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過年了,小兩口牽手把家還 (4)
程皓還說,上大學前他一直是個自卑的人,因為別人在回憶童年和少年時期課外活動時談論的都是:鋼琴、繪畫、遊戲機、電腦……他完全插不上嘴,因為他在同時期的課外活動隻有:放牛、割豬草、插秧、割稻、挑水……
這些,對於農村孩子來說,都是最基本的義務,但也有不做這些農活的,那時村裏的大人們教育孩子時都是這樣說的:
想不放牛嗎?那就考上初中;
想不插秧嗎?那就考上高中;
想不挑水嗎?那就考上大學。
那時,村裏的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讀書,這是跳出農門的唯一途徑,所以,隻要孩子成績好,在家是可以不做任何農活的。
程皓從小學習就認真刻苦,一直在班上保持前三名,直到考上大學。按當地的風俗,他在家完全可以不做任何農活的,但是,隻要他回到家裏,依然會搶著幫父母做農活,他說,他要用實際行動告訴父母,無論他取得什麽樣的成就,都是他們栽培的結果,他沒有任何理由不跟父母一起同甘共苦。
就像此時此刻,誰又能想到,如今身為北京某知名IT公司業務骨幹的程皓在家鄉的小縣城裏陪媽媽一起擺地攤。
想到這些,林小洛的眼眶濕潤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樣的傷痛因父親的辭世將伴隨程皓終身。
程皓隻有將加倍的愛回報給媽媽。
這時林小洛深深理解了程皓上次那麽急切地要給媽媽買房子的心情,同時,她也對未曾謀麵的公公心存感激,沒有他的堅持,她和程皓也沒有機會在大學裏相識、相知、相愛。
很多時候,我們都期望能給至親至愛的人理想的生活,但現實是殘酷的,在你的能力還不夠的時候,那就盡可能基於現有的條件,讓至親至愛的人獲得相對的幸福。
就像此刻,整條胡同的人都知道程媽媽的兒子從北京帶兒媳婦回來了,還幫他一起擺地攤;就像從前,林小洛過生日時,程皓總是將玫瑰花和蛋糕在中午放學時送到林小洛的教室,然後,陪著她趾高氣揚地穿過整個校園,讓她感覺她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程皓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林小洛,他的愛,從來沒有停滯不前,他總能利用有限的條件,無限地放大他的愛,讓被愛的人幸福感成倍地擴張,原來,愛不需要低調,他的愛,一直都是那麽張揚。
臘月二十九一早,林小洛醒來時發現程皓不知何時已經起床了。她本想蒙著被子繼續呼呼大睡,結果不一會兒房門“吱呀”一聲就被打開了,她看都不看,以為是程皓,便說:“不要打擾我啊,我還要睡會兒。”
結果門口探進來一顆小腦袋,睿睿邁著小碎步,一搖一擺地走到了林小洛床前。程皓跟在她身後,附在她耳邊悄聲說:“喊舅媽起床。”
結果睿睿很聽話地一把就掀開林小洛的被子,林小洛大吃一驚,趕緊把被子蓋好:“哎,程皓,你起這麽早幹嗎?還叫小睿睿做你前鋒來喊我起床氨
“還早呢?都十點鍾了。”程皓邊說邊指揮睿睿:“說舅媽‘羞羞羞’……”
“羞羞羞,不要臉,耗子摳你的肚臍眼”小睿睿不但聲音挺響亮,還做了配套的表情,顯得非常童趣又可愛。
林小洛還沒聽過這種順口溜,而且又是小女孩用方言說的,聽起來十分動聽,加上睿睿惟妙惟肖的表情,林小洛忍不住笑了:“太可愛了,睿睿你再說一遍。”
“我不”睿睿轉過身,一搖一擺地跑出門外,看著背影像個企鵝似的,煞是可愛。
“哎,睿睿,你慢點。”程皓跟了出去。
看著程皓追逐小睿睿的樣子,林小洛不由得開始笑容滿麵地想象,將來她和程皓結婚後有了小孩,他應該會是一個稱職的爸爸。現在程媽媽和程珊忙著置辦年貨,於是,照看小睿睿的重任就落在了程皓和林小洛身上,而睿睿又跟程皓比較親,所以基本上程皓就成了個“全職保姆”。
也好,算是上了堂免費早期訓練班,為將來做“超級奶爸”打下基礎,那樣她就省心多了。林小洛美滋滋地想著。
被小睿睿一鬧,林小洛再也睡不著了,起來收拾妥當後,程珊和程媽媽也回來了。
程珊說今天大哥程詠家吃團圓飯,得派兩個代表過去。程皓很少回家,林小洛又是第一次來,程珊讓他帶林小洛一塊過去。
程詠是程皓大伯父的兒子,比程皓年長15歲,隻比程皓父親小8歲。他跟程皓之間雖以兄弟相稱,但兩人之間卻有很深的代溝。
程皓其實挺不樂意去大哥家的,他對這位大哥是又敬又怕,敬的是他事業有成,熱心幫助自己家度過一道又一道的難關;怕的是他長兄如父,處處求全責備,有時甚至會越俎代庖。譬如:程皓填高考誌願的時候,程詠要他報考金融專業,結果程皓自作主張學了計算機;程皓大學畢業前,程詠托關係在縣稅務局給他找了一份好工作,程皓卻婉拒了,執意要去中關村;程詠曾有意將手下一位副行長的女兒介紹給程皓,程皓也婉拒了。現在程皓找了個外地老婆回家,雖然有些怕見大哥,但於情於理又不能不去。
程詠家的客人還真不少,程皓和林小洛到他家的時候,一大夥人正圍著一張大圓桌一邊打麻將,一邊吞雲吐霧。這桌人中有程詠的親戚,也有他的同事和朋友。
程皓走過去,跟他認識的親戚一一打招呼:“大伯父、二伯父、大哥……”並把林小洛介紹給他們認識。林小洛覺得此刻程皓像班主任,而她像個轉校生一樣,要麵對麵前這些陌生的“新同學”。她一邊保持微笑,一邊想這麽多親戚都叫個遍好了。她的老家有句諺語:“舌頭打個滾,叫人不蝕本。”聽父老鄉親的話,準沒錯的。她依次叫:“大伯父、二伯父、大哥……”
親戚們對林小洛的問題主要圍繞“你是哪裏人氨、“做什麽工作氨、“月薪多少”展開,對於“工作”和“月薪”林小洛采用的答案是半年前的答案,也就是在某娛樂雜誌社工作,月薪三千。她來之前,程皓跟她說了,凡是有人問起她的工作,千萬不要說“寫手”“作家”之類的,因為Z縣人民對於這個新興職業還是比較陌生的,或者說,比較不認可這類職業。
雖然林小洛自失業以後打算把青春奉獻給寫作事業,但是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快樂白領》停刊拒付稿費的事兒以及書稿的退稿事件極大地挫傷了她的寫作積極性。其實她原本打算別人問她的工作時回答“SOHO一族”的,可是程皓說他的親戚連“作家”都不能理解,那更是不能理解帶有洋詞兒的“SOHO一族”了,算了,她隻好說善意的謊言,拿以前的工作來做擋箭牌。
林小洛的工作和月薪曝光以後,親戚們迅速把問題拋給了程皓:“小皓啊,你的年終獎發了多少啊?”拋出這個棘手問題的是程皓的二伯父。
林小洛發現過年的時候大家最關心的就是有關錢的話題。小朋友們最關注的是壓歲錢,大人們最關注的就是收入。
“不多。”程皓其實還沒拿到年終獎,他們老板有個習慣,總是拖到放假前的最後一天發獎金。不到放假前的最後一天,老板都堅決把錢放口袋裏捂得嚴嚴實實的,好似那些錢放在身邊可以漲利息一樣。而請假提前走的程皓自然是沒見到年終獎的影子。
“那具體發了多少呢?”二伯父很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鑽研精神。
“五千。”程皓略想一下,說了去年年終獎的數目。他們其實所謂的年終獎也就是雙薪,今年如果不出意外,應該也就是這個數字。
“真不多氨二伯父咂摸著,“小羽的年終獎兩萬呢!你在北京工作,我想著怎麽著也得有個三萬吧!你不會是有意隱瞞吧?”
二伯父口中的“小羽”是他的小兒子程羽。程羽是程皓的堂兄,但隻比程皓大兩個月,是程家村裏同齡人中為數不多的大學生,都是村裏人眼中的高材生,從小成績就好,都被視為國家未來的棟梁。後來他倆不負眾望,均考上了大學,不同的是,程皓考的是某重點大學的本科,程羽考的是本省某大學的專科。更不同的是,畢業後一個人選擇了在本省工作,一個人選擇了在北京打拚。
程皓覺得自己有口難辯了,他實話實說,怎麽成瞞報軍情了呢?家鄉人都覺得北京是個好地方,好像一到北京就遍地是金子一樣。隻有真正到了北京的人才會知道,在北京工作雖然有很多發展機會,可是不但消費水平高,生活壓力和工作壓力都很大,而且薪水並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麽高。正因為生活成本高,即使每個月五千的工資也隻是打工一族中的中檔收入水平。
“哎,你工資五千,你說的五千那是雙薪,三萬六的獎金才是年終獎”林小洛用胳膊肘杵了程皓一下,再對他使個眼色,幫他解圍。林小洛可不想讓自己男人被別人小瞧了,她得漲漲程皓的士氣,滅滅別人的威風!
“哦哦,是這樣的。”程皓當即心領神會,他遞給林小洛一個感激的眼神,如果不是她幫他撒謊,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二伯父。不過,三萬六,林小洛會不會說得太多了?
“哦,這還差不多。”剛才二伯父還為自己兒子年終獎比程皓多有些沾沾自喜,這會兒表情有些像泄了氣的皮球。人有時候就好麵子,有攀比心理,好爭一口氣,總是不經意間把自家孩子跟別家孩子比,希望自家孩子每次都能略勝一籌。即使是親兄弟的孩子,也要拿來比一比誰更強。
飯桌上的話題,總是漫無目的地轉換,剛才還在討論每個人的收入呢,這會兒大家的興奮點已轉移到縣稅務局局長的緋聞上去了。這話題,程皓跟林小洛都插不上嘴,他倆倒樂得清閑,程皓的筷子更是在飯桌上“縱橫馳騁”,專挑林小洛感興趣的菜“攻擊”。
酒足飯飽後,大夥都迫不及待地將戰場轉移到麻將桌。程皓和林小洛也起身準備告辭了,沒想到這時程詠卻將他倆叫住了,然後又將他小女兒程蘭招呼到了跟前,要林小洛幫她輔導一下寒假作業。
“每次給小蘭輔導作文我都頭大,我舉什麽例子她都回答我三個字——奧特曼,我也不知道什麽意思,嗬嗬,小洛當過編輯吧,你幫她輔導輔導,她肯定聽你的。”程詠嘴上貌似在數落女兒,其實臉上溢滿了幸福的笑容。
“大哥,小蘭是在說你‘OutMan’呢,就是落伍了的意思啦……”林小洛本想繼續往下說,見小蘭在對麵邊擠眉弄眼邊不停地擺手,於是便收了聲。
“小洛阿姨,我們不理奧特曼,走,我帶你去我的房間。”小蘭拉起林小洛的手向自己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