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曾經的戀人找來了

董榆生離家才三天,涼水泉子就亂了套。

根據郭富榮的提議,董榆生跑了趟縣林業局。林業局馮局長聽董榆生說明來意,很是高興,涼水泉子後山濕地氣候適宜樹木生長,如今一片大山林歸一個小村莊管理勢必有些困難。經過磋商:玉殞穀兩山的樹木由林業局作價收購,地產歸涼水泉雙方簽定一紙協議子,會同林歸縣林業局縣公安局三家一道封山育林。任何一方砍伐樹木須經甲乙雙方同意,並報請上級部門批準。馮局長人很精明,這幾年在木頭上得了不少好處。他本是老林工出身,知道木材的價值。眼下木已成歸了他,材,長在山上不值錢,砍下來就是票子。既然林產而且又付了款,董榆生管他砍多砍少?董榆生也不是傻瓜,砍伐林木須經雙方同意還是他執意要加上的一條。賣樹主要是賣管理,林山太大憑他的力量確實管不過來,再加上盜獵、盜伐、病蟲害等等太複雜,他也是想借助林業局這份力量和公安局的權力使得這個林場得已健康發展。本是出於好心,然而萬沒料到為此卻給日後留下了隱患。

董榆生一到村委會.十數個人就圍上來:財務部要蓋章簽支票:業務部幾份合同要總經理過目;張振中的拉磚車沒裝上貨,跑了幾趟空車,氣得張振中親自趕來,站在大門口罵娘:

“你們知道我和董榆生是啥關係嗎?沒有我張振中,他老董還不是幹球蛋!”

董榆生一把握住張振中的手,說:

“老戰友你在這兒喊什麽哪?你的事還不是我的事,走,進去說話”。

董榆生派人找來朱建明。“老革命”說:

“張隊長事先沒訂下合同,場子裏的磚都是有下家的。誤了合同要罰款哩!”

董榆生說:“先緊張隊長的車裝,有幾輛裝幾輛。誤了別人的合同罰款,算我的”。

張振中興衝衝地走了。到了門口,回頭一句:

“老董,下回進城我請你喝酒!”

董榆生攆到大門口,大聲說:“老張先別走,你來一趟不容易,也算是稀客了,今天咱哥倆好好聊聊”。

“聊個球哇。工地上沒磚都停工三天了,以後再說”。張振中頭也沒回。

董榆生剛把事情處理完。董國勝急火火地跑來,進門就喊:

“榆生哥,大嬸讓你快回家”。

“唔,知道了”。

“讓你馬上就回。家裏來客了”。

“誰呀?”

“沒看清,好象是個女的”。

“吳天嬌”。這三個字董榆生沒說出來,他猜一定是吳天嬌,除了她還有誰呢?事不宜遲,再大的事也沒這事要緊。一想起吳天嬌,他不由得心裏火辣辣的,是苦是甜?是澀是酸?他一時也難以說清楚。胡子長了,頭發也亂了,跑了幾天,灰頭土臉的,怎麽好見天嬌?他從抽屜裏拿出電動剃須刀,胡亂掃了掃。又從衣架上抽出條領帶,自忖:紅的好還是藍的好?又一想,不紮也罷,本來就是農民嘛,幹啥還趕那些時髦?隨便梳了梳頭,擦了把臉。扭頭一看,董國勝還站在門口,就說:

“狗剩,還不走,站那兒幹啥?”

“榆生哥,我爹打我了。”

“為啥打你?”

“說我是笨慫,找不上媳婦。”

“哎呀,我這又不是批發媳婦的公司。好好好,明天再談。

“榆生哥,那我就走了”。

董榆生正要出門。朱洪林上氣不接下氣地趕來,見了董榆生,滿臉是笑,結結巴巴地說:

“榆…榆生哥,不,董、董…總.我家裏有…有事,請你……”

“嗨,我說洪林,你家裏有事也找我?你媳婦生孩子也要我接生嗎?”

“不…是生孩…孩子,也跟生孩子…差不多。我媳婦有、有喜了,我奶奶高興地不…不得了。炒了好多…多菜,指名要請…請你喝、喝喜酒、去哩。”

“咳!這麽點小事也喝酒?”

“誰…誰說這是小、小事?我…我都快、快四十了才…才第一胎,能…能算小事、事嗎?”

“好好,是大事,改天行不行?我明天一定去”。

“不…不行,就…就今天!”

董榆生想笑,但他笑不出來因為家裏還有重要的客人等著他哩。他知道朱洪林的脾氣,逼得越緊,他越結巴得厲害。平時聽他說話從來沒這麽嚴重。想想不去也不太合適,拜奶和他們一家啥關係?不去打個招呼良心上也說不過去,所以想那邊的事情暫且先放一放,讓天嬌陪娘說會兒話,因而他說:

“就這樣吧,我和你一塊去”。

朱洪林嘿嘿咧嘴笑了,摸了摸鼻子說:“榆生哥,早要這麽說,我就不費這麽大口舌了。快走吧!”

董榆生從朱洪林家出來的時候,天就快擦黑了。拜奶見了他親熱得不得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他因為事忙也有些日子沒來看拜奶了,還是因為父親那一層關係,多少年來兩家一直當親戚走。趕上今天這個喜日子,看把老人家高興的。朱洪林家坐了一大屋子人,這個敬兩杯,那個端兩盅,他溜號,門都沒有。無奈何他隻好硬著頭皮過了一關才放人。這幾年他抽煙不行,酒功夫可見長,一斤多喝下去,好像也沒見頭重腳輕。快到家門口了,不知天嬌走了沒有,心裏忍不住撲騰撲騰亂跳。人家初次進門就讓人家苦苦等了這麽久,仿佛自己是個多了不起的人物?又一想不對,如果真是天嬌來了,起碼不哄動半個村子,娘還能由著他在這兒“避清閑”?不是天嬌又是誰呢?他疑疑惑惑地進了家,忐忑不安地推開大門,院裏很安靜,爺爺大概睡了,母親房裏的燈還亮著。董榆生喊了聲“娘”就進了屋.此時他已斷定來人肯定不是吳天嬌。

屋裏的女人一出溜下地,從炕沿下站了起來。董榆生抬眼一看,麵無表情地笑道:

“梅生,原來是你?”

母親見榆生這麽晚才回來,老大不高興,嗔道:

“榆生,你看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沒個正樣,事事還讓娘操心。上哪兒喝酒去了?看看脖子都紅了。人家梅生等了你整一下午,你連個照麵都不打,像話嗎?快去洗把臉,梅生有話要和你說哩!”

“有事就說吧!”董榆生沉下臉來冷冷的說了一句,他想起在法院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梅生直直地站著,看著榆生,不吭聲。

“榆生,怎麽這樣說話?去,到你屋裏去,和梅生好好談談”。母親看出榆生氣色不對,連忙從中調停說。

“娘,天這麽晚了,孤男寡女的,萬一傳出去……”

“大嬸,別難為榆生了。要不我改天再來”。

“不行,這麽大老遠的路來一趟不容易,怎麽好意思讓你走”。母親換了換口氣,轉對兒子說,“榆生,去吧,有啥影響娘替你頂著”。

董榆生慢吞吞地說:“那就走吧!”

母親不放心,又在後麵叮囑了一句:“梅生要不今晚就別回去了,話說完了過來和大嬸睡下”。

董榆生住的房子是一幢二層小樓,裝潢得不算華麗,但很雅致。樓上是臥室,二層三麵都是陽台,陽台上擺滿了各種花卉,白天母親領梅生看過了。臥室旁邊是書房,書房裏有四個書架,全部裝滿了書,榆生的愛好很廣泛,科技、文藝、政治、曆史古典,應有盡有。光是字詞典就有幾十本,《詞海》、《辭源》、《現代漢語成語詞典》、《倒序現代漢語詞典》、《常用典故詞典》、《詞典精華》……。還有不少外語詞典:《新英漢詞典》、《遠東英漢大詞典》、《雙解詞典》、《漢英詞典》……。每個書架擺放得都很整齊,每本書都貼了標簽,可見其主人在這一大堆書裏下了不少功夫。寫字台正中端放著一個鑲著黑邊的鏡框,梅生當然知道那是董大叔的遺像。像片下麵是董榆生親手書寫的兩行字:父親是我永生的楷模兒子永遠牢記父親的教誨。書房裏有幾張字畫,其中一副這樣寫著:天天無愧無愧於天哪天不見天?人人有心有心為人何人能為人?橫幅是四個大字:碧落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