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將前一天的遭遇完完整整地講給前輩聽。
“你知道她是什麽人嗎?”前輩問。
“你認識?”
“我不認識,但我知道她肯定是一個典型的深圳特產。”
“什麽特產?”
“你還看不出來?有車,有房,年輕貌美,又貌似遊手好閑沒工作……”
“還是不懂……”
“深圳三大特產:假發票,山寨手機,還有……”他看了一眼我的表情,才說道:“二奶。”
“你才二奶呢!”我抬頭瞪著他,死死維護著心中最後一絲念想。
前輩又補充了一句:“香港人的二奶。”
我啞語了。
腦海裏那輛掛香港車牌的寶馬又開始用兩個大鼻孔瞪著我,仿佛在說:小子還不信!小子還不信!我強行將其抹去,那條令Josie不安的神秘短信又蹦了出來,仿佛白底黑字赫然寫著:我馬上到家,將屋裏的小白臉趕出去!
這兩個聯想令我冒出一身冷汗,情緒頓時陷入一種複雜的狀態,三分遺憾,七分惋惜。遺憾是對於我的個人收獲,惋惜是對於她的社會角色。
接下來的日子我依舊每天下班就去健身房,回到那台離瑜伽房最近的跑步機。卻再也沒有見過Josie。
多日前她的容顏就這樣出現在我身旁,又匆匆消失在兩扇重疊的大門後。如今我依舊回到原地,卻已經沒有任何線索來解釋,這個漂亮的女人是否純屬虛構。
搞不好那真是我在跑步機上搖頭晃腦間做的一場白日夢。
這樣一想,我的心還真平靜了下來。
生活就是這樣。我用三年等來一場三小時的奇遇,剛剛驚豔地開了個頭,立刻成了論壇裏的太監帖,被一天又一天的新生活替換掉,直至沉到下一頁,再也沒人頂。
早餐肉包,中午盒飯,晚上跑完步吃叉燒飯,然後回家聽“貓兒”叫。
依然是亢奮一陣沉寂一陣,她的男人需要繼續鍛煉。而我需要握著佛珠修煉。
實在抗不住了,我隻得找地方去避一避。
這個城市的任何時刻都是人滿為患。咖啡廳沒空位,麥當勞在排隊,僅有的幾個大廈背後的僻靜小角落,也被放學不回家的中學生情侶霸占,熟練地舌吻。
我一氣之下,決定去坐最恐怖的交通工具——公交車!
在大城市坐公交車上班的兄弟姐妹們,心裏恐怕都有說不盡的痛苦。
尤其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期,黑壓壓的人群守在站牌望穿秋水,遠遠看見有車緩緩駛近,不管你是穿著西裝塞著耳機的白領,或者手裏拿著油條豆餅的婦女,還是挑著一擔小母雞的農民,都得搶在車停穩前把自己塞進滿滿的鐵皮門裏。因為他們知道這一趟若擠不上,下一趟人更多。
說不定這是政府給市民精心安排的機會,有助於促進全民健身響應奧運。
因為在擠車的過程中,無論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必須經曆一追二跑三跳四插縫的激烈運動,緊張刺激,血脈膨脹,大汗淋漓,實在是提高素質、增強體質、創建和諧社會的高明舉措。
可惜我這樣的無知之輩無緣參與。湖貝新村離公司隻有十幾分鍾腳程,所以每天早晨踱步上班時,我隻能眼巴巴地看著馬路上的公交車裏,幸福的市民如何緊緊簇擁在一起,爭先恐後地把臉貼在玻璃窗上齜牙咧嘴地向世人展示全民健身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