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神秘婦人

清明節似乎習慣了下雨,浸染著人們對死者的哀思。淅淅瀝瀝的小雨又落下來了,林離的步子不由加快了些許,唐詩緊緊跟在他身旁。兩人一直都沒有說話,心卻都是潮濕的。

行至半山腰,之前發生過一場人鬼大戰的地方。林離突然頓住了,目光穿過稀疏的雨簾,向樹林裏望去。他敏銳地感覺到,那裏,在某棵樹的背後,同樣有雙眼睛在望著他。“好強烈的殺氣,比起紫煞來,他卻顯得不那麽專業!”林離想著。作為殺手,紫煞深諳潛藏偽裝之道,他會將自己的殺氣掩藏得毫無痕跡,打個比方說,如果紫煞靠一堆牛糞來掩護自己,他本人會變得比牛糞還像牛糞。這才是紫煞可怕的地方,沒有人知道他會從那個角落突然冒出來冷下殺手。所以,林離習慣了吃飯的時候看看紫煞有沒有混在飯粒裏,睡覺檢查檢查紫煞在不在枕頭裏,喝茶也要仔細辨認一下那茶杯是不是真的茶杯。

“如此強烈的殺氣,不是明擺著告訴我,你要殺我!”林離的風險防範意識早已經被紫煞訓練得無與倫比了,甚至可以說有點神經過敏。“樹林裏的朋友,雨涼地潮,當心感冒!”手掌平攤,畢方跳將出來,睡眼朦朧地嚷道:“下雨天,睡覺天,你就不能讓我休息會兒!”

話音未落,黑影閃過,一個巨漢出現在麵前。說他是巨漢,因為他的身形過於龐大,渾身肌肉如墳起的小山包,給人的感覺是每座小山包裏都有座核能發電站。巨漢少了一隻左臂,右手握著巨大的船槳,殺神一般瞪著林離和唐詩。

兩人都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強大有很多種表現的途徑,像這樣僅靠形體和眼神就能詮釋強大含義的人卻不多。畢方開始變得焦躁不安,渾身的火苗迅速飛竄,它可能也知道自己遇上強敵了。唐詩下意識地擋在了林離前麵,祭出兵刃,緊張地注視著巨漢的一舉一動。

林離的心裏頓時湧起一股熱流,他望著少女的秀臉,她的臉已經變得慘白,雨水打濕了她的發梢,貼在額頭,明澈的眼睛卻透出決然的光彩。“女孩啊,你為何這麽傻?”林離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眉心火蓮擦過一抹亮色,妖豔、奪目。

光芒刺眼,巨漢低吼一聲,腦海裏出現一個聲音:摧毀它,不惜一切代價摧毀它,摧毀這朵蓮花!“遵命,主人!”冷芒破空而出,隱隱風雷聲響,巨漢突下殺手。唐詩正要迎擊,林離眼疾手快地將她推到一旁,左手急送,畢方出手。“轟”地巨響,空氣如同布帛般撕裂了,火星四射。兩大神兵的第一次親密接觸便如此驚天東地。

剛好此時,落在後麵的張一峰等人趕到,可憐的張一峰由於救駕心切,率先被震飛了出去。苦證將他扶起來的時候,他仍叫嚷著:“不要管我,亮家夥!”說完卻一溜煙往山下狂奔,“不要管我,你們先頂著,我去搬救兵!”

苦證見張一峰跑了,無奈地宣了聲佛號:“保護上尊,我去把那臨陣脫逃的家夥抓回來!”說完撿了條山路忙不迭地跑了。冷峻叫道:“大師,道長往反方向去的!”“知道,我繞道堵截他!”苦證頭也不回。

冷峻愕然,忙下令士兵們開槍。“砰砰砰……”密集的子彈飛向巨漢,巨漢毫不理會,手中船槳掄起一道青色的弧線,直奔林離而去。林離正要抵擋,一道紫光閃過,紫煞已然挺劍刺向巨漢,紫煞動作奇快,劍指方向正是巨漢臍下三寸,巨漢似有顧忌,急忙變招反磕紫煞劍身,這當兒,藍盾、黃猛、紅火也加入戰圈。黃猛將林離扔出圈外,兀自用腦袋頂向巨漢,藍盾抱著紅火繞著巨漢飛速奔跑,紅火往往出其不意地纏上巨漢的脖子、大腿來個自爆。打得那個精彩啊,絕招損招迭出,綠茶忍不住叫起好來,咖啡和橙子則找了塊石頭坐下來,討論起四月的天氣。

林離叫來寧蒙:“查一查他的來路!”寧蒙皺著眉頭道:“我已經查過了,這家夥太恐怖了,居然沒有意識的!”“什麽意思?”“就是說他空長了一身蠻肉,卻沒腦子!”

“沒腦子?”林離突然想起修曼跟他說過,他的父親林衝被薩多洗了腦,改造成魔鬼筋肉人。現在這個巨漢就是一個活生生的魔鬼筋肉人,而且,他還少了一支左臂!

“住手!”林離的喝聲沒有收到任何效果。紫煞等人想住手也不行了,巨漢一個對付四個不僅從容不迫,而且出招迅如閃電,四小鬼根本無法從他的槳影中掙脫出來,不得不拚死抵抗。剛剛加入戰圈的優勢此刻完全不再了,藍盾甚至覺得,巨漢的兵器始終是貼著自己屁股的。而紫煞的劍刺在他身上也如同拿稻草戳大理石一樣,隻有刺向臍下時,巨漢才抵擋一下。黃猛則很納悶,每次他要頂到目標時,不知道哪兒來的一隻腳就把他踢飛了。

林離無奈之下再度出手,畢方早已技癢,厲嘯一聲直奔巨漢麵門,巨漢對畢方頗為忌憚,急忙抵擋。同時,林離低喝一聲,雙掌平推,氣流奔湧,徑中巨漢胸口。“轟”地一聲,巨漢倒飛出去。

“紫煞,你幹的好事!”林離怒不可遏地甩了紫煞一個耳光。眾人愕然,隻見巨漢仰麵落地,丹田赫然插了一柄劍。紫煞的動作當真太快,乘巨漢疏於防範之際冷下殺手,直中巨漢命門。紫煞惶悶不解,捂著臉退了下去。

“老爹,你沒事兒吧!”林離急忙上前查看林充的傷口。剛俯下身子,頭頂壓力陡增,一股冷風鑽進衣領。眾人的反應著實被考驗了一回,先是聽見林離認賊作父,接著又看見他剛認的父即將砍下他的腦袋。唐詩失聲尖叫起來,其他人不約而同地別過頭去:心裏也有同一個想法:林離完了,耳朵裏仿佛已經聽見林離的腦袋骨碌碌滾下山的聲音。

任憑林離銅頭鐵臂,自問也當不了幹戚千鈞一擊。正要閉目待死。“不可!”一個清亮的女聲入耳,透著焦急。林充的手頓住了,向那聲音的主人望去。

那是個白衣飄飄的女人,青紗遮麵,看不清她的模樣。林充看見他,竟然站起身來,緩緩地向她走去。他的腦子裏顯出一些模糊的圖像,這讓他非常痛苦。他捂住頭部,嗚嗚地叫著,腳步顯得遲緩,卻仍然向她靠近。

女人迎了上去,攙扶著他,歎息道:“這麽多年,苦了你了!”林充打量著她,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喉嚨裏發出古怪的聲音。“哇哇!”林充推開她,捂著頭狂奔進了樹林。女人望了林離等人一眼,隨即跟了上去。

“林充,你敢違背我,你不要命了,回去,殺了他,殺光所有人!——你幹什麽?你的意識複蘇了,啊!”

“林充,你想殺死我,你殺得了我嗎?我就在你腦子裏,你的一切行動都由我指揮!”

“啊呀,不可能的,你就算把自己的腦漿攪亂也不可能趕走我,哈哈!”

“林離,我們回去吧!”唐詩對著正陷入迷惘的林離說道。林離喃喃地說:“那個女人,好像我娘!”眾人麵麵相覷,林離真的神誌不清了,之前對著河監侯的棺材自言自語,後來又認賊作父,現在開始認娘了。

公元2004年4月4日下午,被後世譽為光明神的林離終於見到了他的親母。但是,他們並沒能夠相認。盡管林離一直強調,那個神秘出現的女人的的確確千真萬確是他的母親,但是一直沒有人相信。大家都認為,林離是“俄狄浦斯”情結的狂熱典型,憶母成狂,以致見到四十以下三十以上的女人都爭相聲明:她才是光明神的母親,她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聖母!

對於林離在這天表現出來的異常舉動,心理學家吳能分析道:這是孤兒成長期間較為普遍的心理特征,他們迫切渴望得到親情的關懷,壓抑、孤僻,最嚴重者甚至表現出諸如看見男性就認爹,看見女性就叫娘的現狀。在林離眼中,女性其實就是母親的隱喻,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麽光明神對成熟女性的好感遠遠多於少女,這也驗證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的科學性……後來,某大學曆史係的一位女研究生在撰寫《唐詩悲劇的根源分析》一文中明確表示支持吳能的觀點,她同時指出:正因為林離的“俄狄浦斯”情結,葬送了一個美麗少女的一生。

女人望著已經昏睡過去的林充,蹲下身為他擦拭去臉上的雨水。良久,在他額頭親了一下。“我很高興,你把他養育得如此健康、俊美,你是世上最偉大的男人。我知道,你不會就這麽向惡魔屈服的,你會站起來的!”

說完,便消失了。一隻白色的貓頭鷹飛落到林充身上,啄開他的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