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洪幫的家法,分為竹杖、梨木杖、水香木杖三種:其中以竹杖為最輕也最常用,雖有著撕裂般的疼痛,但不太會傷到筋骨,四海的家法就是選的這一種;梨木杖則既硬且實,傷人較重,是透骨的疼,並且隨著杖數的增加,痛感會以倍數遞增,令人痛斷心髓,嚴重者可傷肌斷筋;水香木杖則是洪幫正式的法器,長三尺六寸,代表著三十六顆天罡星,沉實堅韌,手柄上密纏紅綢,那是正式的紅棍,一般隻在正刑如杖斃等時使用。

而此時小傲手中拿的正是梨木杖,卻是五爺早已命人備下的。

小傲握在手中便知這杖的份量,饒是他一向溫潤,心下也不禁有了怒意,堂堂洪幫堂主,卻來如此算計這樣一個孩子!可見阿朗這些年在幫中的艱難。

隻是此時落手卻輕不得,這一杖用足了力氣打下來,隻聽“噗”的一聲悶響,馮傑隻覺得身上一涼一沉,並未如想象中的疼痛,剛要鬆了這口氣,板子已離了身,忽覺臀上便如一鍋沸油潑了上來,刹那間灼熱的痛無限度蔓延開來,不知順著哪根神經,一路疼到了心裏,疼得他幾乎跟著那板子彈了起來,一聲大大的“啊”便要衝口而出,忙將拳頭來堵上,那聲音便“嗬”的一聲被壓了回去變成了重重的喘聲,一張白皙的俊麵憋得緋紅,汗水迅速沁出額頭。

小傲見那杖方一離身,馮傑白皙的臀上便清楚的印上了一道四指寬的褐色杖痕,如爛桃子色一般,跟著便見到馮傑輾轉於地痛不可當的樣子,隻覺心便如給孫悟空跳進來狠狠的捏了的一把,痛得張口便能從口中跳出來似的,手便顫了起來,隻覺那手中的梨木杖似有千斤之重,再難舉起。

正自心神恍惚間,對麵傳來一聲輕咳,抬眼看去,五爺正架起二郎腿,端著茶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小傲心中一凜,知道不隻是五爺,這洪幫裏隻怕等著看秦朗好戲的大有人在,自己這裏稍有徇情之意,秦朗是必會落人口實,到時不但阿傑這頓打白挨了,整個四海也白受了這番羞辱。何況就算自己不打,若換了洪幫之人動手,這樣重的板子,五爺再暗示人做些手腳,隻怕阿傑的一條小命就送在這了。

當下穩住心神,狠起心來,反向五爺微微一笑,提起板子再度重重落了下來。

這次馮傑有了準備,反應不似先時激烈,知道老大和傲哥心中煎熬更難過自己百倍,雖是越來越痛得鑽心透骨,卻極力控製著身體不去轉側,咬緊牙關不哼一聲。

堂上一片寂靜,隻有木杖沉實有力的著肉聲、和馮傑偶爾發出的粗重的喘息,令人壓抑的響著。

秦朗心中痛楚難當,眼見得馮傑額上青筋暴起,汗滴如雨般在冰冷的地麵匯成汪洋,唇上鮮血淋漓,右手小臂上一排排的都是齒痕。自己在洪幫十餘年,這梨花木的板子受過何止一次,怎不知它的滋味?馮傑自幼真純,不藏心機,自小傲來家之後,見他親和,不似自己嚴厲,便對小傲極是依戀,且兼性情乖巧,嘴又極甜,每每犯錯,自己都不舍得狠打,小傲更是愛之如嬌子,一根手指都不曾彈過他。如今當著這麽多的外人蒙羞被恥的在杖下苦撐,心中定是悲而且憤,卻還要顧及四海的顏麵和自己與小傲的感受,忍聲不吭……

單隻是馮傑倒也罷了,更為心痛的卻是小傲,馮傑的傷害是他一手造成,這一點讓他如何麵對?他重傷未愈,這幾日天氣轉涼,病體原不耐寒,自己每自夜間悄來察探,隔門便可聽房內隱有漱聲,安知他不是竟夜輾轉,難以成眠。這樣責打阿傑,必令他心力俱耗,隻怕更加重了病況,有心向老爺子求懇,怎奈自己身在幫中,勢成兩難……

當下隻得向老爺子躬身道:“阿公,小傲尚在病中,手上乏力,不如讓我來吧。”

老爺子輕輕“哼”了一聲,看了一眼已是氣息奄奄的馮傑,斜眼向他道:“你來?你來做什麽?打死他給我看嗎?”秦朗低下頭去,不敢回言。

老爺子這才抬起眼,懶懶的叫住小傲:“夠了,住手吧。”

小傲收住杖,隻覺渾身酸軟,遍體虛汗,如欲脫力,撐住了刑杖以免摔倒,定睛細看馮傑身上已是焦黑一片,血痕斑斑。忍不住跪下身來,一手撫上了他汗濕淋漓的背脊。

馮傑哆嗦著轉頭,鬆開咬住長發的牙齒,勉力向小傲擠出一絲笑容,跟著便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小傲胸中氣血翻湧,強自忍住心上劇痛,轉頭謝了老爺子,輕拉上馮傑的褲子,費力的將他抱了起來,送出門外交與候在外麵的舒同,轉身回來,依舊在堂上跪了。

老爺子微微一笑,命秦朗扶了他起來到一旁坐了,轉頭向五爺道:“人家四海的家法已畢,咱們洪門的規矩是不是也該來論上一論了?”

五爺一怔:“老爺子……”

老爺子冷笑一聲:“馮傑以下犯上,動手打人是他的不是,人家四海也並未護短,難道咱門中的七爺當眾侮辱四海的當家之人便沒罪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