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蔓之情 (2)
“我給熙兒選擇的定親對象並不是什麽貴族的女孩，但是她很美麗，很善良，很會為別人著想。所以，我相信，她一定會成為帝氏家族最合適的少夫人！”
帝媽媽沒有注意到帝轅熙黯淡下來的眼眸，她繼續優雅地說著，神情也漸漸變得激動。
“這個人，就是與熙兒一起長大的女孩——唐羽紗！”
人群之中一片讚許聲。他們都知道唐羽紗，那個小時候總是屁顛屁顛跟著帝轅熙的女孩，那個備受帝氏家族喜愛的女孩，那個帝轅熙最珍視的女孩。
果然是她，成為了帝氏家族的少夫人！
不知是誰首先帶了頭，熱烈的掌聲便排山倒海一般包圍了整個舞台。
帝轅熙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台下，當他看到唐羽紗在別人的推搡下準備走上舞台時，麵容立即一凜。他向前一步，用手製止住延綿不絕的掌聲。
人們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麽。等到人群完全安靜下來時，帝轅熙終於威嚴地開口：“我……不要與唐羽紗定親！”
準備上台的唐羽紗僵住。
她不可思議地凝望著帝轅熙剛毅的側臉，絲絲涼意籠罩住她的身體。他說……不想與自己定親！他居然不想與自己定親！他不要她了？！
唐羽紗迷惘地看著他，感覺眼眶變得濕潤起來。她鼻子一酸，但又不想在這麽多人麵前哭出聲來。
於是，當所有人都把目光都轉移到自己身上時，她迎著這些人的注視，一步一步走上了舞台。
舞台上一片輝煌，刺眼的燈光讓唐羽紗一陣目炫，她知道眼淚已經充溢了眼眶，知道自己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但她還是緩慢地，一步一步走到了帝轅熙身旁。
眾人的目光隨著她的腳步移回舞台中央。
萬眾矚目！
唐羽紗靜靜地凝視著帝轅熙，看著他倨傲的臉龐，她輕輕地笑了出來。看到她失魂落魄的目光，帝轅熙竟有些慌亂起來。但是唐羽紗並沒有給他表達感情的機會，而是把臉轉向了台下注視著他們的人們。
“很抱歉讓大家失望，我和帝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定親，剛才帝媽媽隻是在和大家開玩笑而已……”她衝著場下的人們深鞠一躬，然後露出一個無比溫柔的笑容，“我先離開了。”
她轉身就走。
帝轅熙看著她挺直的身體，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被硬生生地撕扯開了。再也顧不得許多，他追著唐羽紗消失的身影，也離開了燈火輝煌的舞台。
舞台上，帝夫人靜靜地站在一邊，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複雜。他的兒子，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來？
明明是愛她的，卻為何要讓她傷心？他……到底有什麽難言之隱？
菩提樹灣，星光灑滿一地。
唐羽紗站在一棵樹下，伸開雙臂仰望天空。涼涼的風吹在她的臉上，讓她知道冬天即將來臨了。
從帝轅熙改變到現在，已經半年了。她閉上眼睛，感到一滴冰涼的淚珠從眼角流下。她……還沒有讓他變回到原來的樣子，而他，已經不要她了……
她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現在的帝轅熙簡直反複無常，一陣子愛她愛得緊，一陣子卻又視她如空氣，完全不顧及她的感受，讓她在冰火兩重天裏獨自品嚐苦果。
一想起這些，她的淚水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洶湧澎湃。
淡淡的月光下，唐羽紗臉上的淚痕如同連根的藤蔓，散布在整張臉上。
不遠處隨之趕來的帝轅熙停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著唐羽紗單薄瘦小的身影。她的裙子在風中飄著，美得有些虛幻。
帝轅熙向前兩步，借著月光看到唐羽紗臉上耀眼的光芒。
那是淚啊！他的心底一顫。原來，無論表麵上是多麽的無謂，她……還是受傷了！
帝轅熙心痛地走上前去，在唐羽紗身後輕輕地抱住了她。她的身體是那樣的冰冷，讓帝轅熙有些沒來由的恐懼。他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不顧她身體瞬間的僵硬。
“羽紗，對不起……”他在她的耳邊低低地說。
唐羽紗沒有動，她沒有掙紮，也沒有出聲，隻是怔怔地望著天空。眼淚無聲地滴在了帝轅熙的手上，一片冰涼！
他僵住，手臂不由得鬆開。
帝轅熙看著她，話語裏有著說不出的無奈：“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唐羽紗回過頭看他，眼眸燦若星辰：“沒有。”
“可是，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還在生氣。”帝轅熙不動聲色地望著她，嘴角揚起一抹苦澀。
“既然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唐羽紗淡淡地一笑，轉身欲走。可是帝轅熙卻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臂，讓她動彈不得。
“放手！”
在那一刻，帝轅熙清楚地看到了唐羽紗眼中的悲傷與憤怒，她現在一定傷透了心！而這一切，卻都源於他的自私。
但是，即使她傷心難過，他也不能把事情的緣由告訴她。
因為他知道，她喜歡的人一直都不是他，如果她知道了一切，那麽他就會從此失去她，再也沒有機會……
“羽紗，”帝轅熙再次抱緊了她，他把頭埋在她的頸間，聲音低不可聞，“我真的不能與你定親，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愛你，真的……”
唐羽紗閉上眼睛，強忍住淚水的奪眶而出：“我，從來都相信帝，無論帝做什麽，都會支持。”
她的聲音淒涼悲傷，讓帝轅熙感到隨時都會失去她。他緊緊地抱著她，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讓她不這麽難過。
“羽紗，你不能這麽說……不能。你這樣會讓我更加難過，讓我發現在你的麵前是如此渺小……”
“帝怎麽會渺小呢？”唐羽紗近乎絕望地說，“在我的心裏，帝永遠都如天神一般，有誰會說帝是渺小的呢？”
“不！”帝轅熙用力把唐羽紗的身體翻轉過來，然後把唇緊緊地壓在了她的唇上麵。
唐羽紗驚呼！可是，帝轅熙將她緊緊擁在懷中，讓她不能抗拒分毫。過了許久，帝轅熙才終於放開了唐羽紗。
望著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唐羽紗不禁臉紅起來：“你……”
“羽紗，你不要怪我。今天，我真的有苦衷。”帝轅熙低下頭，聲音低低的，身體在夜風中顯得落寞孤寂。
唐羽紗的心在隱隱作痛，她走到他的身邊，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我不生氣了。”
其實，就算他真的不要她了，她也不會生氣。因為那時候他一定是找到了比自己更好的女孩，所以，隻要他能幸福，她願意離開。
盡管傷心在所難免，但是如果他真的能好好生活，她就知足了。
帝轅熙看著她，眼神無比的認真與堅定：“羽紗，我想知道你喜歡的是現在的帝轅熙，還是以前的帝轅熙？”
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問，唐羽紗愣住了，她有些迷惘地望著遠處黑藍色的天空。
現在的帝轅熙……
從前的帝轅熙……
盡管她感受到帝前後的變化，但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愛帝，隻要他是帝轅熙，那現在的和從前的又有什麽區別呢？
她喜歡的是他……隻要是他就好。
“兩個都喜歡，可以嗎？”她把目光移到帝轅熙的臉上，看到他眼中黑色湧動。
“不行，你一定要選擇一個。”他堅決地看著她，對她的為難熟視無睹。
“我……”唐羽紗低下頭，她在思考，在想她更喜歡哪一個。
從前的帝轅熙，那是個總會溫柔地微笑，明媚如陽光的少年；現在的帝轅熙，雖然既不溫柔也不體貼，但也會在不經意間給她溫暖。
盡管現在與從前相比，她更喜歡從前的那個帝轅熙，可是，從前的性情能不能回歸還是未知數，而現在的擁有，她不想辜負。
“我選擇現在的帝轅熙。”她靜靜地說。
“真的？”沒想到她會選擇自己，帝轅熙的臉上滿是驚訝的喜悅之色。
他一把將唐羽紗攬入懷中，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你真的選擇現在的帝轅熙？真的選擇嗎？”
唐羽紗看著他歡喜的樣子，不禁露出一個舒心的微笑：“我真的選擇現在的帝轅熙，是真的！”
帝轅熙更加用力地抱住她。
月光下，他抱著她旋轉起來。
寂靜的夜晚，天上的星星閃爍著，羞怯地望著地麵上的兩個人影。唐羽紗安靜地靠在帝轅熙身上，沒有絲毫疲倦的神態。
帝轅熙安靜地看著她，臉上的笑意通透純淨。
“羽紗，你喜歡什麽啊？”他摟著她的肩膀，輕輕地說。
“喜歡？你指哪方麵的喜歡？”唐羽紗疑惑地瞄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問些什麽。
“景色。你喜歡什麽樣的景色？”
唐羽紗從他的懷中直起身子，眼睛默默地望向無邊無際的墨黑色的天空：“我喜歡星星，喜歡夜晚，更喜歡帶有星星的夜晚。”
她的臉上一片純淨，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布滿星芒的夜空。原來……她喜歡帶有星星的夜晚。
帝轅熙輕輕地笑了，星星的夜晚，星夜……
他記住了，她喜歡，星夜。
夜更深了。
帝轅熙背著唐羽紗走在通往別墅的路上。
也許是因為累了，唐羽紗在他溫暖寬闊的背上漸漸打起了瞌睡。帝轅熙聽著她平穩的呼吸，不禁輕輕地笑出聲。
他把身上睡得安穩的小家夥往上顛了顛，然後輕輕地說道：“羽紗，既然你喜歡現在的帝轅熙，那麽就不要再叫我帝了好不好？”
“嗯……”唐羽紗迷迷糊糊地趴在帝轅熙的背上，眼皮不停地打著架，“為什麽不要叫你帝啊？”
“因為你說喜歡的是現在的我啊！所以為了有所區分，自然要換個名字！”帝轅熙的嘴角噙著一抹奇異的微笑，他對著身上的女孩輕輕地說。
“那我要叫你什麽呢？”唐羽紗似乎還沒有清醒過來，她的聲音還慵懶得像隻小貓。
“叫我‘王’吧！我喜歡這個名字。”
“‘王八’？帝為什麽會喜歡這個名字呢？”唐羽紗困倦的聲音讓帝轅熙感到十分不滿，他不由分說地停下來，把唐羽紗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唔……”這下唐羽紗完全清醒了，她委屈地看著帝轅熙，不滿地抗議，“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怎麽能把我扔到地上？”
帝轅熙抱著胸，高傲地居高臨下：“誰叫你迷迷糊糊的，我隻不過想辦法讓你清醒而已！”
“可是……”
看到唐羽紗不滿的表情，帝轅熙不由得輕輕蹲到了她的麵前：“你剛才叫我什麽？居然叫我王八，你知不知道王八是個罵人的詞啊？！”
“我……”
看著她為難的樣子，帝轅熙終於無奈地搖搖頭，不再折磨她：“羽紗，你要記住，從現在開始要叫我‘王’，知道嗎？”
看向他黑色的眸子，那種懾人的妖魅讓唐羽紗完全不受控製地點頭：“我知道了，王。”
帝轅熙滿意地拍了拍唐羽紗的頭：“這樣才乖！”
第二天，聖羽學院。
連續幾天沒上學的羽紗走進教室時，原本喧鬧的教室再一次安靜下來。
但是，這次他們並沒有向上次一樣對唐羽紗冷嘲熱諷，白眼不斷，而是眼睛放光，一臉崇拜地看著她。
在這段時間裏，蕭香陷害唐羽紗的事情已經由帝轅熙指定的校報記者全部報道了出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手軟，而且連曾經榮譽等身的校報社長肖晴也被趕出了報社。
這一切都使得帝轅熙拋棄唐羽紗的謊言不攻自破，相反越發顯現出他對唐羽紗火一般熾熱的愛。
唐羽紗走向自己的座位，並沒有看到帝轅熙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早晨他自稱有事要忙，沒有和她一起上學。可是，她到餐廳吃過早飯，然後慢慢騰騰磨蹭半天才來到教室時，卻發現帝轅熙還是沒有來。落寞的感覺不言而喻。
第一節課是曆史課，頭發花白的曆史老師走到講台上，翻開厚厚的曆史書，口若懸河地講起了古史。
唐羽紗支著下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顯然已經不分南北。
就在教室裏的同學都昏昏欲睡的時候，教室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目光齊刷刷地射到來人的身上，帝轅熙站在門口，深黑色的眸子裏一片如海般的笑意。
他看到愣愣的唐羽紗時，嘴角不禁漾起一抹壞壞的笑容。
他大步走進教室，不顧曆史老師眼鏡下惱怒的目光，拉起唐羽紗的手就想離開。
可是，唐羽紗卻固執地坐在座位上不肯移動分毫。她有些埋怨地看著帝轅熙，聲音小小的，卻在鴉雀無聲的教室裏清晰無比：“王，你要帶我去哪兒？現在還在上課……”
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帝轅熙一把將唐羽紗橫抱而起。他看著懷中拚命掙紮的人兒，嘴邊的笑容一點點加深。
“啪——”
教室的門被用力地關上。
教室又安靜了下來。
曆史老師站到講台上，又開始了神秘的曆史之旅，仿佛剛才的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唯一改變的，隻是教室裏少了一個如花般美麗的女孩。
紫羅蘭樹林，唐羽紗坐在冰涼的石凳上，大大的眼睛不停地朝對麵英氣逼人的少年掃射。
整個操場上靜悄悄的，顯得十分詭異。他們安靜地坐在石凳上，默默對視著。
良久，唐羽紗終於受不了地避開帝轅熙的目光，輕輕地說：“王，你把我接出來到底要幹什麽？”
帝轅熙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黑色的眼睛眯成一條細線，彎得好像月牙。
“我接你出來玩啊！”輕描淡寫的聲音，他看著唐羽紗，語調忽然一轉，“難道說，你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