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雪之舞 (3)
唐羽紗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街上，數不清的車輛在她身邊飛馳而過，風肆虐著她單薄的身影。她視若無睹地將雙手放在胸前，輕輕摩挲著剔透的檸檬花水晶石。
其實，她本來是想把水晶石還給帝轅熙，做個徹底的了斷。可心裏那份隱隱的不舍卻讓她不想從此走出他的世界。
所以，她決定留下它，這樣在想他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看一看……
天灰蒙蒙的，一片烏雲在唐羽紗的頭頂上，緩緩移動著。
她慢慢地向前走，漫無目的地走著，眼神空洞得沒有一點生氣。
街道兩旁的櫥窗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首飾、小商品，唐羽紗看著它們，就仿佛看到了帝轅熙左耳上那顆金光閃閃的耳釘。
嘴角漸漸彎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唐羽紗站在原地，目光柔和得仿佛看到帝轅熙霸氣的笑容。
現在的他，也很好啊！
雖然沒有以前溫柔體貼，但是也會在不經意間給你幸福的感覺。
唐羽紗靠在玻璃窗前，很溫柔很溫柔地笑著。
湖心花園，藍湖。
蕭香臥坐在已經失去綠色的草地上，褐色的長發隨風飄蕩。
眼淚已經流幹，現在的她就仿佛是沒有生氣的木偶，不知道該做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蕭香突然感覺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在這個不熟悉的世界裏，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為來到這裏就能夠和他好好地在一起，無憂無慮，可以不受約束。但是看到唐羽紗，她就知道，事情絕不會像她想的那樣。
果然，她還是從她的手裏搶走了他。
她……
徹底失去了他！
望著天空，蕭香的眼中滑出一滴淚珠，它沿著她臉頰的輪廓，緩緩地淌下。
地上的落葉沙沙地響著，宮澤霖站在一片落葉之中，麵色凝重地凝視著湖邊的女孩。
她坐在那裏很久了，從他看見開始，她就一直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宮澤霖忍不住又向前走了兩步，可是蕭香就仿佛沒有聽到一般，繼續呆呆地坐在原地。
她怎麽了？宮澤霖疑惑地走到她的身旁，目光緊緊地盯著她。
就在他張嘴準備詢問唐羽紗在哪兒的時候，卻突然愣住了——他看見一滴淚珠正慢慢地從她臉上流下。
“你……怎麽了？”宮澤霖有些錯愕地看著她，似乎不相信總是欺負唐羽紗的蕭香會這樣悲傷地流淚。
蕭香沒有看他，她安靜得像是玻璃娃娃，蒼白的眼珠定定地遙望著天際。
看著她的臉，宮澤霖突然感到一陣心痛，因為透過她，他似乎能看到另一個女孩堅強的樣子。
她們……真的很像。
胸膛裏漸漸湧出一股熱流，讓宮澤霖不由自主地走到蕭香身旁，學著她的樣子坐在地上，眼眸裏的擔憂顯而易見。
這是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蕭香也是一個會把悲傷掩埋在心裏，讓堅強表現在外麵的女孩。
心不禁軟了下來，仿佛著了魔般，他伸出手臂，將蕭香緊緊摟在懷裏，讓她倚在自己的肩上。
感受到他身體的熱度，蕭香不禁微微愣了一下，她瘦小的身體開始不停地掙紮。
“別怕……”宮澤霖感受到了她的驚慌失措，連忙一邊在她的耳邊輕語，一邊輕拍她的後背，讓她冷靜下來。
蕭香竟然真的停止了掙紮，疲憊地靠在他的懷中，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她現在，真的累極了。
抱著她，宮澤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身體還在輕輕地顫抖，一種憐惜的感覺迅速在他的血液裏流淌，這是除了唐羽紗外的第一個女孩讓他有這樣的感覺。
他靜靜地凝視著蕭香，這個曾經與唐羽紗作對的女孩竟能讓他感到絲絲心痛，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魔力？
就在宮澤霖準備好好觀察蕭香的時候，她卻突然“騰”地坐了起來，把他嚇了一跳。隻見蕭香的目光呆滯無神，嘴唇慘白地蠕動著，她愣愣地望著前方，聲音大得令人震驚：“王——”
宮澤霖看著仿佛慢鏡頭一般朝地上倒去的蕭香，眼裏寫滿了不可思議。
同一時刻，陰暗的街道上，帝轅熙站在十字路口，焦急地向四周張望。
唐羽紗已經失蹤了幾個小時，在這段時間裏，他不停地打她的手機，可是聽到的卻總是語音反複重複的相同的話。
他在馬路上奔跑，汗水沁濕了他的衣衫。可是他卻渾然不覺，依然瘋了一般尋找著唐羽紗的身影。
這裏沒有……
那裏沒有……
他穿過一條條街道，避過一輛輛汽車，拚命想要找到那個堅強、倔強的少女。可是沒有，全都沒有……
帝轅熙靠在一根柱子上，眼神頹敗落寞。一想到即將失去唐羽紗，或者說已經失去了唐羽紗，他的心就難過得像在滴血。
為什麽他還是不能留住她？為什麽明明已經開始喜歡她卻不早早告訴她？為什麽他又一次讓愛從手中滑走？
帝轅熙難過地閉上眼，心髒仿佛被幾十根細針一下一下地刺著，快要讓他窒息了。
這時，耳邊隱隱約約地響起唐羽紗清脆的聲音，帝轅熙強忍著已經溢滿眼眶的淚水，努力不讓淚水落下。
他絕不能流淚，他是一個男人，絕對不可以……
縷縷的輕風拂過，帝轅熙濃密的睫毛下閃現出晶瑩的光芒……
“我……從來不會生帝的氣。無論帝做了什麽令人難過的事，我都不會生帝的氣。我會一直陪在帝的身邊，即使你不再喜歡我、已經開始討厭我，我也不會離開，我會看著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安心地離開，離開不再需要我的帝的身邊。”
“我沒有因為感動而痛哭流涕，在我的眼中，帝永遠都是最尊貴最儒雅的神。可是，剛才出現在我眼前的帝完全是我所沒有見過的。他暴戾、狂躁，讓我一點都不了解。他居然會那樣凶惡地衝著朋友揮拳頭……我真的，好失望……”
“帝，你說，你還會給我……希望嗎？”
“如果你還能相信我，那麽……我會給你希望。”
“你知不知道，她現在已經為你流了多少眼淚？”“她以前是那麽愛笑的一個人，把哭泣作為自己最鄙視的行為。可是現在呢？你見到過她多少次微笑，你還記得嗎？”
“表哥……我願意相信他。”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小倩，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生命裏不可能沒有帝轅熙。他已經滲入了我的骨髓、我的血液，我的每一口呼吸裏都是他，每一下心跳都有他。所以……請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不要做讓我們每個人都難過的事情，好嗎？”
“我隻是覺得帝你的心在痛。你總是做出一副倔強堅強的模樣，可是在你的心裏一定是很需要別人關心的！所以，我想在你難過、悲傷的時候陪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分擔痛苦，這樣……你就會好過一點兒。”
“從很久以前開始，帝轅熙就不再保護我了。所以現在，我需要長大，需要學著自己照顧自己，不讓自己受傷。而你，既然已經拋棄了我，就請不要再說什麽我脫離你的保護之類的話。因為我們之間，是你最先改變的！”
“我一定會還自己清白！而且我還要讓你知道，不相信我是一個多麽錯誤的決定！”
無數痛苦的、感動的、難過的記憶碎片如潮水一般侵襲著帝轅熙的大腦，他蹲下身，淚水如小溪一般沿著剛毅的麵孔淌下。
他再也承受不住……
這種痛苦的悲傷、難過的愧疚再也讓他承受不住……
帝轅熙單膝跪在地上，脆弱得就像一個孩子般，低聲哭泣著。
“帝，你想我了嗎？”
“如果帝想我了，我會很快回去的！”
唐羽紗俏皮的話語在帝轅熙耳邊輕輕地響起，他震驚地抬起頭，來不及擦去的淚漬暴露在風中，有種黏黏澀澀的感覺。
羽紗……
他站起來，風拂過的清涼的感覺讓他瞬間變得清醒。
他跌跌撞撞地在街道上狂奔，黑色的眼睛不停尋找著唐羽紗的身影。
你說過如果我想你你就會回來，現在，我想你了，真的很想你。所以，你回來好不好……拜托了，回來……
風輕輕的，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哀傷，並漸次濃重起來……
唐羽紗，拜托——
回來……
糖果店門口。
唐羽紗的心仿佛被什麽**，她仰起頭，安靜地望著陰沉沉的天空。
現在真的應該下一場大雨，一場好大好大的雨，把她心中的期待澆滅，讓她明白，讓她回到現實。
——你和帝轅熙之間已經結束了，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結束了，從他改變的那天開始，你們就注定了要分開，注定了不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所以，忘了他吧！唐羽紗，把他忘了吧！
“啊——”唐羽紗突然大喊起來，她拚命地用手捂住雙耳，踉踉蹌蹌地想要跑過馬路，但就在她準備衝過去的時候卻突然愣住了。
馬路的另一邊，一個熟悉的店牌在昏暗的傍晚閃爍著跳躍的光芒。
是首飾店！她送給帝轅熙耳釘的首飾店！
心莫名地安靜了下來，唐羽紗站在原地，剔透的眼眸裏浮現出溫柔的光芒。
帝轅熙……
仿佛中了魔一般，唐羽紗握緊著一直放在手心裏的檸檬花水晶石，慢慢地朝馬路對麵走去。
汽車的鳴笛響徹天空。
她似乎沒有看到左側的汽車，也沒有聽到刺耳的鳴笛。在呼呼的風聲中，她的臉上平靜得出奇，就像是落入凡間的天使，不染瑕疵。
開車的人驚呆了，他愣愣地抓著方向盤，甚至忘記了要踩刹車！
唐羽紗毫無感覺地走著，她的身體已經麻木了。現在她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能夠走進對麵的首飾店裏，好好地看看那些花花綠綠的裝飾品。
風吹起她的頭發，飄舞著。
她的心裏突然升起一個念頭，就是想要擁有一頭如海藻般美麗的長發，在細細的微風中，曼舞飄蕩……
那樣的場麵一定很美吧！
她陶醉地微閉上眼睛，身體卻忽然向左轉去！
咫尺相隔！
司機猛地一個急刹車，想要避開唐羽紗的身體，可是車輪卻好像不聽使喚，直直地向她撞去！
車禍就要不可避免！
當街上的人都在呆愣住時，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從天而降，將唐羽紗整個包裹在裏麵。
仿佛是一道天然的保護膜，金色的光芒抵擋住了汽車的衝擊，將唐羽紗安全地帶離了街道。
街上的人們目送著光芒離開，直到它已經離開了好久，人們還依然沉浸在突如其來的驚奇中。
金色的保護膜在紫羅蘭花園緩緩落下。
光芒散去，帝轅熙抱著唐羽紗坐在地上，深邃的眼眸裏是掩飾不住的悲傷。
她剛才……是想自殺嗎？
他真的很難想象，如果當他發現趕來時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時會是什麽感覺。但是他相信，如果真的成那樣，他一定會勃然大怒，讓那些不許用法術的禁令都見鬼去吧！
他現在能做到，也是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保證唐羽紗的安全，讓她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不再受到傷害。
所以，為了唐羽紗，即使讓他完全忽視獅子座王國國王的囑咐——堅決不可以用法術的禁令——隻要她能夠平安！他也心甘情願！
隻是，不知道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會不會被滿足……
凝視著唐羽紗安詳的側臉，帝轅熙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揪緊了，他俯下身，在她的額頭印下深深的一吻。
唐羽紗，我發誓，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會讓你再有受傷的機會，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