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我，從來都不是完美好孩子
提著行李走下火車，已是接近黃昏，天色發暗。我長舒了一口氣，終於從擁擠的火車上下來了。每當趕上放假的這段時間，火車總是超載，放假的學生，回鄉的民工，整個車廂被擠得滿滿當當。
我整了整在火車上被擠得發皺的衣服，自嘲般笑了笑，如果，那個女孩看到我現下狼狽的樣子，是否還會覺得，她的辛言哥，總是個王子般完美的男孩呢？
每當她歪著腦袋嘟著嘴問我說，辛言哥，你怎麽就能夠總是這麽完美的時候，其實我都很想說，其實，我真的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完美。
我是辛言，我，從來都不是個完美好孩子。
我隻是一個很平凡的男孩，隻想要一直守護著自己最心疼的女孩，守護著，那個被我用一串糖葫蘆騙來的小姑娘。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我的女孩已經不再想要我守護，我，又是該如何……
當曉曉告訴我說，她討厭生活在我的陰影下，讓我距離她遠遠地的時候，我其實是知道為什麽的。那天，我的母親拿著我的那份高考誌願表對曉曉說的那些話，我都知道，我有聽見。
那時，我就站在門後。
隻是，我沒有走出來，因為我知道，曉曉肯定不會想要在那麽狼狽的時刻見到我，不想讓自己的傷口，被我看到。但是，我在心裏想，曉曉你，一定要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你要知道，我的母親並不能夠代表我。你裝作不知道，我們就還是像以前一樣，一直一直在一起，不會分開……
然而，當你狠下心對我說，要我不要再留在你身邊的時候，我想說，我以為……以為你不會在意我的母親的話，以為你會再堅持一下，以為……
然而，你卻在冷笑。
你說，你以為我是喜歡你嗎……
你說，曾經，我也這麽以為呢……
那些話像匕首，狠狠劃破我微笑的麵具。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還不夠讓你有安全感，是不是，我還沒有能夠讓你覺得我可以堅守我們的諾言？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你，不肯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可以照顧你。
當時的我，是有些難過的，甚至有些迷惘。我想，這麽多年來，對你，我到底是存著一種什麽心思？我已經找尋不到。我想，是不是這麽多年來，我隻有看著你一個小姑娘，所以，其實對你的感覺，不是喜歡，而隻是一種習慣？
於是，我接受了一直在身旁的雅夢。
雅夢是個很好的女孩，漂亮，優雅，而且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母親告訴我，她有一個很好的身家背景。但，這些我都不甚在意，我隻是想知道，是不是除了曉曉你，我還可以，為別人感到心疼。
但是，我承認，我失敗了，而且失敗得徹底。在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聽到你失蹤的消息時，我就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對哪個女孩，像是對你一樣付出這麽多感情，再沒有那個女孩，能夠向像你這般，紮根在我心底。
我像瘋了一樣地滿世界尋找你，心心念念地想你千萬不要有事，我無法思考，怕一思考，就害怕得內心顫抖不已。我心裏不停地想，曉曉，你是不是迷路了？你最害怕迷路的，我答應過你，如果你迷路了，我會把你找到，帶你回家……
在看到哭得像淚人似的你時，我多麽想說，曉曉，我不想再去嚐試，你就是住在我心裏，任誰，都無法替代。在我暈過去的前一秒，我告訴自己，這句話，等我醒來，一定要告訴你……
可是，等到我醒來的時候，你卻已不在。
或許，有些話，錯過了時間，就再也難以說出口了……
被我媽壓在床上好幾天，我才終於能夠去看你，那個時候，我已知你嬸嬸的事情，我很擔心你，我對你說，讓你跟我走，所有一切，我來想辦法。我真的是認真地講這些話，就算是讓我放棄學業出去打工，就算我媽對我發再大的脾氣，我都不在乎，我要曉曉你，好好的，可以完成你的大學夢，這，就已足夠。
接著，蘇辰進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蘇辰，他是一個耀眼的男孩，隻是隨意站在那裏，就已經讓人移不開視線。而我，從他看你的眼神裏看出，他對你，有著不一般的感情。
跟他走，我微笑著看你們離開，心裏卻悶悶得難受。我總有種感覺，如若這次跟他走，你，就不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女孩了……
果然，當那天，我第二次看到蘇辰的時候，當他摟緊你肩膀，笑著對我說感謝，說會照顧你的時候，我覺得，曉曉，你是真的不需要我了。
當初的那個捧著蘋果傻傻對我笑的小姑娘，那個被我捧在手心，細心嗬護了十多年的小姑娘，已經長大，已經有人，願意替我照顧她……
我站在站台旁，等著我的那班公車到來，腦袋裏正在這麽恍恍惚惚地想著，忽得，感覺有人扯了扯我的衣袖，我低下頭，發現，是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背一個黃色小背包，紮一個馬尾，梳著整齊的劉海，眼睛紅紅得，似是哭過，讓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也是有這麽一個小姑娘，梳著齊劉海，紅著眼睛小兔子般看著我問，什麽是媳婦兒啊？
眼前這個小女孩說，漂亮哥哥，我迷路了。
我愣愣地看著她，沒有反應過來，她又繼續搖著我的胳膊說，漂亮哥哥，你能送我回家嗎？
我總算反應過來，這是一個迷路的小姑娘。我於是蹲下來，笑著對她說，那麽，小姑娘，你告訴我，怎麽會在這裏迷路，還有，還要告訴我，你家是在哪裏，好不好？
女孩低下頭，低低地說，阿洪哥哥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我背著媽媽偷偷打車來火車站送他，可是，我帶的錢不夠，沒有錢打車回去了，我也不記得路……
我說，那好，我送你回去。
接著，女孩跟我說了她住的那個地方在哪裏，我恰好是知道的，於是，打算把她送回去，然後才回家。
其實，她住的地方距離這裏並不遠，於是，我就打算帶著她走過去。
路上，女孩抬頭對我說，漂亮哥哥你長得真好看，一看就是好好好好的人。
她連著用了四個好，聽得我忍俊不禁，我故意板著臉說，小姑娘不可以以貌取人哦，有時候，長得好看的人，心地不一定好的！
然後她就甜甜地笑，說，反正，漂亮哥哥是好人不是麽？是跟阿洪哥哥一樣的好人！
然後，貌似她想起了她的阿洪哥，眼圈又紅起來。
我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不再說話。以前，也是有這麽一個小姑娘，經常忽閃著大眼睛崇拜地望著我說，辛言哥真是個既好看心地又善良的好人。
其實，她心目中的那個既好看又心地善良的辛言哥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好，他還很稚嫩，他的肩膀還不夠寬厚，還不能讓他的曉曉放心地留在他身邊，所以，他，真的不夠好。
走了一會兒，路過一個小學的門口，路旁，有一個賣糖葫蘆的男人，有一群小孩子圍著他買糖葫蘆。我忽然想起，曉曉，我已經很久沒有給她買過糖葫蘆了。忘記了從什麽時候起，曉曉不再提起想要吃了，我也就覺得，曉曉，已經是個大姑娘，那些小孩子喜歡吃的東西，或許已經不能讓她感到開心，就像是小時候的諾言，是不是都覺得是童言童語，所以，不在意了呢？
等我回過神兒，才發現，我右手牽著的這個小姑娘，正兩眼直勾勾盯著那個賣糖葫蘆的大叔……所賣的糖葫蘆。
我微微低了低身子，問她說，怎麽，糖葫蘆……想吃麽？
小女孩知道我的意思是要請她吃，大眼立即閃亮起來，聲音脆脆地說，漂亮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我輕笑起來，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我拉著她過去，指著糖葫蘆，問她，你想要哪串？
她挑了半天才挑中一串，指著其中一個，急記地說，我要那個，那個！
我拿下來遞給她，她就像是得了什麽寶貝似的嘿嘿地笑。我就想取笑一下她，然而，忽然間，我看見對麵路上有人騎自行車經過，後麵載的女孩，好眼熟，好眼熟，眼熟到讓我覺得，那個女孩，就是我的那個小姑娘吧……
我的小姑娘，雙手環在前麵那個騎車載她的男孩腰上，歪著腦袋對他笑著，那樣燦爛的笑容，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
於是，我苦笑，曉曉，我是不是……已經晚了呢？
就算相識夠早，還是，晚了嗎……
手邊，那個小女孩晃了晃我，問，漂亮哥哥，你怎麽了？皺著眉，都不好看了！
我說，哥哥沒事。
我說，哥哥隻是，某個地方，很疼很疼……
於是我想，曉曉，果真隻有你，才會讓我，這麽心疼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