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奇恥大辱
門衛室。水楊花準確的認出了郭慕華。
於道成通紅的臉色變成了醬紫，或許到了這個時候，他對自己的堅持也有些懷疑了：難道郭慕華真的忍不住少年人的好奇，真的去了洗頭房？
嚴主任臉色鐵青：“你剛才說，郭慕華是上個星期天到你那裏去的？”
“是。”水楊花把自己剛才所說的又重複了一遍：“他是一個人去的，我見他還是個少年，很奇怪，不過做我們這行，隻要客人有錢，高啊胖啊，老啊少啊，都不在乎，何況老娘好幾天沒開張了，可是沒想到，該死的提起褲子就翻臉，完事後，舔著臉，居然要賒賬！老娘氣壞了，上上下下的搜了他一遍，真的是一毛錢也沒有，妹的！”
嚴主任和於道成聽的又是羞臊又是氣憤。
窗戶外的郭慕華卻還是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一個不給錢的少年嫖客。
“好了，不要說了……”見到水楊花說的和剛才一模一樣，沒有謊言的樣子，嚴主任不想再聽下去了。
水楊花止不住嘴，又嘀咕一句：“他說三天後，一定把錢送來，還報了姓名，老娘才放他走，誰知道五天了都看不見人，你說，老娘該不該來找？……”
“好了，你走吧。”嚴主任鐵青著臉。
“走？錢呢？”水楊花伸出了手掌。
嚴主任忍不住拍桌子，氣的聲音都變了，“我沒錢！要錢你跟他爸爸去要！現在請你離開，立刻！”
水楊花像是被唬住了，悻悻的轉身離開，出了門衛室的時候，向郭慕華拋了一個媚眼，招招手，扭著腰肢走了。
郭慕華莫名其妙，其餘五個少年看著**女人的背影發呆。
“郭慕華進來，別人都回教室。”於道成老師臉色難看的已經不能用言語形容了。
郭慕華有不詳的預感，走進門衛室。
嚴主任看著他，冷冷道：“郭慕華，一中放不下你了，叫你的家長來吧。”
郭慕華不解。但從嚴主任和於道成老師的表情中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嚴老師，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要叫我家裏人？”他問。
“還裝糊塗！”嚴主任拍了一下桌子，“你沒有看見剛才那個女人嗎？自己做了什麽事情，難道不知道？”
“我做了什麽事情啊？”郭慕華睜大了眼，疑惑極了。自己和剛才那個女人根本不認識啊？
“還不承認！”嚴主任憤怒的又是一掌拍在桌子上：“人家都找上門來了，你還想抵賴？！十七，你剛十七歲，居然就學會上洗頭房了，你，你……”氣的說不出話來。
郭慕華的臉色一下就白了。
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因。
教室裏“小偷”的嫌疑還沒有洗涮，現在又成了嫖客！媽的，這玩笑開的太大，後麵的人也太陰了吧？
於道成老師坐在椅子上，一直沒有說話，隻是悶頭抽煙。
打架的事情學校或許還能擔當，但像這樣嫖娼的事情，學校肯定不能容忍。
郭慕華危險了。
作為他的老師，於道成一直覺得這個學生是個好苗子，雖然愛打架，但那是替天行道的俠義和路見不平一聲吼的膽量！少年人熱血，沒有什麽錯，若這個年紀就畏畏縮縮，長大後也不會有什麽大出息。
即使在昨天的“小偷”事件發生後，於道成也選擇暫時的壓下來，給郭慕華時間，因為他在心裏還是不相信郭慕華會是一個小偷。
但現在，麵對著“嫖娼”，他無話可說。
因為證據如此充分，就像是小偷事件一樣。
多年後，在一次謝師宴上，於道成老師回憶，如果不是嚴主任當時在場，他一定衝上前去，甩郭慕華幾十個耳光，踹倒地上，狠狠的揍一頓。
郭慕華臉色通紅，看了眼於道成，又看向嚴主任，斬釘截鐵的說：“嚴老師！我絕對沒有做你說的事情！你可不能誣賴我！”
“我誣賴你？剛才那女的是怎麽說的，於老師都聽的清清楚楚，難道誣賴你對我們有什麽好處？”嚴主任吼道：“郭慕華！你太讓我失望了，沒什麽說的了！”摔門而去，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翻出在校學生的聯係本，找到郭慕華家的電話，撥了過去。
放下電話，又到了校長室，把事情告訴了娼婦校長。
娼婦校長一聽叫跳了起來：“我早就說了吧，這樣的學生不能容忍！你們不聽，你看看，你看看，終於又出事情了吧？對了，你叫於道成來，我聽說昨天他們班出小偷了，而且還是女生宿舍裏的內衣賊，他居然不向我匯報，去，讓他來見我！”
門衛室。
於道成老師抽完最後一根煙，在桌上的煙灰缸裏撚滅了，看看滿臉通紅站在那裏動也不動的郭慕華，搖頭，無言的轉身出去了。
郭慕華還是站著，拳頭緊握，憤怒的浪潮一輪又一輪的衝擊著他。
被人誣陷的滋味，很多人都嚐過，而如果這種誣陷已經嚴重到了人格謀殺，可能葬送你一生的前程，不知道你會不會有殺人的感覺？
郭慕華現在就有，他現在就有想要殺人的感覺。
下午。
郭孝安匆匆的趕到學校，他不知道兒子在學校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從老師的口氣中，預感到事情嚴重，所以放下手裏的工作，匆忙趕來。
到了門衛室，向門衛老師表明自己身份。
門衛老師看看他，歎口氣，像是在惋惜著什麽，然後指給他校長室，讓他到那裏去。
郭孝安心想著是不是先找兒子問問？問到底出了什麽事？可一看校園裏肅靜一片，同學們都在上課，這個時候貿然闖到教室裏不好，影響大家學習，於是隻能忍住內心的不安和忐忑，走到校長室的門口，輕輕的敲門。
門衛室的老師已經給娼婦校長打電話了。娼婦校長知道來的是誰。
走進校長室，郭孝安見房間裏有三個人：娼婦校長，嚴主任，於道成老師。三個人都是麵色鐵青，像審判的法官。
郭孝安點頭哈腰，向三人問好。
接下來，娼婦校長毫不客氣的把郭慕華的“罪行”抖了出來，郭孝安聽的滿頭大汗……
但最後的結果，學校並沒有開除郭慕華的學籍。
這有點意外。
個中的原因，郭慕華當時並不清楚，他隻是記得爸爸麵色鐵青，額頭上一片紅腫，眼神暴怒，走到他麵前，狠狠了甩了他一巴掌。郭慕華倒在地上，捂著嘴一聲不吭。
現在的情況，他沒有辦法解釋，即使是麵對親人。
這是他記憶裏，爸爸最生氣的一次。
爸爸轉身走了。
背影落寞。
後來，他才知道學校隻所以沒有祭出開除的大棒，是因為爸爸跪在地上，“砰砰砰”連磕了幾十個響頭，額頭上見了血。一個大老爺們就這樣跪在地上，像女人一樣嗚嗚的哭泣，隻求學校領導能再給兒子一次機會，否則兒子是死是活，他也不管了。
“就讓他死在街上好了……”
嚴主任和於道成老師被感動了，他們本就對郭慕華有愛惜。
“徐校長……我看就再給孩子一次機會吧？年少輕狂，誰不犯錯？隻要認錯就好。”嚴主任沉痛的說。
娼婦校長卻不鬆口，隻說還是要考慮。
直到晚上，郭孝安拿著一個信封，送到他家裏後，他才勉強同意保留郭慕華的學籍。
事情的真相郭慕華當時並不知道，如果知道爸爸為他付出的慘重代價，這個學，他是絕對不會上了。錢的事情是小，但跪在地上磕頭的羞辱，他不能忍受。
這一夜，郭慕華徹夜難眠，淚水浸濕了枕頭。
而同時，韓森林正在歡慶勝利。
不戰而屈人之兵，借刀殺人，栽贓陷害，他得確成功的做到了。
他和卷毛狗、大海子，在小酒館裏喝酒，三人已經是半醉。
韓森林舉著酒杯，眼睛裏半是醉意半是得意：郭慕華你不是牛逼嗎？我隻使了一個雕蟲小技，就搞定你了。哈哈，智商才是最高的戰鬥力啊。
卷毛狗喝的口齒不清，嘴眼歪斜，不住的奉承：“老大，高，實在是高！我真是太佩服你了。郭慕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韓森林沒有理他，臉上得意的笑，心裏想的、眼前閃過的，都是林詩音的妙影——郭慕華去了，他可以盡情的追求她了。
……
風波越來越大，郭慕華成了怪物。
下午的籃球賽取消了，他一個人坐在座位上靜靜的想事情。
教室裏這麽靜，好像隻有他一個人。
腳步細碎，林詩音輕輕的走過，把一本書放在他的桌上，兩人目光相對，她美麗的眼睛裏帶著淡淡的微笑和憂思。忽而臉色一紅，轉身走了。
郭慕華打開書本，發現裏麵夾著一張紙條，白色的紙，小巧的字：清者自清，不要沮喪，我相信你。
郭慕華笑一笑，原地滿血複活。
放學後，郭慕華把大家叫到一起，把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大家聽的目瞪口呆。被栽贓小偷已經夠神奇了，想不到現在居然成了嫖客！而且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嫖客！
“陰！太他媽陰了！”牛學恒叫道：“世界上能想出這麽陰毒計策的人沒有幾個！”
陸張飛問：“老郭，你就說怎麽辦吧。”
郭慕華雙手插在褲兜裏，眼睛看著漸漸黑下來的夜，平靜的說：“那個女人根本不認識我，但她卻指認了我，所以我要找到她，問清楚她究竟是受了誰的指使。”
“嗯。”大家點頭。
郭慕華說：“那女人在的地方，就是西邊的秀水街……”
少年們臉上表情奇怪，大家都知道秀水街是個什麽地方。
“所以，晚上需要有兩個人跟著我去。”
“帶上我，我也去！”一個人大步走過來。
是潘大頭，潘大頭顯然已經聽說了事情，走過來，堅定的說：“郭慕華，這一定就是韓森林的陰謀。秀水街那邊我比較熟，我帶你們去吧。”
“好。”對於潘大頭的信任，郭慕華非常感激。
晚上，郭慕華帶著牛學恒、陸張飛和潘大頭來到了秀水街。
夜晚的秀水街，霓虹燈閃亮，洗頭美發的招牌比鄰而立，街上的行人雖然不多，但店門口站著的少女卻很多，她們穿著清涼的衣衫，向著過往的行人投去曖昧的笑，如果有人停下腳步，像是“客人”的樣子，她們立刻就會圍上去，熱情的把客人拉到店裏麵。
本市的夜生活，除了這裏的洗頭一條街，就是相隔不遠的“建設路”，那裏是夜總會，洗浴中心一條街。2000年初的時候，這兩個地方是本市夜生活的代名詞，高級點的，大款富豪去夜總會裏逍遙，沒錢的，平民百姓，都往秀水街來。
郭慕華四個人今晚喬裝了一下，先是穿街而過，觀察了一下情況。四個人走的很快，完全是行人的樣子，沒有一點“光顧”的意思，所以街兩邊的少女也沒有人糾纏他們。
走到街中時，郭慕華微微停住腳步，用胳膊頂了頂身邊的同伴。同伴順著他的眼光看去，隻見那是一間名叫“一剪風情”的洗頭店，一個穿著黑色薄紗裝的風塵女人，正倚在門前，嘴裏叼著煙卷，向過往的行人拋媚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