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背叛的痛苦
樂正雲詫然抬頭,眼神立刻受傷。那女子冷冷地望著自己,失望、懷疑、被背叛的痛苦……都交織在那一眼高傲裏。
“為什麽出賣‘千島湖夢’?”她的話語清寒如刀刃,“為什麽要將唐韻的資金吸進一個陷阱中?為什麽要……和素昧平生的赫連九州交往?”
最後一句話,如一把鐵錘狠狠打在了樂正雲的心口。他揪緊胸前衣襟,他胸口處的最後一片溫暖被凍傷,他的世界至此熄滅,隻剩下無數個聲音在他腦中旋轉。
“為什麽要和素昧平生的赫連九州交往?”
“是你害死了她!醫生說,若不是為了保護你,她還有一線生機保住自己的命……”
……
抗拒著眼前幾乎要吞沒整個意識的黑暗,樂正雲緩緩坐直了脊背,靜靜望著赫連九州,竟然笑了一下,“你已不信我,何須再問。”
這是九州第三次看到他笑。第一次,他淡淡遙望星空,絕美風姿如月;第二次,他暖暖抬睫含笑,與她不過一根發絲的距離;這一次,他的笑顏卻被痛苦扯得破碎,隻怕那笑容後的一顆心,也被生生震碎了,才能笑得這樣淒豔、苦楚、絕望……
赫連九州如被這一笑打了一記耳光,踉蹌後退,臉頰火辣辣地燃燒,烈火一直蔓延至心中,把好端端的一顆心,灼出無數個洞來。
她……她在做什麽?她自負俠義,卻在死死逼問一個病人;她自信情重,卻將大雪封山的生死並肩忘在腦後;她自知心中一縷柔情千千結,卻膽怯不敢去解,隻因為……隻因為,他給不了她要的那個答案,她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猛然轉身,九州衝出了病房。
安危趕出來,四下環顧不見人影,回身才發現赫連九州站在一個牆角,平素的高傲仿佛被日光蒸發了,微微彎曲的背影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喂,別對著牆角罰站啊!”安危的心弦被那背影撥動,痛與憐惜混在一起,嘴上卻仍是不在乎。
背影一動不動。
“我說你……”安危狠狠地將牆角的肩膀扳過來,霎時呆住。
那倨傲斜睨人的眼睛,那談判桌上橫掃千軍的薄唇,那豔若朝陽的雙頰……都浸在淚水中。
“哭什麽哭!”安危用手用力地去揩她臉上的淚,一點也不溫柔,仿佛不是在擦淚,而是要擦掉自己心上的痛。
九州要將他拂開,卻被他緊緊捉住手腕,“我第一次見你哭,希望也是最後一次。否則……”他一拳打在牆壁上,拳上滲血,“我會把始作俑者一塊一塊地卸下來。這不是威脅,青都有這個實力。”
“你這個變態,走開!”九州憤怒地用另一隻手揍向他,卻不知安危突然爆發出驚人的氣力,仿佛一頭發怒的獅子,輕輕鬆鬆地化去她出拳的力量,然後將她整個人箍在懷中。
赫連九州從未如此受製於人,本能地用尚自由的腿踢向他的膝蓋。安危重重地跪倒在地,那雙臂仍如鐵箍一樣圈著她,扯得她也一同跌在地上。
“放開我!你瘋了?”
“我不放。”
“放開……”
“我喜歡你。”安危用力扳起她的臉。
青石牆上晃動著斑駁的陽光,四周很靜,隻聽得見心跳的聲音。良久,九州慢慢搖頭,猛地推開安危。
日影西斜,殘陽如血。
一陣電話鈴聲刺耳地響起。
“合作失敗了,我們之前的協議就要履行。”電話另一端傳來李恒遠的聲音。
赫連九州沉默片刻,冷漠道:“不錯,赫連九州任你處置。”
電話裏傳來四個字,“嫁給蘇問。”
縱然心灰意懶,赫連九州也不禁怔住。片刻之後,她隻覺得可笑之極,“你太看得起我了。現在是我任你處置,而蘇問,他憑什麽答應?”
“你又怎麽知道,蘇問不會答應?”李恒遠的聲音裏傳來狐狸般的算計意味。
赫連九州準備掛電話了。
“當局者迷。你就算不相信我做生意的眼光,也要相信我在情場的資曆。”李恒遠的聲音似乎很愜意,“你隻要……”
半晌,九州愣愣地放下電話,發現安危還沒有走。
“你還不走?”她想到剛才那句話,臉上也不由得尷尬。
“我等你。”最冷酷的人也難得臉上發熱,“你要去醫院裏看樂正雲嗎?”
“不去。”九州冷冷地說。
“那你……”
“別管我。”九州心煩意亂,像要擺脫尷尬似的轉過身,扔下一句,“別跟著我。”
路上行人來來往往,赫連九州默默地獨自走著。她想到的,是樂正雲,隻有樂正雲。這個令她深深迷惑卻隻將她視為棋子的男人,每想到他一次,她的心就會痛一次。
他淡淡頷首的風華,酒醉朱顏的美麗,負手而立的卓絕,眸漾水光的淒清,驚人驚心的蒼白,慘淡一笑的痛徹心扉……
是的,那種痛,她感同身受。甚至當她想從記憶裏抓到一絲恨意時,觸手的都是疼痛,是徹骨的憐惜,以及無盡的疑惑。
一輛車停在她身邊,微笑徐徐從車窗下顯現。普普通通的麵孔,笑起來談不上親切,但令人毫無壓迫感,“九州。”
九州怔住了,蘇問仍然穿著一件長衫,隻不過灰色換為藍灰色,在快節奏的商業都市中,這種竹林七賢般的古舊孤高,似一弦清音隱逸在燈紅酒綠中。
“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嗯。”
“上車來吧。”
車裏放著莫紮特的抒情曲,九州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她猶豫了很久,終於說:“蘇先生,我想請你吃飯。”
從車前鏡中,她看到蘇問挑了挑眉毛。
“如果你沒空,就當我沒說。”九州不敢直視這個男人的眼睛,那雙眼睛向來能看穿人心。
“如果是你,我從來都有空。”蘇問不緊不慢地說出這句話來,若不是聲音的停頓泄漏了一點蛛絲馬跡,九州幾乎發現不了他情緒的輕微波動。這個發現讓九州心裏咯噔了一下,不會的,李恒遠的直覺不會是真的。
“不過,是我請你吃飯,不是你請我。”蘇問輕鬆地說,“我能有這個榮幸嗎?”
“當然。”九州一時覺得尷尬。她習慣了男扮女裝,習慣了保護樂正雲,在戀愛的交往模式中,她好像一直是主動的那一方。
蘇問選了一家中餐廳,不算S市最貴的飯店,但奢華是低調內斂的。裏麵溫暖如春,九州脫下外套,蘇問紳士地替她接過來。隨後,幫她拉椅子。