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

餘潔要招待的那個同學是她在美國念得第一所高中裏的同班同學,姓蘇、名霆,北京人。當年因為兩人都是中國人、家庭環境也有點相似……都是富人家的孩子、肩負著振興家業的重載,所以雖然同窗時間不長、隻一年有餘,但兩人的關係一直不錯。

後來餘潔因為那件不堪回首的意外、被迫轉了學,這段同窗關係便結束了,不過與蘇霆的聯係並未因此斷了。這麽多年來,他們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若即若離的書信或者電話聯係;條件允許的話,兩人還會見上一麵……不過最近的一次還是在兩年半以前、她到北京出差的那次了。

之所以會一直與蘇霆保持著聯係,並不僅僅是因為兩人的同窗關係、更主要的是在餘潔當年最黑暗的時期,是蘇霆第一時間趕到了她身邊、像親人一樣守著孤零零地哭泣的她,把他那還不甚寬厚的肩膀借給她靠了一夜又一夜、在她無數次噩夢醒來的時候輕輕拍拍她的背、為她點亮床邊的台燈。

到了新高中之後,餘潔經常會做夢、夢到自己成了蘇家的孩子、蘇霆的妹妹,每天都有他嗬護和保護她、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每每醒來,她都會傷心一陣子,有時候也會抓起電話、也不管是半夜幾點就打給蘇霆,然後在他溫和的安慰之中安然入睡。

當然,這樣的日子並沒有多久……她不能讓自己沉湎於此太久!

上次在北京的見麵讓餘潔有點哭笑不得。

那次出差前,餘潔隻是在郵件裏麵提了一句,蘇霆便很正經、很堅持地要盡地主之誼,說要帶她去吃一頓地道的北京風味兒菜。

餘潔興衝衝地去了,結果……他在俗而貴、倒的確是鼎鼎大名的“全聚德”請她吃了一頓全鴨宴!把她給膩味得喝了整整一瓶紅酒才掩飾住了反胃……那幾天碰巧她胃不舒服。

飯後,餘潔才想起蘇霆本就是個有些刻板、有些保守、有些粘的男人。

這次蘇霆的到來,餘潔打定了主意,也要好好盡一下她的“地主之誼”!

她是在離開廈門的前一天接到蘇霆的電話的。接到電話時,她很驚訝、也很興奮。

電話裏、蘇霆告訴她,因為公司業務發展的關係、他將會和他棄醫從商的弟弟來上海為分公司的開設打頭陣,往後的事宜將由他弟弟蘇承來接手。

考慮到晚上會有兩個單身男士在座,餘潔叫上了自己的助手陳佳怡一起來用餐。

飯店定在上海的著名飯店“王寶和”,餘潔打算招待蘇霆一頓全蟹宴以“報答”他的那頓全鴨宴。

下午四點多,餘潔回來換衣服。進屋的時候,就看到商靜言百無聊賴地坐在陽台的鑄鐵椅上衝著天空發呆。

他的背影讓餘潔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跟給她開門的周阿姨草草打了個招呼、便踢了鞋跑出了客廳。

聽到身後開門關門的聲音,商靜言回過頭來、笑笑地麵對著她,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被她一把抱住了。“嗯?”他不解地摸了摸她的臉。

“靜言,”餘潔的鼻子酸酸的……自從昨天晚上他的那番話之後,隻要他一摸她的臉、她就忍不住會傷心。“寂寞了?”

“不是!”商靜言笑了起來,扯扯餘潔的頭發道:“剛剛周阿姨要給地毯吸塵,我就出來讓她了。”

“真的?”餘潔仰起臉看著他向上彎著的兩個嘴角。

“不信你去問周阿姨!”商靜言指了指客廳的方向。

餘潔又把腦袋埋在了他的衣服裏、輕輕地做了個深呼吸,悶悶地道:“明天拿到車之後就回你家去給你把電腦搬來!”他的那台台式機雖然又舊又破,但裏麵裝了讀屏軟件和輔助盲人使用的其它軟件,她就算想要給他買個新電腦、一時半會還真替代不了。

“嗯!”商靜言點點頭,又摸了摸她的臉、確定她沒有偷偷地掉眼淚……昨天半夜醒來的時候,他不經意地摸到她的臉上爬滿了淚水,心疼得他整個後半夜都緊緊地摟著她、一遍遍地在她耳邊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惹她這麽傷心了。結果,她早上睡過了頭、還是腫著眼泡去上班的。

“你午飯吃了嗎?”餘潔問。

商靜言無奈地笑了出來,擰了擰餘潔的臉頰道:“你中午不是打電話回來問過了嗎?”

“哦!”餘潔想起來了,不好意思地咕噥了一句:“吃過啦?”

“你快去換衣服吧,今天可別再遲到了!”

“你陪我!”餘潔站了起來,拉了拉他。

換好衣服、餘潔在鏡子前往有點發黑的眼圈上抹遮瑕膏。

商靜言歪著頭、定定地“看”著鏡子裏的她、問:“姐,你在化妝?”他知道她很少化妝、節約了大把站在鏡子前打扮的時間。

“沒有,在蓋黑眼圈呢!”餘潔回答,怕他又會為看不到她而感到遺憾、故意用埋怨的口氣道:“還不是你害得我一整個晚上沒睡好?”

商靜言咧了咧嘴。

“手疼嗎?”餘潔瞥著鏡子裏的他纏著紗布的左手。

“小傷!”商靜言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

“再說一遍你的保證!”

“啊?”商靜言愣了愣。

“再說一遍你昨天晚上跟我說的那些話!”餘潔稍稍提高了音量。

商靜言的臉上一陣尷尬,遲疑了一下、撓著頭道:“我保證再也不胡思亂想、再也不惹你哭了!”

“還有!”

“還有?”商靜言皺起了眉。

“對,最後說的那句!”

商靜言又撓頭……最後哪句啊?

“商靜言!”餘潔停下手麵對著他,“你說你一輩子都要怎麽樣我?”

“哦……”商靜言想起來了,臉上微微泛紅。他還以為她那時睡著了、沒聽見這句呢!

“哦?”餘潔不滿意了,一把扯下他停留在腦袋上的手問:“你一輩子都哦我?”

“嘿嘿,不是……”商靜言有些扭捏地哼哼唧唧道:“一輩子都聽你的話!”

“嗯,這還差不多!”餘潔頗為滿意地親了他一下。

商靜言的臉是漲得通紅,可是手卻順勢扶住了她的腰、輕輕摸了摸她身上的連衣裙,問:“什麽顏色?”

“黑的。”餘潔用嘴唇輕輕撫了一下他的鼻尖。

“叫我別一天到晚穿黑的,你自己倒老是穿黑的?”商靜言的手指滑到了她背上的拉鏈上、作勢要拉下來,被餘潔反手拍開了。

“別,好不容易拉上的!隨便穿穿唄,又不是什麽大飯局。”餘潔不以為意地道。

“嗯……是個、男同學?”商靜言問得很輕、很小心。

餘潔還是被他扭扭捏捏的樣子給逗樂了,點著頭、故作正經地道:“嗯,男同學!很帥的一個男同學。”

沒想到商靜言竟然一臉放心的樣子、滿意地“哦”了一聲,還主動湊過來親了她一下。

“喂!”餘潔鬱悶地擰了他的胳膊一下、道:“我現在喜歡男人了!”

“嗬嗬,我知道!”商靜言依舊很放心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腰道:“快走吧,時間不早了。”

餘潔悻悻地哼了一聲,“乖點吃晚飯哦!”

商靜言皺了皺眉……每次聽她這麽說,老是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幼兒園的孩子。

蘇霆還是餘潔兩年多以前見過的那個樣子、一點都沒變、反倒是益發顯得英氣勃勃了,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關係吧……聽他說現在正在戀愛、爭取給他兒子盡早找個媽呢!

而他的弟弟蘇承看來就像年輕一點的蘇霆,一樣的儒雅和溫和……也許更甚一點,大概是因為他學醫的關係吧。

陳佳怡打扮得很漂亮,看到蘇承的時候眼睛明顯一亮、偷偷地衝著餘潔直樂。

餘潔知道她誤以為蘇承就是她在休假前跟她說的那個“精英”了,不過看看這兩個在外形和氣質上也的確更接近,於是也就順水推舟地沒糾正她、很殷勤地為他們兩個做了引薦。雖然她也是第一次見到蘇承,不過除了蘇霆這層關係、另外她也算得上是他的學姐了……蘇承是從小在美國念的書、後來就在哈佛念的醫科,而她就是在那兒考的MBA。

熱菜都陸續端上來之後,蘇霆便提起了這次他們兄弟倆來上海開分公司的正事,不停地向餘潔打聽著各種經濟、投資環境。

對全方位投資這樣的事,餘潔倒不敢托大、隨便亂說,因為畢竟她做的是農貿方麵的生意,而蘇家做的是和方致新的E&S差不多的買賣……也就是什麽賺錢的事都幹。所以她隻是提供了一些從她的角度出發、覺得好或者差的意見和建議。

蘇氏兄弟聽得都很仔細,很謙和的表情。

待餘潔說完之後,蘇霆拍了拍弟弟的肩、對她道:“小弟以後就交給你幫我看著了!”

餘潔笑笑地瞟了一眼蘇承,心裏則在為陳佳怡還沒開始就已經夭折的戀愛歎息不已……她看出來了,蘇承對陳佳怡並沒有興趣。她甚至有些懷疑他是gay,因為他的表現太周到、太有紳士風度了,對女士的禮儀也遠遠超過了一般男性所持有的標準……比他哥哥蘇霆這個幾乎從來不對女性sayno的謙謙君子還細心!

於是,她的腦子裏忽然又冒出一個絕佳的念頭來。

借口去洗手間、餘潔出去打了個兩個電話。

第一個是打給商靜言的,告訴他她要晚些回家。

另一個則打給了方致新,說有個很要緊的生意上的事要他幫忙谘詢一下……也的確是、隻不過是蘇家的生意而已!要他九點半到“147”與她碰頭,他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掛了電話之後,她忍不住得意洋洋地笑了。如果蘇承真是gay的話……她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應該正是方致新會喜歡的款式,而且無論外觀、內在都與方致新的條件旗鼓相當,更何況他還是學醫出身、在照顧人方麵絕對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嘿嘿!餘潔想想就忍不住要得意地偷笑,暗想:方致新啊方致新,今天我可給你找到一個絕佳的好男人了!

回到席間,陳佳怡偷偷把自己的手機塞到餘潔手裏,屏幕上打了一條短消息:這個精英是同性戀!

餘潔挑了挑眉……估計這個機靈的姑娘也看出點端倪來了,心中也對自己的小算盤更有把握了。她不動聲色地把手機悄悄還給了她,端起酒杯擋著嘴、用上海話嘰咕了一聲:“急什麽、傻小孩?精英多得是呢!”

陳佳怡鬱悶地扁了扁嘴,不太甘心地又偷偷瞥了一眼正襟危坐、鮮少開口的蘇承。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餘潔便讓陳佳怡出去結帳。等她出去後對蘇氏兄弟道:“今天是周末,去酒吧喝一杯怎麽樣?順便介紹你們認識一個做投資方麵生意的朋友,你們剛才的問題問他最好了!”

蘇霆和蘇承對看了一眼,同時點頭。

等陳佳怡回來後,餘潔打發她先回去了,然後帶著兄弟兩個上了出租車、直奔147。

方致新已經事先打電話到酒吧替餘潔他們定了他專用的包廂了,所以等餘潔一到、Summer便直接領著他們進去坐了。

餘潔見兄弟倆一路都在上下打量酒吧的格局,坐定之後便跟他們介紹道:“這間酒吧就是我跟你們提起的那個朋友開的。”她知道真正的老板是方致遠,不過反正也沒人知道、現在這樣介紹介紹應該沒所謂的吧。

到了九點半,方致新還沒出現。

餘潔不放心地起身、出去打了個電話給他,還沒等到通話音響起、就看到他在Summer的帶領下出現了。“嘖,你也有遲到的時候?!”她迎了上去、接替了Summer的位置。

“餘小姐,我是被你從很遠的地方叫回來的!”方致新不悅地皺了一下眉。剛才她叫他的時候、他很堅決地拒絕了,可是她死活不答應、還直著嗓子問他討紅包,他是沒辦法才急吼吼地趕過來的,現在還被她數落……唉,女人!幸好自己明智、沒繼續給自己惹麻煩。

“誒,”餘潔想了想、又拉著他轉身躲到了牆角裏,道:“裏麵兩個一個是我的老同學、叫蘇霆,另一個是他弟弟。他們是來上海出差的,北京人。你要是有什麽聽不懂的地方就直接講英文好了,千萬別給人家看臉色!”她知道方致新對北京人頗為抵觸、嫌他們太驕傲、滿口文化底蘊什麽的,所以才先給他打一針預防針。

“是你的同學,我給人家看什麽臉色?!”方致新說是這麽說,臉上不悅的聲色倒是又濃了一分。

餘潔扁了扁嘴,心裏的小算盤打得有點不那麽俐落了。

方致新聽出了她前言與後語之間的漏洞了,皺著眉問:“到底為什麽非要叫我來?”

“顧問!”餘潔聳聳肩,領著他進了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