瞧個正著，我看到他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紅紅的，像有一團火要噴射而出。那一刻，我感到特別害怕，想跑開的腿也開始有些不聽使喚。
憨胖子他爸似乎對於我的突然出現也感到很意外，他騎在那個女人的身上看到我時，愣了一下，竟然半天忘了下來，直到我轉身撒腿跑開時，他才光著屁股在後麵追趕。但事實上，他並沒有追出多遠，就不得不懊惱地返回，因為他沒有穿衣服。
我捧著那隻受傷的麻雀，剛剛跑到落花街上，就被一個鄰居家的阿姨攔住，她問我說，你這孩子，急急火火地跑什麽？
我喘著粗氣，朝木房子的方向指指，說，那……那……
鄰家的阿姨是個快嘴的女人，她見我半天也沒說出個一二來，就說，算了算了，你這小孩兒嘴也夠笨的，快回家吧。
還沒等我再說什麽，鄰家的阿姨就走了。
這事兒原本可以就這樣過去，但誰知那天傍晚，那個鄰家的阿姨閑來無事兒，和幾個婦女坐在街口兒的梧桐樹下乘涼，看到我從她們麵前經過時，就把我叫住，隨口問道，柯悒，下午時你說什麽來著？
我心有餘悸地說，我……我看到憨胖子他爸和一個女人什麽都沒穿……
什麽？你看到憨胖子他爸和一個女人什麽都沒穿？對方的興趣兒突然高漲起來，她們問，在哪兒？你說在哪兒？
在……木房子裏。我驚魂未定地說。
是嗎？你真看到了？對方似乎還有些不信。
是啊。我肯定地點點頭。
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我這句話說完的第二天，關於憨胖子他爸和一個女人偷情的事情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落花街。當然，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什麽叫做偷情，雖然我從他們嘴裏聽到了“偷情”這兩個字，但我最多僅僅理解為，憨胖子他爸偷了別人的東西，這個東西叫做情。我想如果憨胖子他爸把這個情送回去，也就好了。因為母親那時候總是告訴我們，不能偷拿別人的東西，如果拿了，是一定要還回去的。
然而，事情並非像我所想的那麽簡單，很快警察便找到憨胖子他爸，並且把他帶到派出所。這讓我很吃驚，也開始有些後怕。我記得警察去他家抓他那天，鄰居們嘩啦一下就把他家門口兒圍了個水泄不通，大家議論紛紛，滿是猜測。
一個人說，哎呀媽呀，這劉成林咋的了？不是殺人了吧？
另一個人說，你還不知道啊，他耍流氓唄！
我躲在人群中，聽著他們的議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忐忑。沒過一會兒，憨胖子他爸就被警察押著從家裏帶了出來，然後帶走。走出來的時候，他突然回頭掃了一眼圍觀的人群。那一刻，我嚇了一跳，我猜想他回頭的原因就是在尋找我——一個他認為的告密者。
警車疾馳而去，卷起一路塵埃。塵埃落盡，人們都已散去。但是我沒有動，我依然站在那裏，在我的麵前，同樣站著一個人，他就是憨胖子，我想對他說些什麽，但是我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據傳憨胖子他爸被警察從家裏帶走時，並沒有弄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麽罪，在被押解的路上，他還問警察說，警察同誌，我到底犯了什麽罪？
警察的表情很嚴肅，他們沒有回答憨胖子他爸，隻是告訴他說，你自己幹了什麽，你自己應該清楚！
憨胖子他爸一聽急了，瞪著眼睛說，我清楚什麽呀？我什麽也清楚！我他媽活得夠沒勁的了，你們警察怎麽還來找我茬兒呀？
警察沒有讓憨胖子他爸說更多的話，他們要求他立刻閉嘴。憨胖子他爸晃了一下腦袋，沮喪地一句話也不說了。
憨胖子他爸真是一句話也不說了，就在警察審問他時，他也不說話了，無論他們問他什麽，他隻是歪著腦袋看著天花板，一直看著。
警察見憨胖子他爸如此不配合，就警告他說，我告訴你，你這樣做的後果隻有一個，隻能讓你罪上加罪！
罪上加罪？憨胖子他爸或許也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終於又開口了，說，我到底犯了什麽罪？我一沒偷二沒搶，你們憑什麽抓我？
警察說，劉成林，看來你真是忘了自己都幹了什麽，那麽我們就提醒你一下吧，那天你在木房子裏幹了什麽？
一聽“木房子”三個字，憨胖子他爸的臉唰地變了顏色。警察很容易地就從憨胖子他爸的臉上捕捉到這一變化，由此他們對自己的判斷更加有信心。
但是警察沒有想到，他們的信心很快就在憨胖子他爸的麵前受挫，無論他們怎麽審問，憨胖子他爸就是不承認自己和婦女有不正當關係的行為，更不承認自己有強奸婦女的行為。不過，警察畢竟是警察，他們總是會用各種不同的辦法來對付犯罪嫌疑人，直到其最終屈服。麵對憨胖子他爸的拒不交待，警察決心將全力以赴偵破此案。
我怎麽也沒有想到，警察會因為憨胖子他爸的事兒找到我。當母親聽到警察說要找我了解一些情況後，她也感到十分意外，她不明白，警察能從她兒子、一個隻有六歲多的小男孩兒的口中了解到什麽情況。
警察問，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我說，我叫柯悒。
警察又問，那你告訴叔叔，你長大後想當警察嗎？
我說，我不想當警察。
當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問我話的那個警察和另一個警察都不約而同地楞了一下，他們顯然是沒有料到我會這麽回答，也許在他們看來，所有的小男孩兒都會對警察充滿了向往和崇拜。但我不會。我喜歡的是畫畫兒，那才是我所夢想的。
我的話讓警察有些失望，他們隻好奔向主題說，柯悒，你能告訴我們，那天你看到木房子裏都發生了什麽事兒嗎？
我沒有回答警察。我沒有回答他們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我擔心，如果我再說什麽，說不定又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呢。我心裏這麽想了後，就決定無論他們再問我什麽，我都隻說三個字，不知道。
警察沒有想到我會那麽不配合。雖然他們感覺我是有意在隱瞞什麽，但卻拿我這個小孩兒一點辦法都沒有。最後，他們隻好求助於我的母親，希望她能說服我，把那天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他們。
警察走後，母親就開始勸我，但我就是不說。見我實在不肯說，母親隻好把希望寄托到父親的身上。
晚上的時候，父親從母親那裏了解完情況後，就開始跟我談了。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沒談一會兒，我就同意了，但我告訴父親說，我有一個條件。
父親說，說說看，什麽條件？
我說，那你必須得答應我！
父親說，那好吧。
我說，這個星期天你一定要帶我去公園玩兒！你不能再說話不算數了！
父親想了想，說，好，爸爸答應你，這個星期天一定帶你去公園玩兒！爸爸不會再失言了！
就這樣，父親領著我急忙趕往派出所，這回我把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了警察。警察聽後，興奮異常，他們連夜提審了憨胖子他爸。
憨胖子他爸睡眼朦朧地被帶進審訊室裏，麵對警察咄咄逼人的問話，他依舊如出，不回答任何問題。但是警察並不著急，他們隻是警告憨胖子他爸說，你不是不想說嗎，那好，最好我們說完後你也能不說！
於是，警察說了個開頭。
這一次，憨胖子他爸沒有能夠扛過去。他意識到什麽也不說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他死也不承認自己強奸了那個女的，他甚至在警察麵前發誓說，如果我強奸了她，你們就把我槍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