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麽說吧,”她神情激動地講,“我從來不隱瞞你那認真且富於幻想的性格有多麽得令我著迷。將這樣認真的一個男人完全掌控在我手裏,讓他高興地趴在我腳邊,這種想法刺激著我,但是這樣能長久嗎?女人愛一個男人,她虐待她的奴隸,最後將他踢開一邊。”

“可以啊,在你對我感到厭倦的時候,”我回答道,“把我踢開。我想成為你的奴隸。”

“我的身體裏隱藏著危險的因素,”我們走了幾步以後,旺達這麽說,“你喚醒了它們,這並不利於你。你懂得如何一步步深入地描繪愉悅、殘酷、傲慢的感覺。如果我試著去控製你,把你當成我的第一個實驗對象,你會怎麽認為呢?我想像狄奧尼修斯9一樣將鐵牛的發明者放在鐵牛裏麵烤,隻是為了看看他的哀嚎聲和呻吟聲是否真的與一頭牛的相同。

“可能我是個女狄奧尼修斯?”

“就這麽幹吧,”我大叫道,“這樣我的夢想就會實現了。不管好壞,我都任你選擇,任你處置。隱藏在我心裏的命運無情地驅使著我,讓我著魔。”

我親愛的,

我今天和明天不想見你,直到後天晚上為止,而從那時開始,你就成為我的奴隸。

你的主人

旺達

“成為我的奴隸”下麵劃了線。我又把這便條仔細讀了一遍,這是我今天一大早收到的。我騎著一頭上了鞍的驢到山上,它應該是動物界中教授那一級別的。我想將我的貪欲和念想丟在喀爾巴阡山脈這雄偉的景色裏。我回去了,又累又餓又渴,比之前的任何時候都更想談戀愛了,我飛快地換好衣服,過了一會兒,我便去敲她的門。

“進來!”

我走了進去,她正站在房間中間位置,穿著一件白色亮布做成的袍子,看上去像是光灑在身上;外麵套了一件帶著貂皮邊的猩紅色外套;撲了粉的雪白的頭發上戴著鑲滿鑽石的皇冠;她站在那兒,雙臂交叉,放於胸前,眉頭緊鎖著。

“旺達!”我激動地跑向她,想擁抱她,親吻她。她退了一步,從頭到腳打量我。

“奴隸!”

“我的主人!”我跪下了,親吻著她長袍的花邊。

“就該是這樣子的。”

“噢!你多麽美麗啊!”

“這樣的我令你高興嗎?”她走到鏡子前,驕傲滿意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我幾乎要瘋了!”

她的下唇諷刺般地**了一下,半閉著眼睛嘲弄地瞟了我一眼。

“把鞭子給我。”

我環視了一下房間。

“不許動!”她疾呼道,“就在那兒跪著。”她走到壁爐邊,從架子上取下鞭子,笑著看著我,揮著鞭子發出嘶嘶的聲音,然後她慢慢地卷起貂皮邊外套的袖子。

“你真是不可思議的女人!”我驚呼。

“安靜,你這奴隸!”她突然沉下臉,凶狠地看著我,用鞭子抽打我。過了一會兒,她又溫柔地抱住我,同情地靠近我,半害羞半膽怯地問我:“我傷著你了嗎?”

“沒有,”我回答道,“即使有,這來自於你的傷痛也是種享受。如果你喜歡這樣,那就繼續打我吧!”

“但我並沒有覺得快樂。”

我像中毒般再次陶醉其中。

“鞭打我吧,”我央求道,“狠狠地鞭打我。”

旺達揮起鞭子,又打了我兩下:“現在滿意了嗎?”

“還沒。”

“真的還沒?”

“我求求你,鞭打我吧,這對我來說是種享受。”

“好吧,因為你知道我不是認真的,”她回答,“因為我不想傷害你。這種野蠻的遊戲與我的性格不合。如果我真是那種喜歡鞭打奴隸的女人,你早該害怕了。”

“不是的,旺達,”我回答,“我愛你勝過我自己,我願意將我的全部都交給你,包括生死。我很嚴肅的告訴你,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所有隨性的事。”

“塞弗林!”

“將我踩在腳下!”我大叫,趴在她的腳邊,臉貼著地。

“我討厭這些表演。”旺達不耐煩地說。

“那麽,就狠狠虐待我吧。”

突然一陣寂靜。

“塞弗林,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旺達先開口。

“如果你愛我的話,就殘忍地對待我吧。”我雙眼望著她,懇求她。

“如果我愛你”旺達重複道,“那麽,好吧!”她走了幾步,苦笑著看著我,“那麽,做我的奴隸吧,讓你知道掉進一個女人手中的滋味。”她邊說著邊踢了我一腳。

“這樣做你喜歡嗎,我的奴隸?”

然後她不斷揮動著鞭子。

“起來!”

我乖乖地站了起來。

“不是這樣,”她命令道,“跪著!”

我照做了,她開始用鞭子打我。

鞭子急促有力地落在我的背上和手臂上。每一下都滲進肉裏,感覺燒燒的,但是這種痛楚令我狂喜。因為是我所愛的人在鞭打我,我任何時候都願意被她鞭打。

她停了下來。“我開始享受這種感覺了,”她說,“今天就到此為止。我開始好奇,很想看看你的承受力到底有多少。看到你在我的鞭子下發抖翻滾,聽見你的慘叫聲和哀號聲讓我獲得了一種殘酷的享受。我想一直鞭打你直到你跪著求饒,直到你暈死過去。你已經喚醒我體內危險的元素了。現在,起來吧。”

我抓住她的手,親了一下。

“冒失鬼!”

她用腳推開我。

“滾出去,你這奴隸!”

做了一夜緊張而又興奮的夢後,我醒了。這時,天才剛剛亮。

盤旋在我腦海裏的那些事是真的嗎?是真的經曆過還是在做夢?可以肯定的是我被鞭打過。因為我還能感覺被打的每一下,還能數出身上每一處紅紅的灼熱的傷痕。她確實鞭打了我。現在我想起所有事情來了。

我的夢想變成現實了。我現在感覺怎樣?當夢想實現的時候,我感到失望了嗎?

不,我隻是有點累,但她的殘酷令我狂喜。噢!我多麽愛她,崇拜她!沒有什麽言語能表達我對她的感情,我全心全意地愛著她!我多麽高興能成為她的奴隸啊!

她從陽台上喊我。我飛快地跑上樓。她正站在門邊上,友好地伸出手。“我感到羞愧。”她說,這時候我抱住她,她將頭埋在我懷裏。

“為什麽?”

“忘了昨天那些醜陋的場麵吧,”她顫抖著說道,“我已經滿足了你那瘋狂的想法,現在開始,讓我們理智、快樂起來,好好地愛對方,在這一年裏,我將做你的妻子。”

“我的主人!”我大叫,“我是你的奴隸!”

“不許再提有關奴隸、殘酷,或者鞭子之類的詞語了,”旺達打斷我,“我不想再為你做那些事了,除了穿上我的裘皮外套,過來幫我穿上。”

裝飾著拿弓箭的丘比特的青銅色小掛鍾,這時正好走到了12點的位置。

我站起身想離開。

旺達什麽也沒說,隻是抱住我,將我帶到後麵的沙發上。她開始親吻我,這無聲的語言是如此讓人能夠了解,讓人信服

而它所傳遞的信息比我所領悟到的還要多。

旺達渾身彌漫著一種恣意的放縱。她半閉的眼神裏,那白粉下的紅色瀑布般的頭發,那沙沙作響的紅白相間的絲綢長袍,她無心地抓著的那帶貂皮邊的外套,這些都滲透著她那撩人的溫柔。

“請允許我,”我結結巴巴,“但是我說了你肯定會生氣的。”

“你想說什麽就說吧。”她低聲說道。

“那好吧,我求你鞭打我吧,要不我就要瘋了。”

“我不是禁止你說這樣的話了嗎?”旺達嚴厲地說,“你真是無藥可救。”

“是的,我真的是愛你愛到無藥可救了。”我跪在她麵前,將臉貼到她的膝蓋上。

“我相信,”旺達沉思著,“你這些瘋狂的舉動都是因為你野蠻殘酷且不肯滿足的貪欲。這種不正常的生活方式肯定會讓我們都得病的。如果你少一些瘋狂的幻想,那麽你的神誌肯定就正常了。”

“那樣的話,讓我變正常吧,”我咕噥一句。我的手穿過她的秀發,顫抖著擺弄著那閃閃發光的裘皮大衣,那裘皮大衣隨著她的胸脯上下起伏,仿佛月光下的波浪一樣,令我神誌不清,不知所措。

我親吻著她,不,應該是她狂野而無情地親吻著我,好像想用吻殺死我似的。我有點精神混亂,喪失神誌了。現在,我還有點喘不過起來,我試著解救自己。

“怎麽了?”旺達問。

“我現在很難受。”

“你很難受”她突然間大笑起來。

“你還笑!”我悲歎道,“你難道不知道”

她突然變得嚴肅。她用手托著我的頭,將我的頭猛地靠向她胸前。

“旺達”我又開始口吃。

“當然了,你在享受著這樣的難受,”她說完又笑了起來,“但是你等等,我會讓你清醒起來。”

“不,我不會再問,”我驚呼,“是否你會永遠屬於我或是隻在沉醉的這會兒屬於我這樣的問題了。我希望我能享受快樂。你現在是我的了,失去你總好過從來沒有擁有過你。”

“你現在倒是很明智。”她說完,再次用那能殺死人的雙唇親吻我。我撕開她的貂皮外套和蕾絲胸罩,她豐滿的胸脯便裸地展現在我眼前。

然後,我便失去了知覺

我記起來的第一件事是當我看到血從我的手上流下來時,我冷淡地問她:“你撓了我嗎?”

“不,我想,我是鞭打了你。”

人生真是奇怪,當一個新的麵孔介入的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變了。

我們在一起度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我們一起爬山,一起遊湖,一起看書。我還將旺達的畫像畫好了。我們彼此互相愛戀,她微笑著的臉龐是多麽的迷人!

然後有一天,她的一個朋友來了,是個離了婚的女人。那個人要比旺達看起來更老一些,更有經驗,但是沒有旺達謹慎。她在各個方麵上都影響著我們。

旺達皺著眉頭,表現出對我的不耐煩。

難道她不再愛我了?

這種令人無法忍受的自我克製在我們之間持續了將近兩周。在這期間,她的朋友每天和她呆在一起,我們沒有機會單獨相處。還有一群男士也圍繞著她們。而我的嚴肅與憂鬱,使我在這之中扮演著一個荒唐的愛人的角色。旺達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對待我。

今天,當我外出散步時,她跟在了我後麵。當我看到她是故意跟著我的時候,我高興極了。她會跟我說些什麽呢?

“我的朋友不理解我有多麽地愛你。她認為你既不英俊也沒有特別吸引人之處。從早到晚她都在給我灌輸城市裏輕佻生活的魅力,告訴我我有哪些優勢,在那裏我能參加很多派對,我會有很多年輕出眾的愛慕者。但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我愛的人是你。”

在那一刻,我忘記了呼吸,說道:“我不想阻擋你的幸福之路,旺達。請不用考慮我的感受。”然後我脫下帽子,做了一個讓她先行的手勢。她驚訝地看著我,但也沒有再說什麽。

當我在回去的路上又無意中碰到她的時候,她悄悄地拉住我的手。她的眼神看上去那麽光彩四射,充滿著幸福。在那一刻,我忘卻了這些天來所受的折磨,所有的傷在這一刻也全都治愈了。

我現在意識到我有多麽地愛她了。

“我的朋友在抱怨你。”旺達今天對我說。

“可能她覺得我輕視她。”

“但為什麽你要輕視她呢,你這個年輕的傻瓜?”旺達大叫,兩手揪著我的耳朵。

“因為她很虛偽,”我說,“我隻敬重那些真的有美德的女子或者能坦言自己活著就是為了快樂的女子。”

“比如像我嗎,”旺達像是開玩笑地說,“但你要知道,小鬼,很少有女人這麽做的。女人不像男人或者講求感官上的愉悅,或者追求精神上的自由;她的狀態是將感官與物質混合在一起的。她心裏的渴望是永遠地將男人迷住,然而她自己卻想移情別戀。這本身就是矛盾的。因此,她經常會違背自己的意願,謊言與欺騙逐漸滲入到她的行為與性格中,最終毀了她的個性。”

“你說得對,”我說,“女人想要掌控愛情的個性導致了她習慣於欺騙。”

“但是這同時也是這個世界所導致的,”旺達打斷了我,“看看這麽個女人吧。她在萊姆堡同時擁有丈夫和情人,現在這裏還有一個新的愛慕者。她同時騙了這三個人,然而她還是受了他們三個的尊敬和崇拜。”

“我不管這些,”我大叫,“她是要孤立你,她對待你像對待一件商品一樣。”

“為什麽不呢?”這個漂亮的女人開心地打斷我,“每個女人都有從自身的魅力獲利的天性和,我也聽說有很多人都跟自己不愛不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因為當女人冷酷無情地這麽做時,可以從中獲取最大的利益。”

“旺達,你在說什麽呢?”

“為什麽不能這麽說?”她說,“請注意我剛剛跟你講過的這些。永遠都不要認為你所愛的女人是可靠的,因為女人天性中所隱藏的比你能想象的還要危險。女人既不像她的愛慕者所想象的那麽好,也不像她的敵人所認為的那麽壞。女人的特色就是沒有特點。最好的女人偶爾也會泥足深陷,而最壞的女人也會出人意料地做些好事,讓那些瞧不起她的人羞愧。沒有一個女人是絕對的好或絕對的壞,但是在某一時刻她可以做到最狠毒也可以做到最神聖,她的思想、感情和行為既可以最下流也可以最純潔。盡管文明在進步,可是女人還是保持著上帝剛把她們造出來時的那個樣子。她保持著野蠻人的天性,時而忠誠,時而不忠,時而寬容,時而冷酷,這取決於那一刻是什麽樣的念頭在驅使著她。縱觀曆史,道德已經是長期形成的一種深刻嚴肅的文化。男人們不管是自私的,還是邪惡的,總是還要遵循這些原則,而女人從來都不遵守這些,而隻憑內心的衝動。不要忘記我說過的,永遠不要認為你所愛的人是安全可靠的。”

她的朋友走了。終於有一個晚上能與她單獨相處了。她仿佛在之前收藏起的所有的愛,在這個美好的晚上都釋放出來。她是那麽善良,那麽親近,那麽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