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那顆打中他頭的網球落下的時候,被淩胥看似碰巧的輕鬆的用手抓住,那握住球的手掌關節輕微掙著,泛出透明的青白,他手指的動作很隱蔽,讓旁人根本無法發覺。

大家都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興奮表情。

夏憂卻隻是緊張的抓緊了球拍,對那個熟悉身影從始至終的反應,她覺得有些失望,卻又解釋不清自己的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感覺。

淩胥轉過身來,背脊仍是彎著,他一步步的衝一臉慍怒和倨傲的秦韜走過去。

全部人此刻都屏息靜氣、目不轉睛,暗自揣度著下一秒的種種可能。夏憂想這大概是淩胥生平第一次被這麽多人用這樣專注的近乎於期待的眼神注視吧?隻有名人會這樣,而他,從來是和她一樣活在陽光下的暗影,當陽光最燦爛的時候,他們就會消失不見了。

秦韜揚起下巴,他倒是很期待想要知道這個書呆子能在他麵前做出什麽壯舉。

淩胥卻隻是將手伸到他的跟前:“給你球,你的手滑了。”

瞬間,各種各樣充滿譏諷和輕蔑的笑聲在體育館四處蔓延開來,大家都為淩胥難以置信的卑微和軟弱感到羞恥和無比蔑視,夏憂難過的低下了頭,好像現在被大家嘲笑的人是她一樣。

秦韜眼睜睜的看著那隻伸到他麵前的球和握著球的蒼白的手掌,他惱怒的吸氣,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把揮開淩胥的手,任那支球漫無目的的順著地麵滾呀滾。

眾人的視線禁不住隨著地麵上的小球移動,終於,小球停了下來,是被一雙顯得有些破舊的白球鞋擋住了去路。

夏憂感到了周圍人倏地齊刷刷射過來的視線。

她下意識的壓低臉龐。

她是影子,受不得這麽刺眼的咄咄目光。

“那邊那個女生,把球給我撿回來。”秦韜噙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招呼著佇立在不遠處的夏憂。

這一切莫非都是天意?他暗忖。

夏憂不願意惹麻煩,撿一個球而已,犯不著得罪學校的大人物。

她於是彎下腰將球撿起來,走過去遞給秦韜。

麵前容貌俊朗的男人嘴角彎出一抹得意的笑弧:“謝謝——”他將夏憂手中的手球接過去的時候,順便抓住了她的手。

“記住了,我叫秦韜。”他衝著她漾出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笑容,他始終相信,沒有女人能抵擋得住他的笑。

“嗯——”她的神經因為這樣不期然的觸碰而迅速的繃緊,她條件反射似的使勁抽出手,像是在躲避最致命的瘟疫,同時應付的點頭回應著,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抬眼看他,隻是一直忐忑不安的盯著地麵瞧。

秦韜被她這樣的反應徹底打敗,他的驕傲讓他將這一切罪責歸咎到淩胥身上,於是轉身一臉陰鷙的警告道:“記住了,沒人能將我的挑戰當成空話,而你,是第一個,我佩服你的膽量,既然你這麽勇敢,想必也早就做好了該有的覺悟,我們後會有期,淩胥同學。”最後四個字,他是一個一個從齒縫中迸出來的,語聲格外清晰。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在眾人麵前駁他麵子人姓誰名誰。他用旁人瞧不出的陰沉力道拍了拍淩胥的肩膀,隨即表情陰佞的離開體育館。

眾人看到他們心中的明星已經離場,於是再也沒有興趣管其他當事人的死活,也都緊跟著四散而去。

頓時,剛才還人潮湧動的體育館裏隻剩下夏憂和淩胥兩個人。

淩胥蹲下身係上不知什麽時候鬆開的鞋帶,接著起身,一言不發的背衝著夏憂向前走。

夏憂凝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衝上去抓住了他的手,帶著他從體育館的後門溜了出去。

淩胥一路被動的隨著她的腳步前行,她領他跑到了校園後麵廢棄的後花園,在一片斷壁殘垣中停下腳步。

夏憂背靠著破損的石碑氣喘籲籲,同時疑惑的詢問:“你都不累的嗎?”此刻,淩胥已經倚靠著一顆滄桑的古樹坐了下來,臉色、氣息竟似絲毫未受一路奔跑過來的影響。

他愣了愣,隨即捂住心口,一副痛苦難忍的樣子:“你不知道我的身體會吃不消的嗎?”

夏憂抱歉的衝他笑笑:“我不知道你的身體的狀況,不好意思,剛剛隻是想趕緊帶你離開那個不愉快的地方。”

他突兀的問:“我體能這麽差?你不嫌棄?”

夏憂愣了愣:“你在說什麽傻話,我在乎的是你成績比我好,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對手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嫌棄你?你的體能好不好關我什麽事?”

他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你是太誠實還是太現實。”

“我真的是很現實吧?”夏憂歎了口氣坐了下來,背靠著冰涼的石碑,她抬頭望著彌漫著陰沉的天空,“不知道是天性使然還是生活所迫。”她突然認真的看著他,“我知道你剛剛為什麽那樣做。我想你一定有想要保護的東西。”

他有一瞬的眼神波動,因她的一語中的,可惜,太快了,她無法看到,他打趣的撇嘴輕笑:“哦?你不覺的我是個窩囊廢嗎?”

夏憂緩緩的、若有所思的搖搖頭:“不,一點也不。我覺得我好像能看清你的想法。我們大概是一種人,委曲求全是為了保護自己的生活的寧靜,即使失去尊嚴、被人嘲笑,但是隻要心中的目標還在,就不會失去前進的動力和方向。”

他眯起眼探究似的望著她:“你好像永遠那麽目標堅定,勇往直前,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力量支撐著你的信念?你真的都不會動搖?不會彷徨的嗎?”

她緩緩揚起臉龐,望著高遠的天空:“我有自己想過的生活,為了那樣的目標,我隻有一直向前看。”

大概是想讓自己和家人過上富足的生活吧?他猜測,卻沒有問出口,隻是靜靜的陪她一起眺望那可望而不可及的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