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趁著拍戲的空檔,夏憂向林國棟問出了心中一直盤旋的疑問:“導演,淩雪徹當時為什麽要接這部戲?”

林國棟聳聳肩:“這個我也不知道,我當初隻給他看了劇本,他當時便答應下來了。估計是之前也看過這部小說覺得很喜歡吧?畢竟是當前最流行的作品。”

聽了林國棟的回答,夏憂仍是覺得不解惑的輕輕點了點頭。

她始終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接這部戲,真的隻是因為它顯而易見的影響力嗎?他在看到劇本裏這些情節的時候,真的完全能夠置身事外嗎?真的不會勾起他的回憶嗎?還是說,他根本就能夠做到視而不見,什麽特殊的感覺也沒有。

不會的,他不可能沒感覺的,就在剛剛,她很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深沉的記憶,那麽,他看到這些充斥著很多隻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隱秘情節的篇章,怎麽可能真真正正的無動於衷,至少也該會覺得詫異吧?

他為何不幹脆避開?難道說他是想借機重溫些什麽?他是為了那些遙遠的記憶才接下的這部戲?就像他很久以前在某個節目中提到的那樣,那時候的回憶對他來說的確有著特別的意義,是對她?還是對待那段清純的戀情?

她突然覺得內心抑製不住的激蕩,她好想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他之所以會來到這裏的真實原因。如果真的同她猜測的一樣,她自問,是不是該要給彼此一個重來的機會?即使她已經滿身瘡痍,但她也還有被寬恕的機會不是嗎?也許,她還有機會遇到一個念舊的男人,一份難得可貴的包容。她,也許還會有愛的能力。

到時候,她會跟他解釋清楚一切,所有的汙跡都非她所願,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在單選的世界裏,不是她不想清清白白,而是她根本沒得選擇。

她怕自己冷不丁又提起淩雪徹的事會讓林國棟起疑心,於是又隨便問了個問題當作掩飾:“對了,導演,劇本裏到底有沒有男二號這個人物?怎麽所有和男二號有關的地方都打著括號呢?而且一直也沒有見到演這個角色的演員出現?”

林國棟微微遲疑了下,有些模棱兩可的點了下頭:“嗯,這個人,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出現,隻是希望他可以來,這個機會我會給他留到最後一刻的。”

到底是什麽人可以得到林國棟如此寬厚的待遇?應該是個超級大腕吧?

“那如果他直到最後一刻都不出現的話——?”她訥訥問道。

“那我就取消這個角色。”林國棟眯起眼眸,抽了口煙。

夏憂微微愣住,林國棟說這些話時眼眸中一閃即逝的愁緒是她眼花嗎?

但她沒有多問下去,僅是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夏憂幾乎按壓不住內心的悸動,想要在下一秒就滿世界的找他問個明白。

可是,就在她起身走出片場沒多久時,她的腳步因為走廊拐彎處響起的聲音而下意識的停在原地。

她聽到了他的聲音,她無論如何都能輕易認出的聲音。

她有些緊張,卻突然啞然失笑,為自己的神經緊張,此刻響在走廊另一側的不過是避開眾人眼目悄悄溜進來探班的記者的普通詢問。

她聽到了記者的問題中提到了她的名字。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她神經特別敏感,特別容易心跳加速,也特別容易有所期待。

此刻一直心不在焉的淩雪徹聽到記者的問題隻是勉強撩起一直沉斂著的眼眸:“夏憂是誰?不好意思我不認識這個人。”

夏憂原本壓抑著複雜情緒的表情瞬間僵住。

記者追問道:“就是在新戲中和秦韜傳緋聞的女二號啊。”

淩雪徹此刻才正式抬起臉,一副後知後覺的表情:“是嗎?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大概是最近太忙將這個人忘記了。”

他充滿輕蔑的淡漠話音讓夏憂的腳下的血液迅速的倒流,心髒快要被洶湧澎湃的血氣衝破,可是失去血氣的下肢卻一點移動的力氣也沒有。

淩雪徹用最快的速度擺脫了剛剛那個記者突如其來的阻截,步履輕鬆的走出了走廊拐角,在那個淒清身影闖入視野的一瞬,他驀地頓住腳步,他實在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夏憂。而且是這樣一動不動,完全僵化住的她。

她,大概聽到了吧?

看她的樣子。

也好,他不就是想劃開兩人間的界限麽?這樣,正好幫他節省了時間。

她緊握雙拳,臉頰的肌肉微微戰栗,她緩緩抬眼望進他深沉不可探測的眼,勉強壓抑住內心的翻江倒海和悶痛:“你為什麽要在記者麵前那樣說?你明明記得我,卻為什麽要睜著眼睛說瞎話?”她一字一句問他,口腔內仿若咀嚼著鮮血的味道。

她臉上顯而易見的痛楚讓他的心沒來由的咯噔一下,這是再次遇見她之後她第一次在他麵前流露脆弱,這樣的脆弱無端的和記憶中的她重合,那個時候的他對這樣的她有著最為深沉的憐惜,但是現在的他,對她卻隻有最為深沉的嫌惡。

他選擇漠視她蒼白的臉龐和顫抖的嘶啞話音,從她身邊清冷的擦身離去。

連解釋都覺得多餘,不過是耽誤彼此的時間。

夏憂的手指幾乎扣進了手心的肉裏,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她不甘心的轉過身凝視著他的背影:“你之前明明有在節目中說起我們的過去,也有說過那段感情對你來說是特別的不是嗎?”

身後那脆弱的仿佛在下一秒就要愴然淚下的薄弱話音令他止步,他眉眼間恍然飄過一絲憂擾,微微側過臉,冷鬱的凝聲反問:“你不知道什麽叫節目效果嗎?”

他的聲音靜靜的,聽上去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在裏麵,可是就是讓人感覺裏麵蓄滿了千斤的力道,瞬間將她的世界轟炸的麵目全非。

她突然像是被剝奪了四周的氧氣,不敢置信的盯著他的背影艱難的拚湊出語句:“你說的那些隻是為了增加新聞的娛樂性嗎?”她,好像永遠在盯著他的背影瞧,無數次無數次,當她想和他好好談談時,他卻留給她的隻是背影,徹底的讓她覺得乏力和無望,覺得即使說些什麽,他也隻是在耐著性子聽,如果他的涵養差些,怕是會當場走掉吧?

他啼笑皆非的轉過身:“要不你以為還會怎樣?”

她突生一股莫可言狀的怨氣,怒火中燒的衝上前,抬手指著他的臉咬牙切齒道:“你卑鄙!”心,淩遲一般的痛楚。

他嫌惡的一把揮開她的手,輕蔑的譏誚:“我卑鄙?你還不是一樣?借和我攀舊情來炒作?怎麽、沉不住氣了?看我一直沒反應,於是選擇用這種最直接的方法來和我敘舊?”

她簡直氣結,她想不到她此時此刻悲憤之下的話語和本能行為居然會被他解讀成這樣?!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已對:“我隻想問你一件事,當年你為什麽會當著我父親的麵離開?”

提起那記憶中的殘冷一幕,他斂去了眸中最後一絲溫度,挾著毫不遮掩的恨意睇視著她:“因為你是端木雲的女兒,就是這個男人毀了我的家,我怎麽可能會站在他的麵前去握他的髒手?”他突兀的冷笑出聲,“現在端木雲死了,你應該得了一大筆遺產吧?你大可以用那筆錢過得很好,為什麽要來這個圈子裏呢?還是說你真的太愛錢了,無論多少錢都沒法滿足你,我還記得,你上學的時候不就是因為想要掙大錢而努力學習的嗎?看來,你確實很難滿足,是不是因為覺得在學校念書實在是太漫長了,才迫不及待的去做那樣出賣自己、犯法的勾當?”

夏憂猝然一驚,心中升起莫名的不安:“你怎麽知道我有前科的事?”她並沒有想對任何人隱瞞她的過去,隻是,她不會笨到自己主動說出來,她自知別人沒有義務對她的過往選擇理解。

他當然知道她想要掩蓋劣跡的心理,於是嘲謔的冷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很怕別人知道你做了兩年少年犯的事吧?那樣就會讓你在這個圈子裏身敗名裂,斷送了你的財路。剛才,你是故意在導演麵前表現的吧?你還真是處心積慮,我真要佩服你手段的高明、心思的縝密!怎麽?走投無路了?所以隻好孤注一擲了?選擇用這樣卑劣的方式來做垂死掙紮、鋌而走險?”他冷眼旁觀她愈發擴大的錯愕表情。

她不住的搖頭否認:“我真的沒有,真的沒有搶走別人東西的打算。”她察覺,原來他並不是知道了全部的事實,他隻知道她做了少年犯的事,而之後的四年她所經受的他並不知情。

他根本不聽她的辯解:“我們不要在這裏說的盡人皆知,明天你來這個地址,到時候我們慢慢敘舊。”他睨著她的眼,不懷好意的笑著,最後四個字他是用一種分外陰沉詭秘的音調緩緩的從齒縫中送出的。他邊說著邊在記事本上寫下一行地址,撕扯下來,隨手遞給她。

夏憂遲疑的伸手接過去,拿到眼下一掃,是一間酒店的客房,她知道,他是不可能會讓她出現在他的私人住宅範圍之內的。

隻是,即使早有覺悟,她的心仍舊不受控製的怔痛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